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電影（四）大話西遊

大話西遊是一齣由喜劇交織而成的悲劇，用西遊記的骨幹，引出愛情讓人產生的癡迷，講的是愛情的荒唐，還有愛情裡的錯位。但結局卻說著當人離開愛情選擇大義之後，只落得像一條狗一樣的宿命。

至尊寶喜歡白晶晶，白晶晶喜歡孫悟空，紫霞喜歡至尊寶。白晶晶愛上至尊寶後，反而因為對愛情/至尊寶的不信任而死。

而至尊寶藉著月光寶盒，不斷穿梭時間修改過去，想以此改變白晶晶自盡的歷史，其最後一次的穿越，讓他回到五百年前，但卻在五百年前的時空裡，意外愛上了紫霞。

「浪漫的宿命論讓我們避免去想一件事，也就是我們去愛人的需求永遠優先於我們對任何特定人的愛。
我們對伴侶的選擇必然在我們剛好遇見誰的範圍裡運作，在不同情況、航班、時間或事件下，我愛上的可能根本不是柯蘿葉，既然我現在愛上她我就不會這麼想。我的錯在於把去愛別人的宿命當成是愛某人的宿命。
不可避免的應該是愛情，而非柯蘿葉。」 
p21，我談的那場戀愛

想一想的確如此，愛情是人類的本能，就像每個人的戀情一樣，開始的怦然心動，確認自己心情後掉入愛河。愛情不分時間、地點、身分、性別。

紫霞是個率直的女孩，總想著，任何人能抽出她的紫青寶劍，紫霞就會愛他一輩子，無論是什麼樣的人都好。在仙履奇緣一開始，她就跟二郎神說了，不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做玉皇大帝她也不會開心。紫霞渴望的是愛與被愛。

一開始紫霞對至尊寶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時間變長以後兩人相處亦漸融洽。紫霞將寶劍借給了至尊寶，只見至尊寶隨手一拔就拔出了紫青寶劍，在那個瞬間，紫霞知道至尊寶就是他的意中人。只是，這時候的至尊寶並不愛紫霞，還是一心一意的想回到白晶晶身邊，至尊寶拒絕了紫霞。

紫霞用了法術進入至尊寶的良心裡，發現至尊寶說的一切是事實，在他的心裡留下了一滴眼淚後，便不再向至尊寶提起此事。當你愛上一個人，必然會希望對方愛你，但也會希望對方快樂，儘管那個被愛的人不是你。

心灰意冷的紫霞偶然遇到了牛魔王，也許是為了賭氣、也許是為了停止想念至尊寶，反而心甘情願的跟著牛魔王走了。

隨著劇情推演，至尊寶遇上了五百年前的白晶晶想要與其結婚，但，白晶晶在了解到至尊寶真心愛的是紫霞而不是她以後，留下了一封信，淡然離去。

「你的良心告訴我，你最愛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個女人。當我見到她在你良心裡面留下的東西後，我覺得你經過這五百年，回來要找的不是我，而是她。你我都要相信這是天意，也是傳說中的緣分。」

白晶晶是愛著至尊寶的，不然不會同意與至尊寶成親，但成親是完成至尊寶對她的愛，選擇在成親之前離開則是完成她對至尊寶的愛。這裡的完成也就是結束。

「但是在愛情中怎麼講權利，怎麼強迫他人基於責任去愛？難道這不是另一種浪漫恐怖主義，一種浪漫法西斯主義？道德必須有它的界線；那是高等法院的事，不是午夜鹹鹹的淚水，不是衣食無缺、飽讀詩書的多情人心痛的分手。我只是曾經自私自利，像功利主義者一樣愛過。
如果功利主義者認為正確的行動必須能為大眾帶來莫大的快樂，那麼我現在因為愛珂蘿葉，以及她因為被愛而產生的痛苦，就是再明確不過的跡象，顯示我們的關係不只是無關道德，根本就是不道德。」P227，我談的那場戀愛

如艾倫狄波頓所說，愛情中要怎麼強迫他人基於責任去愛，因為我愛你所以你得愛我？或者因為我們在一起所以你不能對我變心？似是而非的道德指令造成了強迫的愛情，不自由的愛也是不快樂的開始。一段關係裡，只有在能自由盡情的展現自我時，才能真正感受到愛。而在一段關係裡，要怎麼同時愛著兩個人呢？至少我是做不到的。

死了以後的至尊寶大澈大悟，他終於發現了紫霞在他心裡留下的那滴眼淚，也才承認他對紫霞的真感情。在了解「生亦何哀死亦何苦」後，心甘情願地成為了法力無邊的孫悟空。

而為了從牛魔王手中解救唐三藏，孫悟空再次與紫霞相逢。不知情的紫霞一眼看穿了孫悟空就是至尊寶，歡喜的跑向孫悟空。但戴上緊箍的孫悟空，不能有人世間的感情，這時候已經不能再喜歡紫霞了。孫悟空能做的只是保護紫霞，讓紫霞不受傷害。

