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草莓娜娜

{寫於2010年，以此紀念我親愛的金魚}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天應該是個風和日麗、萬里無雲的好日子，是那種一睜開眼，打開窗戶，便會不由自主對著天空裂齒微笑的晴朗天氣。

通常這種時候，我喜歡走到CD架前，闔上眼，在未知的感官下，用指尖輕彿過一張張的唱片，那種感覺，就像是進入一個神秘世界，有某種力量正在牽引著你找尋某個命中注定。雖然這不像塔羅牌牽涉到命運之事，是件看似平凡在不過的日常小事，但用這種方式，為自己選擇一張屬於今天的音樂，或者一本會為你帶來改變的書，對我來說都是如此珍貴的一件事。

已經忘了當時播放的是誰的歌了，記憶中隱約記得是某位歌手的80年代復古情歌，把艷陽高照的藍天點綴得好浪漫。我把音量轉到最大聲，讓音樂迴盪著整間屋子，然後跟著旋律在無人的房子裡慢舞，有時躺在沙發上，有時站在陽台曬著太陽，從房間一路旋轉到客廳，從客廳旋轉到玄關，打算和我心愛的草莓娜娜問候一句早安。

「草莓娜娜死了」。

她翻著肚，用貨真價實的死魚眼盯著遠方，是一種既悲傷又異常淡定的眼神。

草莓娜娜，是一隻擁有著漂亮花紋的金魚，她不像一般的金魚只有單純的色彩，她鮮紅的外表透著淡淡的葡萄色，身軀悠游自在，彷彿會發光似的。

第一次與她相會的日子，也是我第一次失戀的時候，媽媽帶著一個裝著水的小袋子回家，她說草莓娜娜是水族館老闆強力推薦的新品種，名子很好聽外表也很獨特，總之是隻討人喜歡的魚。我看著水袋裡的草莓娜娜，她確實有著美麗的外表，不過到底為什麼會叫草莓娜娜呢？媽媽說，她問了水族館老闆，老闆也不清楚，似乎一生下來名子就賦予了她的生命。那就是我與草莓娜娜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接下來的每一天，草莓娜娜都一直躲在魚缸的角落，不和任何魚類打交道、做朋友，我試著一次次誘引她出來，都還是敗興而歸，我這才發現她並不像她的外表與名子來的活潑，她的眼神總透露著一股哀傷。終於有一天，我回到家發現草莓娜娜全身遍體麟傷的萎縮在海草的僻護下奄奄一息，她這種孤僻的個性終究還是被欺負了吧，我帶著旁觀者看好戲的心態等著之後的發展。

隔天，草莓娜娜竟然復活了，而且還遠離了她長期寄居的角落，會在魚缸四處游晃，並和一隻名叫「黑桃」的黑金魚開始形影不離，不曉得到底那一夜，什麼改變了草莓娜娜？也從那一天開始，我對草莓娜娜頃注了我那消化不掉的情感。

當時我不了解，到底為什麼她會突然的就離我而去，黑桃在娜娜去世的前兩個月就過世了，我把他偷偷葬在媽媽放在陽台上的盆栽裡。那時候老是深怕娜娜又會變回從前那般孤僻，結果她沒有，反而還更活潑了，現在想一想，這是多麼不尋常的一件事，那時還很開心她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因為魚必竟是沒有思想情感的動物，我到底是在操什麼心呢？為此還覺得自己很愚蠢。

兩個月後，草莓娜娜走了，就跟她的名子一樣，沒有為什麼的出生，沒有為什麼的而離開。

陽光透過窗簾照射在白色牆壁上方，形成一道溫暖的光暈，把原本潮濕陰暗的房子都顯得活潑了起來，那是個和草莓娜娜首次相遇一樣的好天氣。

我把她葬在和黑桃相同的盆栽裡，雖然黑桃的屍骨早已風化消失了，我才明瞭，魚並不是沒有思想情感的動物，而是它們的眼淚都早已流進周圍的水裏了，沒人看得見她的悲傷。

那晚，當我想起戀人而想哭的時候，我試著把臉泡進洗手檯裡，邊想著如果和草莓娜娜一樣，是不是就不會感到悲傷了？那個令人無助又感到窒息的時空，我猛然的浮出水面大口呼吸著，接著痛哭一場，因為這是娜娜一輩子都無法嘗試的事阿……

娜娜一生一直活在不明確的生命起點，現在她的靈魂終於可以自由的游向遠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