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法律人生──P 律師專訪
February 19, 2024 賴妤宣、李宥嫻
受訪者介紹
P 律師，從 2016 年開始經營 Facebook 粉絲專頁「P 律師：漫畫法律人生」，主要分享與法律相關的漫畫創作與文章。以下以 P 律師稱呼。
一、前言
採訪當天，雖為一月的台北，太陽仍高照，P 律師一走進會議室便親切地與我們打招呼，並贈送我們他第一本出版的書籍《早知道就這樣準備國考：P 律師從落榜到上榜的考取秘訣》，在扉頁寫下「天天努力、天天開心」的題詞，這樣的祝福語似乎也和他一路走來的經歷有所關聯。
二、求學經歷──誤打誤撞地踏上法途
談及高中為甚麼念法律，律師笑道，當時看到這個問題還想了很久，因為距離高中太久遠了。律師又先回頭來問我們當初為甚麼想唸法律系，原因各不相 同。回到問題，律師說自己當初可以算是受到陳水扁前總統故事的影響，所以就「感覺念法律是很正義凜然，感覺是可以幫很多人做很多事，感覺可以領導社會前進」，連續三個「感覺」也看見得律師當時對於法律系的了解其實也很模糊，如果真的要問法律系畢業之後是要做甚麼，律師當時的了解僅限於知道要
考國考，而且自己也只是有這個想法，尚未做出最後決定。
回憶高中時，律師說自己最想念的其實是藝術、設計或美術相關科系，但被老師以「興趣不能當工作」阻止他，律師回憶，自己當初是第一屆學測，推甄了幾個系都不大相關，有法律系、經濟系和企管系，其中高雄大學法律系和台科大企管系是第一時間就知道有上榜。雖然律師高中時很喜歡看企管的課外讀物，在高中老師的建議下還是選擇了法律系，「算是有點迷迷糊糊」律師說。大一進去後發現法律系其實不是自己所想像那樣，就開始不去上課，時間拿去泡在圖書館，看不是法律的書籍，當時也準備考新聞系的轉學考，目標是想做記者，大三時也真的去考記者，「但剛好那時候期末成績出來，又發現自己好像沒什讀但成績意外不錯，所以我就繼續念了。」
筆者又好奇問起律師當時為甚麼會想填經濟系，律師坦言當初也只是誤解以為唸經濟就可以賺大錢，小時候自己家境不好，因此考慮的都是錢。在高中升畢業時，因為律師的母親已失業一兩年，也想過放棄讀大學直接去工作，「高中老師得知後就一起幫我找了一份醫院的工讀」，律師說當初在將近 2000 年時，他打工能得到一個月的月薪有將近 4 萬多元，自己當時也不知道這薪水絕非一般打工能獲得，只知道是很多錢，長大後才發現原來是老師與醫院主管有意想幫自己。
因為自己以前的經歷，律師建議有意就讀法律系的學子多去「認識現實」，不要有誤解，以為法律系就這樣或身邊多數人是這樣，就認為自己也會如此。而如何去認識現實，律師提出的方法有三：第一，高中學子可以盡可能找法律系畢業的人或長輩詢問他們法律的工作是甚麼；其次，如果身邊沒有從事法律工作的人可以問，也可以多去法院旁聽。雖然律師的工作不是一直在訴訟，但在看訴訟的過程可以讓我們窺得律師的工作範圍是甚麼，如果想當檢察官、法官，也可以藉此知道大概會接觸到甚麼工作內容；最後，可以多看一些法律相關的書籍，充實知識。
三、對法律的想像與現實的落差──困難的國考與情緒壓力
當問及律師對法律系的想像有無和原本差很多，律師說自己當初也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而是讀法律系之後才發現自己應該去念新聞當記者，但會上甚麼必修自己是知道的，反而是到考國考時才發現，原來律師這麼難考，過程中也碰到許多挫折。
而對於律師工作的想像，律師提到自己在大學對律師的想像有很大的遺漏在於不管是當非訟抑或是訴訟律師，都要承載當事人和對方的情緒，又更甚者捲入雙方的糾紛。「真正自己做律師之後才發現，律師工作會累，大都不是因為寫書狀、想法律問題，而是要承受當事人的負面情緒和各式各樣不合理的要求。」因為大部分時間都在處理人的問題，「因為只要牽涉到人，都會有情緒。」
