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座精華 ❘ 原來生動的角色是這樣設計
角色動畫在台灣是很少見的課程。為了追尋夢想，水晶孔大學畢業後，到美國有「迪士尼製造機」之稱的 CalArts 更深入學習。
求學之外，她在以《冰原歷險記》系列聞名的 Blue Sky Studios 實習，也讓她更了解動畫長片的 pipeline，現在更取得了該公司的全職工作機會。
Crystal Kung 水晶孔
Blue Sky Studios 美術設定師實踐大學媒體傳達設計系畢，赴美國加州藝術學院 CalArts 就學。目前在 Blue Sky Studios 擔任美術設定師。作品以插畫、漫畫和動畫創作為主，著作包括《流浪小孩》等，獨具個人風格。► 水晶孔的 Instagram
角色設計師的工作範疇
角色設計師（Character Designer）的工作是拿到角色 idea 以後，開始大量發想、嘗試、設計。「一個角色，我們可能會花幾個月、甚至是幾年的時間，不停地狂畫草稿。」完成後，角色才被送去建模。
尤其在美國這些分工細緻的大型動畫公司，角色設計師不太有機會把一張完整的圖畫完、上色、算圖或把光打得漂亮。他們的工作是把角色的樣貌設計出來後，把草圖送給專門繪製的色指定師（Color Key Artist）畫。
水晶孔在動筆設計角色前，甚至找參考資料之前，會打開一個文字檔案，把所有腦袋的想法全部打進去。她會故意將年齡、性別、身材等差距拉開，有些很簡略、只有一行字；有些則會有很多細節，端看她對這個點子是否有完善的想法。
「我可能會一口氣想 40、50 個，然後再去挑，一個一個找 reference，最後才開始設計。」
Draw A Lot，Sketch A Lot
既然角色設計師的主要工作是從 0 到 1 的發想，平時的塗鴉和畫草圖就成為重要訓練。
水晶孔笑著說：「做這行要有心理準備，99% 畫的東西最後都是進垃圾桶。」因為她的工作是一直探索、找資料、畫草圖；持續調整、修改，甚至到最後不會有一張完成度高，可以展示的圖。
「沒有一次到位的設計，不要想著畫出美美的圖。」她表示基本上在 Blue Sky 一個角色會改到超過 3000 次，期間導演可能還會突然把角色從男性改為女性，最後一個角色已經發展超過 3 年，還是在修改。「他們會跟妳說，我覺得髮型還要再改一下，然後又花一年的時間去想他的新髮型。」
那麼電影美術設定中美美的圖，不是角色設計師畫的嗎？在動畫公司裡，像水晶孔等初階的角色設計師，每天都會分配到不同的作業。而設定集裡很美的圖片，被稱為 moment painting，屬於非常稀有的作業，通常會讓藝術總監（Art Director）自己完成，或是他會交付給信任的設計師，才真的有機會畫到美美的圖。
總之，不論場景設計師（Set Designer）或是角色設計師，一般畫出來的都是草圖。就算是色指定師，也是畫得很快速潦草，出現在設定集旁邊的小小一格。
「我們這行就是這樣，但還是很好玩。你要可以從你的作品抽離，覺得它是一份工作。最後你就會覺得你的作品就是那部電影，而不是你手上畫的那張圖。」
設計一個生動的角色
事實上，很多角色設計的重點水晶孔之前也沒有學過，幾乎都是靠著工作的實務經驗累積，她歸納要繪出一個吸引人的角色有兩個重點：韻律感（rhythm）和簡化 （simplicity）。
首先是「韻律感」，營造韻律感要透過線條。直線有種充滿力量（strength）的感覺；曲線則會展現出動作（movement），觀眾會覺得這個角色在移動，而不是靜止的。
所以角色設計直線和曲線缺一不可，要清楚知道兩者該怎麼使用。因為角色需要有力量，不能軟趴趴的，但又不能只用直線，如果缺少曲線，角色就會看起來很生硬。
水晶孔的原則是，大部份直線的對面就會用曲線。當然她在畫的時候不會因為這邊是直線，對面就畫曲線。但回頭審視她喜歡的角色設計師或是別人的作品，就會發現一條直線畫下來，你就會知道這個角色站的位置，再用曲線帶出韻律感。「要讓角色看起來是活的時候，你就必須要顧到這些事。」
水晶孔說，大部分觀眾的眼睛會習慣先看曲線。像上面這張圖，她想讓大家看的是老鷹，所以圖片中最大的曲線就是在老鷹身上。
直線就是角色的重心點，傳達出她用雙腿站著的感覺，所以一定是一條直線，然後在重心的對面就要思考身體要怎麼彎，所以就會是曲線。
不管是哪種角色，她基本上都會注意要有直也要有曲，不能都是曲線變成圓的，或是硬梆梆（除非今天要做的是樂高人）。在沒有任何風格限定的情況下，會希望角色有力度也有柔軟度。
線條引導觀眾視線
線條也會讓觀眾看到設計師想讓他看的東西。例如下面這張圖，水晶孔刻意讓兩個角色的身體重心彎在嘴巴，交會處就是這張圖的重點。
這也不只用在角色設計，更常用在場景設計。場景裡面的所有線條，會盡量交接在設計師想要讓大家看到之處，因為一張圖有很多物件和顏色，要讓觀眾一眼就看到角色在哪裡。
這除了可以用色彩表達之外，也可以透過構圖，比如說下面這張是用山的切面、怪物的視線、還有牠身體曲線的方向，讓觀眾集中在畫面的焦點。
掌握構圖重點不是容易的事。無論是水晶孔或是 Blue Sky 裡工作多年的同事，有時還是會因為無法掌握重點而被藝術總監退件。
