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guing祖先的祖先(下)—哈林變裝舞會
如果說現代的Ball是涵括走秀和跳舞，且源自黑人性少數社群，那麼Ball的「前世」，就是源自變裝文化的變裝舞會(Drag ball)。
盛大的奇異場景
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初，美國各地就已經開始有變裝舞會，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位於紐約哈林區的Hamilton Lodge Ball。
Hamilton Lodge Ball歷史悠久，從1869年就開始舉辦，到了1920–30年間更是到達顛峰(註1)，不同膚色族群都會參加，盛況可吸引六七千位參與者，也常有媒體記錄報導。
黑人文學家藍斯頓休斯曾在自傳中描述：
「1920年代哈林區最奇異、最古怪的情景，就是每年辦在洛克蘭宮(Rockland Palace Casino)的Hamilton Club Lodge Ball…這是男人打扮成女人，女人扮成男人的舞會…
對哈林區和下城區的社會名流來說，訂下舞會包廂是一種時尚，他們可以從高處俯視舞池中各種各樣的人群，如穿長禮服洋裝和羽毛頭飾的男性、穿燕尾服和西裝的女性。」
服裝與時尚
舞池裡充滿羽毛和閃閃發光的手鐲，有些參賽者會戴巨大假髮、扮成瑪麗安東妮，有些是俏麗短髮搭配20年代流行的直筒剪裁晚禮服，有些則展示華麗頭飾，穿上專門製作或當晚借來的走秀服。
據說還有時尚設計師會專程去變裝舞會觀察服裝來獲得靈感。曾有舞會常客宣稱：「我們那一年在ball上穿的款式，會出現在下一季最高級的店面裡。」
爵士歌手Ethel Waters也在自傳裡回憶，常有男同志為了去變裝舞會，向她商借最好看的禮服：
「有一次，我把黑色貂皮絲絨禮服借給其中一位，但那晚，他和他的緋聞『老公』大打一架，還被關去牢房。」
結果讓禮服有股焦油味，彷彿「來自牢房的香奈兒五號香水」，整整一個月她都沒辦法穿這件禮服。
各方佳麗爭奇鬥豔
整晚最精彩的片段，是在半夜1–2點開始的選美大走秀，也是舞會最群情激昂的時刻：
近百位變裝者身穿華麗美服，同時穿越走過舞池，向觀眾和評審展示姿態，由其中挑選進入準決賽，再從準決賽中，選出最特別、最雍容優雅的「仙女」晉級決賽(註2)。
當晚的冠軍被稱為「Queen of the ball」，並可獲得獎金，隨著舞會規模的擴大，冠軍獎金也從一開始的15元美金，升高到50元美金。
無形的種族隔閡
雖然Hamilton Lodge Ball不分種族都可以參加，但實際上仍然有種族的差別對待。
光新聞報導就已經有特定立場，1932年的Armsterdam News寫道：「在化妝與裝扮上，白人參賽者都遠比膚色黑的參賽者來得出色。」還認為白人參賽者的裝扮「比較有精挑細選過，沒有被黑人變裝者糟糕的塗畫表現影響。」
諸如此類的刻板評論，都使黑人族群感到屈辱，彷彿種族註定了她們無法在特定領域勝出。而評審的組成不但沒有黑人，每年也有刻意把冠軍頒給白人參賽者的傾向。
交織性與能動性
早期的黑人民權運動，對性傾向的討論比較有限。礙於社會氣氛與法律壓迫，性少數一直是相對沉默的群體，大多數非裔美國人也只把黑人賦權視為優先任務，哈林文藝復興的部分文獻也略過了性別面向。
不過歷史學家George Chauncey也指出：
從1920–30年代紐約變裝舞會的數量與規模，仍反映出當時同志社群的規模與凝聚力。畢竟，如果不是同性戀發展的次文化與社交網路，舞會也不可能吸引到上百乃至上千位同志參與者。
「很多同志發現參加變裝舞會是個迷人的經驗，這一個夜晚所獲得的喜悅，足抵一整年份的自由。」
在不友善甚至充滿敵意的社會裡，同志社群活動大多只能在檯面下進行。然而，變裝舞會／Ball，則是少數獨特的空間，讓同志們得以齊聚，因而看見了彼此，也看見了自己。
註1：
美國1929年經濟大蕭條後，社會政治氛圍產生相當大的反挫，同性戀被連結到犯罪，紐約很多同志酒吧和Drag Ball都在1931–32年後被迫終止。
在警方的特例默許下，Hamilton Lodge ball雖然得以繼續，但在1938年仍受到警方審查介入，並終究在1939年停止舉辦。
註2：
在俚語中，仙女(fairy)就是指有女性化氣質的男性，當時報紙常以此代稱舞會的參賽者，而辦在哈林區洛克蘭宮的變裝舞會又被暱稱為仙女球(Fairies ball)。
參考資料
1. George Chauncey, Gay New York : Gender, Urban Culture, and the Makings of the Gay Male World, 1890–1940 (1994).
2. Devon W. Carbado et al. eds, Black Like Us: A Century of Lesbian, Gay, and Bisexual African American Fiction (2011).
3. James F. Wilson, Bulldaggers, Pansies, and Chocolate Babies: Performance, Race, and Sexuality in The Harlem Renaissance (20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