律師又跟我們分享他之前與法官前輩聊天時，前輩告訴他現在大部分司法官轉任律師大多出於兩個原因：第一，負面情緒破表，前輩告訴他，之前在家事庭當庭長時，開完一天的庭，都會虛脫，因為一直被人傾訴自己的怨氣與不滿；其次，是無能為力的感覺，現在法院、地檢署都被詐欺案件淹沒，可是通常詐欺案件的被告都是車手或提供帳戶的人，他們通常本身就已經是社會的弱勢，不論是判很重或很輕都不是，而每天新的詐欺案件又如雪花般不斷進來，即便身為法官也無法解決問題的無力感，前輩就分享不少法官因此決定轉任律師
四、研究所的選擇？──中央大學產業經濟所對律師的影響
律師分享他在就讀產經所前，有讀過國防大學法律研究所，當時上法理學時，教授講到從行為經濟學的角度坦討人為甚麼遵守法律、人在特定情況下為甚麼會做這個決定的討論時，是很有趣的，加上律師覺得只懂法律以後會沒有競爭力，因此選擇就讀產經所。
律師說就考國考層面，產經所因為沒有國考氛圍及讀的書大部分都是經濟，對考國考來說其實是阻礙，「其實讀產經所是我讀書最黑暗的時期，因為研究所的科目整班只有我被當，加上考試一直落榜，但其實還是有不是對於考試本身的幫助啦」律師笑道，在讀計量經濟學時想說這麼難的東西自己都念得下去，那民事訴訟法應該更簡單，幫助自己突破心魔，有動力繼續讀法律科目。
在就業層面產經所則是有幫助，律師分享自己第一份工作是壽險公司的企畫人員，當時該公司要切入健康管理此一新的領域，主管說要找懂法律又會經濟分析的人，當時就順利錄取。第二份工作是在研究機構做研究員，當時主要是研究服貿，討論要開放哪些就需要比較了解經濟，討論要如何開放及談判的過程則需要法律的能力；就律師業務而言，律師說是有助於做商業案件的，客戶就曾對他說「我覺得你像圈內人」，就是因為產經所讓律師在與客戶溝通處理案件時，能夠吸收並了解商業的概念跟新的模式，進而快速進入狀況，清楚客戶的情況與需求。
對於法律系學生研究所應該繼續讀法研所或轉換其他的學科的問題，律師反而建議先在大學時期就雙主修或輔系，或是去修其他領域的課，不建議倒研究所再換其他領域，如果覺得要去修其他學科的課很麻煩，律師認為就算只是去旁聽也是非常有助於釐清自己的志趣。
五、斜槓漫畫家──分享生活
談起粉專的起源，律師說自己一開始只是在個人臉書畫小律師的甘苦談，畫久才有畫一般人對律師的想像或誤解。一開始有眾多親友在下面「敲碗」請律師成立粉絲專頁，成立粉專也是意外，完全不在律師當年度的目標裡。當問及律師會不會很在意流量，他說以前完全不會在乎，因為自己就是基於「分享」的心態，也沒有在管有沒有人看，是現在有接廣告的時候才會在意讚數跟瀏覽人次，如果流量不好會覺得自己沒有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也更有幾次想過關掉粉專，回頭思考分享對自己的意義。雖然不在意流量，但律師說有時候發的文會不會獲得很大的迴響，自己也不知道，有時候畫半天的圖沒有超過一千讚，但哄女兒睡覺後發的文配上舊圖反而破萬讚。
律師說自己在畫漫畫的時候其實不會有甚麼困難，反而是在創作講述法官的日常時，在取材方面有困難，因為取材的來源有限，大部分只能從開庭時或聽法官分享來獲得想法，律師也偷偷跟我們說，但自己在律師工作方面和奧客自己則是有源源不絕靈感（笑）。
對於開設粉絲專頁後對律師業務的影響，出乎我們意料，律師說完全沒有人是因為粉專來委任他，他也說當初開粉專完全沒有要拉業務，自己其實有刻意不讓人家在臉書就一望即知自己是誰，雖然還是找的到。律師笑著跟我們說如果今天有一個律師一直 po 自己甚麼案子獲得勝訴或不起訴跟另一個整天發漫畫創作的律師你會想委任誰，律師說「當然不會是後者嘛」。對於律師來說，漫畫是抒壓的管道，也非是工作，一般人或許會跟朋友、家人傾訴但律師的方法是把抱怨畫成一篇又一篇的漫畫。
