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真正重要的
含苞待放的花最美麗,例如:「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杜牧)。
看見發芽的樹也會洗去你的憂傷,例如:「有時候我覺得那些考試代表一切,但是當我看見栗子樹發芽和霧茫茫的藍色天空時,那些考試似乎變得只有一半的重要了」(「清秀佳人」)。
我在大學時,最怕唸酸鹼及電解質平衡,因為這是一個最抽象、最複雜的學科。幸好我在當內科住院醫師時,看見有一位美國哈佛大學的「玫瑰醫師(Burton David Rose,他的暱稱是「Bud(發芽)」)」寫的「酸鹼及電解質疾病臨床生理學」,它幫助我度過了許多難關。
你可以說是「玫瑰醫師」寫的那本書讓我心中「秘密花園」的花發芽:「於是秘密花園開花了,每天早上她都展現了新的奇蹟」,而且「如果你認真照顧一朵玫瑰,那麼她的刺是不會生長的」(「秘密花園」)。
那是我當時最愛看的ㄧ本書:「我的圖書室藏書並不豐富,但是每一本書都是我的朋友。那是我經年累月遊歷各處的收藏,而且在我讀完一本書知道她是我志趣相投的死黨之前,我從不購買一本新書」(「清秀佳人」)。
後來我在 1987 年去美國海港城-洛杉磯加州大學醫院留學,有ㄧ次聽「玫瑰醫師」的演講。他說診斷低血鈉時用純水廓清率(尿量 x [1 – Uosm/Posm])來評估純水的排泄是不恰當的,因為非電解質的滲透壓物質(例如: 尿素)並不是有效的滲透壓,因此不會影響血鈉濃度,但是用無電解質純水廓清率(尿量 x [1 – UNa+K/PNa])則能在血鈉異常時評估水的排泄。
當時要查醫學文獻都是用幾大巨冊的紙本 Index Medicus 慢慢地尋找,或是請圖書館幫忙查複雜、要付費的線上 MEDLINE,而簡單、免費的 Pubmed. 則是在 1997 年才上線。當時最先進的教科書是每個月更新一次的 “Scientific American Medicine”(實體活頁書和 CD-ROM)。
在我回國以後不久(1992 年),「玫瑰醫師」本來想要把「酸鹼及電解質疾病臨床生理學」那一本書做成電腦版本,但是被出版商拒絕,於是他就在自家的地下室發展了 UpToDate,由腎臟科逐漸擴展到大部分的臨床科別。因此有人稱他為醫學界的賈伯斯。UpToDate 起初是每季寄一片 CD-ROM,幾年後隨著網際網路的發達,才改用線上登錄的方式。
當時沒有人看好 UpToDate,因為它在單色、沒有網際網路的電腦螢幕上,看起來既醜陋又無趣。如今 UpToDate 的作者超過 6000 位,每天有超過 100 萬次的瀏覽。如今它已經是「實證醫學」認證的資源,也是醫生在床邊照顧病人、做醫療決策時最常使用的參考了。「首先人們拒絕相信他們能做一件奇怪的新鮮事,接著他們希望能做,然後他們看見有人做了,最後他們對於為什麼這件事沒有被早一點做感到驚訝」(「秘密花園」)。
那位深受學生和同事愛戴的「玫瑰醫師」不幸在 2020 年 4 月 24 日因為 COVID-19 逝世,享年 77 歲。
「所有你浪費在玫瑰的時間,讓玫瑰變得無比的重要」 (「小王子」)、「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麼,而是你記住了哪些事,又是如何銘記的」(「百年孤寂」)。
生命中真正重要的是你浪費在玫瑰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