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不斷在練習別離
我第一次明確說出標題這句話，是在我大學畢業的那一年。如今，這句話從腦海中又湧了上來。
2019 年 5 月，我離開了人生中第一個工作。那是一間規模中等，但野心龐大的企業（明確來說，是董事長的野心很大）。以坐三望二的姿態，穩定地在 POS 產業中發展。在我快離職時，其甚至還成立了一間新創子公司，想把觸角伸及 AI 影像辨識的領域。
它佔據了我生命中 11 個月的時間。我最初以儲備幹部的定位加入，期間輪調了專案部門及產品部門，最終以業務的身份離開。
在這段時光中，我可以很有自信地說我有所獲得。我達成了我當初被賦予使命 ，甚至是超過期待：在 5 月內就達成了年度業績的 104%、成功牽線一位公司嘗試很久都觸及不到的潛在客戶、設計並執行業務流程優化專案…。
然而，當你成就得越多，就會更加在乎失去。我本來是這樣認為的。
失去應該要有什麼感覺？
在職期間，我歷經了許多次別離。當大家在 KTV 歡慶試用期通過時，一位同梯還在公司與人資晤談。最終他沒能挺過。半年後，又有一位夥伴陣亡。
我兩次的心情都很複雜。但複雜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有人離開，而是我竟然沒有什麼感覺。
：我是不是很冷血？
但想到自己與他們那相敬如賓、清淡如水的情感，我沒有在自我懷疑中停留過久。
直到我失去了一個大客戶，我才知道關係的濃淡，並不是主因。[註 1.]
謝謝你的離開，我也才得以離開
這次，離開的是佔據我 60% 業績的老客戶。[註 2.]
事情發生得很快，理應我應該要很挫折，畢竟那客戶是我的命脈。但我竟然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你是哪裡有毛病？
：事情這麼大條了，快點啟動你那該死的情緒！
：客戶這麼重要，你一點都不在乎嗎？
：……？
在某一個陽光和煦的下午，和直屬主管溝通完業務事項，本該回位子上的我，走到一半卻突然轉過身一言不發，並意味伸長地直盯著他的雙眼。我覺得有 10 秒那麼久。他顯得十分不自在，稍稍地扭動了身體。[註 3.]
：安怎？哩嘛供委…。[是怎樣？你也說話啊…。]
：那個…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丟供啊。[就說啊。]
：我覺得我要離開了。
：幹，哇丟災。[幹，我就知道。]
他露齒而笑。又是這種豪爽又熟悉的笑容。我是不是該寫一本「第一次提辭職就上手」？
：賀啦，嘸代誌啦！哇嘎頂頭供幾勒。（好啦，沒事啦！我跟上面的說一下）
：…。
所謂的上面，是指一位待我不薄的副總，他提早把我從其他部門調到業務部，並給了我很多資源。我想我懂的他的用心。不言而喻。
沒多久，副總從辦公室出來，笑嘻嘻地要說要和我聊聊。
接著的一個禮拜，每天的下午他都至少花 3 個小時和我討論我未來想做的事情，但目的是說服我留下來。非常明顯。甚至假日也傳 LINE 來慰留我。
：區運只能滿足校隊， 奧運才是國手目標。 假如你過去的訓練，是為了成為頂尖而準備； 那麼你未來的挑戰，必須選擇在國際的舞台。（留下來）
最終，我道了歉。這次，我成為了別離的主角。他很難過，但在我臨走前給予我祝福，以及，深深的內疚感 — 我曾是他營運規劃中的一塊拼圖，然而我卻提前離開。但離開是必須。
因為自從掉客戶後，我就理解我的沒感覺並不是冷血，而是我沒辦法打從心底地真正在乎。
這些失去並不是別離，只是擦肩。因此我離開，去追求能夠讓我真正在乎的事物。[註 4.]
現在的我每天都很痛苦，但開心
現在的我，在一間新創擔任新產品的負責人。我打造產品，每天都有新舊客戶的交替。當新客戶湧進，我振奮 — 3 分鐘的快樂；當舊客戶離開，我痛苦 — 日復一日地傷心。
但我終於能感受到在乎。
到了文末，來說說紀錄這篇的最大原因 — 一位事業上的夥伴要離開了。無意外，我很難過，因為我在乎。縱使我沒有親口對他說。
人生就是不斷在練習別離，客戶是，夥伴是。希望你也能和我一樣，從「離開」得到新的力量，不再自我懷疑，堅實而勇敢。
註 1.
我和其他同梯的夥伴感情是很好的，不要誤會。畢竟是一種「革命情感」？
註 2.
這間公司在後期甚至還不出款，虧我當初還很得意我業績不錯。
然而，在我接手前，它才歷經過一次公司董事會的改組，事業方向有所調整，不再以我們的服務為主。這是我事後調查才知道的事情，交接的人並沒有告訴我。我當下十分憤怒，因為我本可以預期到這次悲劇，但卻因為資訊不足而讓他發生。
註 3.
我並沒有預計要在那時候提離職，是身體自己運作的。大概是一種「這個 moment 對了，啟動！」的感覺。不可思議。
註 4.
後續，原公司新創立的子公司負責人還來信，希望有一起合作的機會。然而他們能否讓我真正在乎呢？未來再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