為了製造焦點，水晶孔也會使用 framing。想像上圖右邊沒有那棵樹，眼睛看到的全部都是亮的，視線就會往右邊挪動。但她要讓大家把注意力放在角色上，於是用這顆前景樹擋住右側。「我們會用各種方法，把觀眾的眼睛拉回到我想要講的事情上面。」
角色設計另一個重點是簡化。每個地區做角色設計的風格不太一樣，在美國和歐洲會希望角色看起來不會太複雜。「當然複雜不是問題，而是一旦複雜就要有道理在，不應該畫了一個角色卻看不出重點。」
所以為了避免看不出重點，她會先思考角色的「大形狀」，她畫的角色都可以簡化到用幾何圖形就可以表達的程度。
在設計的時候，水晶孔會從幾何圖形開始，再慢慢變複雜。她不會在一開始就想眼睛的樣子或是外套的紋理等，一定是從角色身體的大形狀下手，簡單的輪廓完成後，再慢慢補上細節，角色才會有重點。
很多人畫圖的時候會想得太複雜，當你想得太細的時候，最後角色會像很多是不同的小東西，最後拿東西黏起來的感覺。這聽起來有點抽象，但你回去看小朋友畫的圖，就會感覺全部是分開的。
Cartoon Network 有位設計師 Tiffany Ford，是水晶孔在 CalArts 的學姊，她曾經發起一個挑戰叫 #DailyColorBlock，挑戰的內容就是把自己每日穿搭畫下來，有很多藝術家都有參加這個活動。
每天必須畫圖的情況下自然不需要畫得太仔細；把繪製重點放在衣服上，並用色塊表現，就是簡化角色的好練習。
角色簡化之所以必要，是因為所設計的角色會由其他人建模，簡化的角色才能省時。而上述提到由大至小的設計邏輯在建模亦然；從圓形或方形開始、進而增加細節。
除了韻律感和簡化，好的角色設計還要思考背後的意義。每個角色的存在、長相都有其不可取代的原因。例如角色外型以及他身上的零件，對他生活的影響為何？這些都思考進去，才能塑造成功的角色。
「這也是角色設計裡最難的事。」水晶孔謙虛地說，到現在她還是很常沒有達到這件事，想到 idea 後還要去請教他人。不管是做多久、多有經驗的角色設計師，都仍然覺得這不容易。
取材自生活，從生活中設計角色
平常角色設計師要做的練習就是從生活繪畫，這是最快也最好的方法。要讓角色給觀眾一種「我好像認識這個人」的感覺，不只從技術下手，更要讓人打從心裡產生連結，那就必須從生活中取材。
角色設計師們通常都有個小本子或是 ipad，可以隨時記錄生活。像她很常用 ipad 畫自己的貓，搭乘大眾運輸工具時，也會畫捷運上的人。不是因為很漂亮才畫，而是將生活所見的動手畫下來，才會真的吸收進去。
「妳們這些年輕人除了坐在電腦前面，有沒有走出去外面畫圖？」水晶孔的藝術總監在面試她時這樣問道。畫圖必須畫妳看過的東西，而不能只是坐在電腦前想像。
最常舉的例子是《天外奇蹟》的卡爾爺爺，看電影的時候，你大概會認同說生活中一定看過這個老頭。那麼兇、那麼討厭。
當然皮克斯一定做了很多資料，可能去過養老院好幾次，才設計出這個角色。不可能只呆坐在電腦前面，就畫出一個這麼親近人的老爺爺。
「一定要找參考資料。」
如果要畫一位老爺爺，那不只是在路上看到的老爺爺，或是自己的家人，還要上網看看更多的老爺爺。她說，不蒐集資料很容易畫錯，或不知道自己在畫什麼，甚至侷限自己，想不出新的 idea。
角色設計的工作，大概有 70% 的時間都是在找參考資料。不管是去美術館、圖書館、上網查都好。水晶孔說她藝術總監的辦公室就有三座書櫃，滿滿的都是書。
很多人以為設計師的書櫃裡都是美術設定集。其實像她的導演就會看建築或汽車相關的讀物，最近還買了三本日本藤編器皿的書籍，想要研究它的圖騰。「我們什麼都要涉獵，平常看到新奇的東西，蒐集起來之後都用得到。」
與談人夢想概念設計師詠詠的提問
陳硯詠
夢想動畫概念設計師有近 10 年創作經驗，擅長角色與背景設計、分鏡繪製、Matte Painting、色彩設計；領域橫跨插畫出版、MV、動畫、VR 與互動投影、品牌形象等。參與作品包含七月半《How 哥宇宙》MV、ASUS ROG Brand Video、《Garena 傳說對決》舞台選手插畫等。► 詠詠的 behance 與 Instagram。
Q1. 水晶孔目前的工作內容？
我在 Blue Sky 的職稱是 Designer，負責的不只有角色設計，還要做場景設計，色彩、樹、場景、車等物件。
Q2. Blue Sky 的 Designer 需要做 style frame 嗎？
不用。style frame 是藝術總監的工作，因為每個專案的風格不同，藝術總監會負責整合這部電影最後會呈現的樣子。由總監訂的 style guide 會寫到很仔細，比如說人物耳朵的形狀、電影的視覺語言等，所有 designer 再照著畫，整部電影的風格也才會統一。
Q3. Blue Sky 在完成角色設計前，style frame 會先定稿嗎？
工作流程上很多時候是同時進行，前面一年左右的時間會大家同時從故事下去發想，藝術總監會在這一年慢慢把 style frame 和 style guide 畫出來，整合成一本，每個設計師都會拿到。這一年裡每天都要開會，讓大家討論新的想法。
一年算是很長的規劃期，因為相較 Blue Sky，夢想現階段多是時長較短的商業作品，前期工作大約只有一個禮拜就要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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