此外，律師跟我們分享，當初會想出來自行開業是發現他不當律師的工作薪水都比受雇律師都還比高，但自行開業會有很大的壓力，會受到其他行業的競 爭，像是會計事務所、地政士或商業顧問等，也需要持續開發案源跟做客戶經營。「做律師你一定要被別人看見，而且是被關鍵的人看見」，發表文章在對應平台能接到一些相應的案件，律師舉例自己有些客戶就是看到自己在工商時報刊登的專欄來委任自己，因為客戶認為能在工商時報寫專欄的律師有一定程度。律師說不論是創作漫畫分享法律知識或寫專欄文章自己都很喜歡，但重要的還是回歸現實，持續精進專業，讓客戶信任。
除了律師和漫畫家的身分，P 律師也有在大學教課，他說當老師後才發現老師的心態，常常想要怎麼吸引學生，並順帶提到法律問題。律師認為教書比起律師能接受比較多正能量，也能從學生身上獲得成就感、發揮自己的影響力。律師舉他在台北大學會計系教公司法時，每次上課學生都很熱烈有互動，下課時間也曾被學生問倒，「第一次感受到教學相長的意義，學生會問很多問題是以前沒有想到的。」
身兼多職的律師也分享他對「斜槓」的看法，他認為為了分享或有娛樂自己可以，但如果純粹是為了增加收入，自己反而會想如何先去提升本業收入，再去想斜槓，「不要為了收入而斜槓，就像不要為了賺錢才來做律師。」
六、快樂的法則──專注於當下
我們也十分好奇身兼多職的律師是如何分配時間的，律師首先就跟我們說「不要玩遊戲」，這也是律師之前在《早知道如何準備國考》一書裡有提到，這樣的精神律師也一直帶到現在，律師也分享自己以前曾借過班上拿書卷獎同學的筆記來看，才發現人家不是只是運氣好或比較聰明，而是他得的努力比你想像中的多很多。再來就是減少娛樂、減少不必要的干擾。律師說自己沒有甚麼娛 樂，像是前幾年 Switch 很紅，本來很心動想買最後也作罷，串流平台如 Netflix、Disney+也都退訂了，聽到這裡我們也很好奇那律師有其他娛樂嗎？但律師先反問我們，你們甚麼時候會覺得你是快樂的，律師給出他的答案，當你專注在當下的時候，你會是快樂的。律師說現在自己的娛樂就是畫圖跟帶小孩，像是帶小孩時，小孩就會不斷提醒你現在就是跟我玩的時間，你不可以同時去滑手機或做別的事；律師前面提過做律師會接收多當事人的負面情緒，對於如何轉化情緒的問題，律師說也是同理，例如今天在職場遇到不順利，其實你大肆抱怨也無助任何事情，要練習不要理會，學習離開那個時間和空間後就不要再理會了，而這時候「你當然需要有替代方案去引導 那這就是我剛剛提的專注在當下。」
最後，P 律師也和我們分享這份工作的好處，「每天可以接觸新的事物、不同領域是很有趣的，你也會接觸到不同的故事，因為每個案件背後都是不同的故 事。」
七、結語
今早的訪談，P 律師和我們分享許多他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和對律師工作和斜槓的看法，在過程，他以平靜但親切的語調和我們分享在法途上會碰到的十分寫實的困難點及他開闊的人生體悟。最後筆者想分享 P 律師在書中寫到的一句話：「人生是禍是福，往往必須將時間拉長才能相對客觀的評論。」
八、補充
訪談最後，我們詢問律師他認為有甚麼樣特質的人適合讀法律系？律師他覺得其實也不一定要很外向，因為每一種律師都會吸引到對應的客戶，之前也有前輩給他的建議就是順著自己的個性做律師，不要曲解自己的個性或去迎合甚麼。「因為每一種人，特別是在這種網路時代，每一種人都可以透過網路，或開放資訊去吸引到相對應的人。」
【特別推薦】P 律師出版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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