孫悟空只能想盡辦法推開紫霞，講了各種難聽的話，讓紫霞聽得傷心，落下了一滴淚。這時候的紫霞已經不是認識至尊寶前率性的仙女，只是一心望著孫悟空能愛她的一個小女孩。

一串從孫悟空口袋裡掉出來的金鈴，這是串紫霞身上的金鈴，透漏了孫悟空的真心，他還是愛著紫霞，但不去思考就不會記著自己對紫霞的愛。紫霞帶著金鈴去找孫悟空，質問著他

紫霞追過來，罵道：「混球！」
「你又想怎麽樣？賤人！」孫悟空回道
「混蛋！」
「你才混蛋！」孫悟空回道
「你不是人！」紫霞哭出聲來。
「你不要再發瘋了，我剛才跟你說的你明不明白？」
「你又明不明白我已經不再是神仙了！我只明白一件事愛一個人是那麼痛苦！」
「不要跟我說這種廢話，我說過了你認錯人啦！」
「那這串金鈴是在哪裡買的？」孫悟空望著金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但不幸的是，接下來的一幕，紫霞卻為了保護孫悟空而死。牛魔王一槍刺向背對他的孫悟空，紫霞推開了孫悟空，用身體擋下了這致命的一槍。可憐的孫悟空想要抱著紫霞，緊握住紫霞的手，希望能停留在這一刻，卻因為緊箍強迫他放棄塵世間的感情，越不想離開紫霞，緊箍捆的越緊。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的雲彩來娶我，我猜中了前頭，可是我猜不著這結局……」 紫霞無力地說著，就這樣永遠的沉睡過去。

最後失去理智的孫悟空打敗了牛魔王，一行人藉著月光寶盒的力量進行了最後一次時空穿越，回到了原來的時間點。一行人往西方取經的路途中，在城牆上看到了夕陽武士和一名女子僵持不下，牆下聚集的群眾說著這兩人已經站在那裡三天三夜了。

「看來我不應該來。」男子說，「留下點回憶行不行？」
「我不要回憶！要的話留下你的人。」女子說。
「那樣只是得到我的肉體，並不能得到我的靈魂。我已經有愛人了，我們不會有結果的。你讓我走吧。」
「好！我讓你走可以，不過臨走前你要親我一下。」女子說。
「我怎麼說也是個夕陽武士，你叫我親我就親，那我的形象不是全毀了？」
「你說謊！你不敢親我因為你還喜歡我。我告訴你，如果這次你拒絕我的話，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後悔我也不會親！只能說相逢恨晚，造物弄人。」
孫悟空見著兩人就彷彿當初的自己與紫霞，他吹起一陣風沙，迷住眾人的眼睛，趁機飛入夕陽武士的體內。夕陽武士大踏步走過去將女子摟在懷裡，深深一吻。
「我這輩子都不會走！」一個聲音在用全部的生命說出來，「我愛你！」
說完這句話，孫悟空離開了夕陽武士，夕陽武士清醒過來，發覺女子伏在自己懷中，不禁一愣。女子也突然感覺什麼東西在離自己遠去，卻再也拉不住了。

你要問我，整部電影最重要的一段就是在這裡了吧！三天三夜代表著一方的猶豫和一方的不放棄。而孫悟空看著城牆上的兩人。就像是看著五百年前的紫霞和自己。我想就是因為這樣，孫悟空不願意夕陽武士重蹈覆徹，生活在不能愛與被愛的世界裡，像條狗般的生活，他一個就夠了。

而在戴上緊箍前，觀音大士問了至尊寶還有沒有想說的話，至尊寶說了這經典的一段台詞：

曾經有一段真摯的愛情擺在我眼前，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後悔莫及，塵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希望能對那個女孩說我愛你，如果非要給這愛加一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

我想也是因為周星馳自己的一些人生經歷，才讓這段話可以說得如此誠懇。一些對周星馳的訪談裡，雖然他沒有說的很白，但可以發現他對心中的那位女子、那段感情的放不下，盡管過了十幾二十年，依然是抱著一些希望。也因為這段話的呼應，才讓最後一幕，夕陽武士與女子成為了最棒的結局。最後孫悟空望向城牆上的他們，在確認他們走向孫悟空希望的前方後，安心的踏上西方取經之路。

其實電影裡愛上至尊寶/孫悟空的還有鐵扇公主和香香，但他們都不是紫霞，不是那個有如飛蛾撲火的愛上了大騙子至尊寶的女孩，不是那個一眨眼就擄獲我們的心的女孩，不是那個堅持愛著至尊寶到生命最後的女孩。

愛一個人要什麼理由嗎？

給我們心中的紫霞/孫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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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st in the lou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