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台大轉型正義專題：立院砲手蘇秋鎮 （極短篇小說）
/作者： Chuang/編輯：柯辰儫
「回顧我的過去，都是戰鬥，如果有一天我因此倒下，我還是要哈哈大笑，因為人生本該如此。」蘇大砲如此說道。無論你是否喜歡這樣的人，對於一個勇於反抗威權卻終身堅持無黨籍的戰士，不應遭後人遺忘。
他是蘇秋鎮，他是一個這樣的立法委員。
〈序〉
在那個風雨飄搖的年代，政府為了鞏固統治的基礎，理應反映民意的國會殿堂卻是由來自大陸各省選出的代表行使職權，並且以「國家遭逢重大變故為由」而無法辦理選舉。他們淪為黨的機器，只會投票，不問是非。不過，隨著時代的變遷，政府逐步開放部分委員的增額選舉，人稱蘇大砲的蘇秋鎮便是在第一屆第三次增額立法委員選舉中當選。然而，身為黨外份子，仕途不僅無法一帆風順，更曾三度入獄，政治路上頗為坎坷，還要面對有些黨外投機分子私下對黨輸誠。蘇秋鎮知道，在這個年代，黨外「不缺紳士，只缺戰士」，唯有強而有力的監督以及擁有一顆只為人民服務的心，才能對的起殷盼改革的台灣百姓。
〈他是一個這樣的委員〉
急促的腳步聲迴盪在昏暗的長廊，「咿呀 — 」蘇大砲才剛推開門，助理便迎了上來。
「委員，政院那邊有電話找您，希望您可以去這次的晚宴，現在還在線上呢！」
「真是奇怪，不是都拒絕過幾百次了嘛。」蘇大砲眉頭一皺嘀咕道，抓起話筒「吃！吃什麼吃呢？我的胃腸不好，吃了會拉肚子，明天沒法講話的！不要再打來了，再打來全部預算通通砍掉！」
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收到任何一個行政單位的請帖。
〈怒拍桌的委員〉
每當講起蘇大砲，所有官員及委員無不哆嗦。
猶記得那天開會是黨內的牛委員擔任主席，黨外的康委員舉手要登記發言，高高在上的牛委員自然是不准：「已經停止登記，不能夠發言了。」此時只見其他黨外委員站出來聲援康委員，彼此拍桌大罵，一來一往，場面越發不可收拾。牛委員很生氣的拍起桌子，突然間只聽到蘇大砲大喝一聲：「你拍什麼桌子！」語畢便拿起他的拐杖追著牛委員就打。素來身居上位的牛委員哪見過這種場面，嚇的他拔腿就跑，在議場裡四處亂竄，被其他委員打趣道：「當年逃難都沒跑這麼快過。」由此可知蘇大砲的厲害之處。
〈「復仇」的委員〉
「最高考試，最高學歷，害我終身一文不值。」蘇大砲曾經感慨的說道。
一個出身於農家的牧童，曾經三度落選，兩度入獄，命運唯一留給他的是一根拐杖。在就讀第一學府法律系與法研所的過程中，為當時參選縣長的黨外人士積極輔選。然而，在一次競選活動截止前一小時，宣傳車開至一石橋邊，突然出一群不明人士團毆蘇大砲，險些喪命，緊急送往醫院搶救才撿回一命，也使他以反抗威權和對抗選舉暴力的形象一炮而紅。
蘇大砲曾經回憶說：「我父親被抓去關，我每天早上都和母親去監牢探望。他被拷打的臉部浮腫，身體瘦的只剩下一層皮包骨。」童年的慘痛回憶使他憤而在考中學的志願欄上填入「復仇」兩個字，足見其內心對社會現狀以及當時政府恣意拘捕拷問人民之憤恨與怨懟。
後來他以優異的成績考上法律系，並執業律師多年，在院內特別投入更多的心力於可能侵犯人權的法條上，以刑事訴訟法著力最深，不惜敲斷數根拐杖，以一夫當關的精神堅持修改刑訴法。他曾堅定地表示：「我要做個標準的立法委員，給後來的人一個示範，告訴他們，立法委員是要這麼幹的！
〈表決部隊眼中的缺德委員〉
孔子曾說過「老而不死為之賊」。每到開會期間，一輛輛鐵灰色的公務車從國會山莊駛往立法院，裡頭坐的是一個個平均年齡七八十歲的阿公阿婆。
「老陳呀，今天又被叫來舉手了啊？」
「咳！咳！咳──是呀！唉！我們這麼拼命還不是都在為國家奉獻嗎？」被稱為「老陳」的老委員說道。時不時還帶著幾聲咳嗽。
「唉！一晃眼三十幾年就過去囉！真是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反攻回去。」
「別瞎說，反攻之後咱們這立委就當不成囉！」
只見立法院門口，一個個步履蹣跚，駝背搖晃的老人魚貫走入院內，唉！又是無聊的一天。那些個精神抖擻、血氣方剛的年輕立委在說些啥呢？怎麼還不快點表決呢？這些黨外的人不是才剛講完話，怎麼又上去發言了呢？算了，還是到外面休息室與老友下盤棋吧！
立法院的議事規定，委員有異議時可要求立即表決，唯出席人數必須超過七分之一才能進行。當然，這些「表決部隊」的數量是遠遠超過的，但他們多半都早已離席，喝茶的喝茶，去下棋的下棋，甚或到樓上休息室小憩一番。每當院會一要表決時，只能搖鈴響遍整個立法院臨時召集表決部隊前來。
「緊急集合──要表決了──」
「什麼？又要表決了！」
「可惡，一定是那個姓蘇的搞的鬼！」
此時只見一群阿公阿婆匆匆忙忙放下正精彩的棋局，一拐一拐的奔回議場。
甚至有一次到了約下午六點，蘇大砲突然要求對議案立即表決，而這個時候七八十歲的阿公阿婆們早已搭公務車回家準備吃晚餐了，黨團只好立刻電召將公務車攔回來，可想而知，這些七八十歲的老委員差點沒氣暈過去。
這就是被黨內罵為「少數暴力」的「台灣式少數民主」，蘇大砲將這一套發揮得淋漓盡致，讓這些「老而不死為之賊」的資深委員恨得牙癢癢的，氣到差點心肌梗塞，就在議場內一命嗚呼了。
〈膽敢砍預算的委員〉
「國防是為了保護全民，反攻大業之用，所以國防預算絕對不可刪，否則就是不愛國！」以這個口號，國防預算三十多年來一毛錢也沒砍，預算書送過來，便在一片的鼓掌聲中無異議通過了。
蘇大砲一來馬上就先砍了一百萬的營造相關費用，雖然在一千多億的國防預算中看似九牛一毛，這是數十年來第一次膽敢有人刪減國防經費。在審查預算前，蘇大砲先跟黨外屬於國防委員會的其他三名委員打聲招呼：「你們等下好好看著，我要來刪送過來的國防預算。」沒想到這三名黨外委員嚇的拔腿就跑，趕緊躲起來。而蘇大砲本來想刪一百億的，最後只刪了一百萬，令他有些失望。其實蘇大砲只是司法委員會的委員而已，對此並無表決權，而更諷刺的是，逃走的其中一名黨外委員聽說會議結束後，就偷偷溜回會議室，上台慷慨激昂的說道：「刪減國防預算雖是一小步，卻是歷史的一大步。」有如此之黨外同志，豈不貽笑大方？
資料來源
立法院的砲手─蘇秋鎮《國會報導第一輯》, 這一代雜誌社出版, 洪鯤編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