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忍耐痛苦的人

病人的英文 “patient” 意思就是忍耐，亦即病人就是一個能忍耐痛苦的人。

我在當內科實習醫師時，為了要檢驗動脈血液氣體分析（ABG），經常要幫病人做動脈穿刺，即使是在半夜值班時。這是一個侵襲性的步驟，雖然大部分病人能忍耐疼痛的程度令人驚訝。

後來我在當年輕主治醫師時，台灣開始有了脈搏血氧飽和度（SpO2）分析。這只要放一個夾子在手指頭就能辦到，比動脈穿刺安全、舒適多了，因此現在已經不再需要用 ABG 來診斷低氧血症了。

ABG 也能用來做酸鹼平衡分析，其中大部分的醫院都是直接測定 pH 和 pCO2，然後由亨德森-哈塞爾巴爾赫方程式計算出 HCO3: 氫離子濃度（10⁹⁻ᵖᴴ nEq/L）大約等於 24 x pCO2/HCO3。

抽血檢驗靜脈血液氣體分析（VBG）時要用不接觸空氣的 ABG 空針（不可有氣泡），並且立刻送檢（或放冰浴，儘速送檢）。在生命徵象穩定的病人，VBG 和 ABG 的差別是 pH 平均比動脈低 0.03–0.04，pCO2 平均比動脈高 4–8 mmHg（-5 ~ +12 mmHg），pO2 平均比動脈低 60 mmHg，HCO3 則兩者幾乎一樣。VBG 和 ABG 的相關性以混合靜脈（肺動脈導管）血為最高，其次是中心靜脈血、周邊靜脈血。VBG 和 ABG 相關性最高的情形是糖尿病酮酸中毒和慢性腎臟病。

VBG 中的 pH 和 HCO3 與 ABG 幾乎是一樣的，因此在生命徵象穩定的病人，能診斷呼吸性/代謝性酸鹼中毒。但是 VBG 中的 pCO2 與 ABG 的相差很大，因此 VBG 無法判斷病人是否有混合性酸鹼異常。

為了方便性及減少病人的痛苦，最近有許多人嘗試用 VBG 來當成 ABG 的替代指標，尤其是急診室/門診/一般住院病房的醫生。但是加護病房的醫生仍然堅持要看 ABG，二者爭執不下，就像希臘神話中的爭執女神厄里斯一樣。

有一次厄里斯因為沒有被邀請參加一個婚宴，憤而丟下一顆上面寫著「給天下最美的女人」的金蘋果，三位美麗的女神便請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從三位之中選擇金蘋果要給誰。雅典娜、維納斯、希拉分別以戰功、海倫（希臘的第一美女）、王位等誘惑，結果帕里斯選擇了海倫，而把金蘋果給了維納斯，因此引起了特洛伊戰爭。那麼面對戰功、海倫、王位，你會選擇什麼？

面對 ABG、VBG，你會選擇什麼？如果你選擇 ABG，就要病人準備接受痛苦；如果你選擇 VBG，就要病人準備接受 VBG 不能完全代替 ABG 的事實，亦即 VBG 只能用來追蹤非重症、生命徵象穩定的病人。

厄里斯的意義是「我就是混沌，我是藝術家和科學家創造旋律的起源，我是兒童和小丑快樂和恣意大笑的泉源。我是活生生的存在，而你們是自由的」。

為了要了解我們是否能自由選擇 ABG 或 VBG，考科藍文獻回顧正在進行一個 ABG 與 VBG 比較的統合分析，而這個分析需要許多能忍耐痛苦的人（病人）的幫忙。

那麼誰能解決急診室/門診/一般住院病房醫生和加護病房醫生之間的爭執呢？就是那些能忍耐痛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