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冰美式、沙漠中的仙人掌

Shou-I Fang
老派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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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in readMar 18, 2018

這標題,好呱吉。

以前,我不太喝咖啡。我只在無法逃避睡意的時刻,才會啜飲少許咖啡。但我爾偶還是會去咖啡廳,那都要歸咎於禮拜日早早拉下鐵門的圖書館。當時的我面臨學測倒數,卻不想在家唸書。總之,以前的我會說:「咖啡很苦。」

曾幾何時,我卻開始對這種濁黑色的飲品產生微妙的情感,而我說不出來,那感受並不到喜歡。探究原因,或許不是現今的咖啡變得順口,也不是對成為偽文青有所妄想而做出的妥協。

而是我漸漸發現,「咖啡廳」存在的意義,對我來說是特別的。

咖啡廳的普世價值

或許你會說:「哪有特別阿?大家都是喜歡去咖啡廳的。」

是啊。舉幾個例子。

  1. 「這家的 Brunch 拍起來超美,我們一起去。」
  2. 「這間有很多貓,我想要去(被)玩。」
  3. 「要段考了,可是又不想去圖書館,去了也在睡覺。」
  4. 「今天下雨,要去哪裡約會?」

總是有諸多理由,會讓大家一股腦地開啟咖啡廳的大門。這是癮頭 — 一種瀰漫在生活中的咖啡因。合法,而且會不小心攝取太多。

由過去的印象可以歸納出一些情境。姊妹淘的聚會、伴侶間的午後休閒,甚至創業者們的商業討論,又或者學生三五成群的溫書打鬧,都會發生在咖啡廳中。只是發生的頻率會因裝潢優劣、餐點美味程度、熱門指數、交通方便性、氣氛類型而有所增減。

總言之,咖啡廳就是人們進行某行為的通用解決方案 — 一個預設為「交流」且適合多人的場所。

這場所是大眾化的,是無趣的。有一天我卻改觀了。我終於注意到了「他們」 — 那種會單獨去咖啡廳的人

模仿遊戲:當我成為植物

在我發現他們的存在後,我曾經在許多咖啡廳的門外,觀察那些獨自坐在位子上的人。跟其他成雙成群的客人相比,顯的分外可憐。

「為什麼一個人去?是邊緣人嗎?要用電腦或看書在家不行嗎?」

我對他們抱有極大的好奇。

他們通常面向著自己的背包,眼神不時交替掃視。電腦螢幕、書本封面、店內某個不知名角落、掌紋峽谷裡的異空間、噴射機拉出的雲霧、身材很好的老闆娘。

時而看似縝密思考、時而瘋癲振筆,他們以植物的姿態靜置在咖啡廳內(應該是仙人掌),是一種不起眼的存在。搭配著臉跩到不行的老闆、不愛理人的店員,這是一個渾然天成的生態系。

「不知道成為『他們』,是一個什麼樣的感覺?」

於是某個晚上,我走進了某家咖啡廳,只為了模仿。

渴望濕潤的仙人掌

除了咖啡機的運轉聲及小聲的對談,整間咖啡廳很靜謐。

「我該點些什麼?天阿,我不知道。以前在咖啡廳唸書我都點巧克力。」

支支吾吾了許久,菜單上的品名依舊不是很懂,但此時店員就在我旁邊等著我的回覆。就如同一般獨立的咖啡廳,店員的臉臭得不行,而我瞥著某個獨自的人桌上的飲料。

深黑色,應該是一般的咖啡吧。「一杯冰美式,謝謝。」

不知道為何,我對於我的出現感到抱歉,我像個外來種打破了這生態系的平衡。

冰美式很快就來了,就如同我模仿「他們」的速度。

我還以為我會從「咖啡很苦。」變成「咖啡好好喝喔。」…感覺也沒什麼特別的,應該看個 30 分鐘,喝完咖啡就可以走了。

那個晚上,我拿著一本看過 4 遍,早已滾瓜爛熟的書《在世界的中心呼喊愛情》,意外地待到了 23:30,在電腦寫下了無數的想法、勾勒對未來生活的輪廓,並獲得 3 通未接及一堆沒點開的 LINE 訊息。我完全沒意識到這些。我唯一意識到的是,我一開始的疑問是個偽命題。

我就是他們,沒有什麼成為與否。

咖啡廳的魔力 — 一個與現實世界的分割。在裡頭,我感受到我活在自己的時間軸中,只有我想做的事可以參與我的意識,專注到很可怕,但是思緒卻又十分跳躍,像是種經歷過邪教的儀式才能達到的效果。

這是其他場域所無法企及的層次。若現實世界是無止盡的沙漠,在咖啡廳中會看到海市蜃樓,思想會如渴望綠洲般,奮不顧身地前進、放肆地奔馳。

回到乾燥的現實

現在,我依舊覺得咖啡是一種「還好而已」的飲料,但是若哪天去咖啡廳不點冰美式,或許就破壞了這種儀式。

我時常會獨自晚上到咖啡廳,並帶著被現實凌遲到皮開肉綻的情緒、令人費解的難題,而不是選擇窩在家裡焦頭爛額。我知道,有些思考只適合在咖啡廳進行,也只適合獨自痛苦。因為咖啡廳是一個就算世界崩壞,也永遠都會接受自己的象限。

而且,這裡聚集著無數渴望綠洲的仙人掌,就跟你我一樣。

所以有人有推薦開到很晚,很安靜,又剛好在文山區的咖啡廳嗎?研究生表示感激不盡。

還要找工作…麻煩給我一杯冰美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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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u-I Fang
老派實驗室

一個格外老派的人,熱衷於各種冷知識以及貓咪。時常穿梭在重訓室、深夜咖啡廳、+2 及 +8 時區之間。曾參與創立付費訂閱制媒體品牌《科技島讀》、《了概》。現為軟體產業的產品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