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體會的Lagom:一種流動的平衡

Ting-Hsuan Chang
Gatan
Published in
4 min readJul 19, 2019

Lagom是繼Fika之後,我第二個學到的瑞典重要單字,它常常在不同情境被提起,在不同人口中展現不同的面貌,因此總覺得找不到任何精確的字詞去描述它。比較常見的說法是,不多不少剛剛好,或是一種恰如其分的中庸之道。

我第一次聽到Lagom是在班上進行小組討論的時候。
在老師訂的大方向之下,各小組必須選定一個物件作為接下來的創作主題。我的組員有三個瑞典人和一個法國人,在討論過程中,我印象很深的是,其中一位瑞典同學,一定會一個一個跟每位組員詢問意見,確認他們都同意(且喜歡)目前的決定。她會看著你的眼睛,問:

Are you happy with it?

以前小組作業時,為了不要讓討論停滯不前,我通常會想妥協於那個多數人同意且合理的選項,尤其是在這種非常初期的方向訂定階段。但可能是因為她用happy這個字問我,讓我的情感上無法接受妥協這個動作,便誠實地說出not really。對瑞典人來說,若組員有任何一點點疑慮,我們就該停下來,重新想一想,直到每個人都感到滿意,才可以再繼續接下來的討論,於是我們花了非常多時間處理數度的僵持不下。

後來那位瑞典同學跟我說,這就是Lagom。

第一次體驗Lagom讓我快悶出病來了,我從以往小組作業的經驗學到的是,若小組要前進,一定有人得退一步。我那時候覺得,瑞典同學這種追求每個人都滿意的做法,只是拖垮進度,或是逼迫人說謊而已(我忘記討論最後我有沒有說謊了)。帶著一點不以為然,我點點頭,心裡只想著「這種做事方式,大概就是瑞典人低效率的原因之一吧」,但我卻深深記得瑞典同學那時候看著我的眼神,真誠堅定。

我想我真正體會到Lagom的時候是在某個聚會。

那時除了我以外都是瑞典人,大家圍成一個圈談天,可能因為都是屬於比較安靜的人,話題起後很快地就會進入靜默,但總是在沈默的長度逼近尷尬前,就會有人開口,一個接著一個,節奏剛剛好,不快不慢,自然地就像在呼吸一樣。
這樣的節奏,不是老友間長年產生的默契,也不是交際時特地展現的熱絡,那是當數個自主獨立的個體,以對團體的共同想像連結彼此,而產生的一種平衡狀態。
就像一整個交響樂團的即興創作。

沒有委屈,只有求全。

小組作業中,我總是認為犧牲是必然的,我覺得我的委屈是為了求全,而抱著這樣想法的我,便只是在固守本來的自己,失去了虛心聆聽以調整自我的能力。但當我身處那個圈圈之中,認真感受一個群體的節奏,聽別人說話,感受中間的空白、彼此的距離,突然在某個對了的時間點,平時不愛說話的我覺得是該我說話了,於是我打破靜默。那時我心裡冒出小小的聲音:

啊,這就是Lagom。

插畫家 Matty Long 筆下的維京宴會

有人說Lagom是源於維京時代的” laget om “(圍成一個團)。由於物資缺乏,大家只能傳遞一瓶酒輪流著喝,所以每個人喝的時候都得掌握剛剛好的份量,才能讓每個人都喝到酒。
只有嘗試了如何喝自己的那一口酒,而不是犧牲自己的酒給大家喝,我想我才真正理解了Lagom。

瑞典人高度地獨立自主,並同時重視個人與外界的關係,所以不會獨善其身或是犧牲奉獻,這樣的態度體現在生活各種層面,不管是人與人的合作,還是人與環境的關係,或是不以人出發而是萬物間的平等。

多一個人加入的話我就少喝一點吧。

萬物皆持續地在變化,藉由理解自我與其關係為何,且不停地調整自己,在流動中找尋平衡,才得以達到共同願景,我想這就是他們完善的社會福利制度與永續發展的基礎,而這股持續變化的力量,不曾停滯,正持續地推動社會前進。

參考資料:

https://kknews.cc/news/483gge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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