樂遠

【文 / 蘇尉池 | 資訊種子第七屆學員】

前些日子,整理抽屜的一些舊物,忽然翻出一本七彩繽紛的小冊。我意外翻幾頁,熟悉的臉孔,原來是當年資種的畢業紀念冊啊。頓時一股懷念湧上,忍不住就坐下來,暫且擱下手邊工作,這些臉,大約有十年不見了吧,如今大家各散四方,不知是否都好?

指尖撫頁,紙頁有十年前的味道。

那一年,我們還是學生,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似懂若懂的未來。猶記那年的海外參訪最後一夜,我們玩心瘋到了頂點,熬夜枕頭戰、真心話,睡不到幾小時,隔天能起床的特地起了大早,揉著惺忪睡眼跌跌撞撞,馬路上打低去南京的玄武湖,還要用力掐大腿免得睡著了。司機問我們去哪,我們大叫:我們要去看「玄武晨曦」!

不幸的是,那天玄武湖上泛起一片白霧,原本預期日出該如雞蛋般完美浮起,卻僅剩一道發光的單調白幕。人人臉上明顯掛著失望,「玄武晨曦」如今成了「玄武晨稀」,打臉嘲笑早起的我們,彷彿是群傻子。

有人說:氣死我了,來拍照!然後靠在一棵湖邊的樹上,開始扭頭望湖心、抱胸鼓胸肌,各種光怪陸離的姿勢紛紛出籠,歪臉吐舌也沒少。十年前,那個「網美」名詞尚未出土的年代,我們自以為在演偶像劇,既然玄武湖的主角沒了,沒關係,那就由我們來當主角!

我們沿路狂拍,拍樹拍花拍路邊,拍笑拍醜拍臭臉,一路走走停停,姿勢都比累了,才想說休息,卻不知誰又喊道:快點,我們去踩天鵝船吧!

這一喊,我們精神又來了。

偌大的玄武湖心,我們吆喝著,展開一場天鵝船戰。我們以白幕為景,你超我的船,我超你的船,雙腳如彈簧快速鼓動,兩艘船一個差點相撞,我們不怕,反而哈哈大笑,那一瞬,我們真是鬧極了。有人提醒道:時間有限,小心別踩太遠,到時候回不來啊!

時間有限,這句話倒提醒了我,海外參訪後,就是七月,我們能當彼此同學的日子也要結束了。

漣漪從船緣擴散出去,不知不覺,已經離岸邊很遠了。四周錯落的天鵝船影,令我沒來由地想到,未來的我們,會駛得多遠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規劃,結業以後,有人出國;有人當兵;有人創業;有人進大公司;也有人,擔任課務負責下一年的培訓。在資訊種子的時間,太快了,就像這趟天鵝船,才來得及笑鬧一陣,還以為有得玩呢,時間已經要結束了。

我刻意放慢踩踏,身邊的船伴問:怎麼了?我說沒事,想多看一下這座湖,事實上想多看的,是湖上的人。

玄武湖上,也就那麼大,船是店家的,我們還是得乖乖回來。但人生的湖,是無限大的,每個人的船屬於自己,有天駛得夠遠,距離沖淡了感情,風吹散了笑聲,或許就不會回來,不會碰頭了。當我們過了好幾年再相聚時,會回來的,又有幾人?

當年的我,不知道這問題的答案,如今的我,卻是不想知道。但這樣想或許就太哀傷了,人生本來就如遊船,來來去去,我應該是要開心,畢竟人生幾何,還能有一群人如此相會,縱使駛遠,我們也都曾駛進彼此的心中過。就算船過水無痕,那相機捕抓下來的一張張笑臉,絕對不可能了無痕跡。

況且,駛遠的也未必不會回頭,將來有一天,有朋自遠方來,豈不更是一大樂事嗎?

文 / 蘇尉池| 資訊種子第六屆學員

現職:編劇 | 作家 (大李歐 — 文學機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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