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殘忍、「我」在西雅圖走彎路、《山海》的各種「我」

Shou-I Fang
老派實驗室
Published in
5 min readSep 22, 2018

如果你正在電腦上閱讀這篇文章,可以點開這首歌當作背景音樂;用手機也不妨先聽完。對你而言,這首歌可能跟這篇文章有所連結,當然也可能一點關係都沒有。

山海 Cover by 好樂團

#192xx

「可能我壞掉了。」N 在某個夏夜這麼對我說。

這是一個被研究所教授壓榨的人所說出的言語 — 畢竟全世界只有兩種教授,其中有一種是不機掰的。被延畢、稜角與現實的對撞,再加上恰逢求職的乾旱期,那種混沌的情緒在 N 的腦中成了堰塞湖,不斷地累積就從眼中溢出成了淚水。我可以體會 N 的焦躁與偶被點燃的憤慨,但卻無法從事後的灰燼中,真切了解那種情緒最原始的輪廓。

基於安慰的緣故,我實在是很想說「我懂」,但是話到嘴邊我就吞了回去 — 沒經歷過相同情況的我才不懂。但就算我有類似的經驗,我口中的「我懂」真的是百分之百、原汁原味的感同身受嗎?又或者「我懂」只是一種「我以為一樣,但其實卻是有段落差」的負面情緒?關於這點我總是懷疑。

當我們面對親密的人時,都很難體會對方情緒的豐沛與經歷的背景,更何況是發生在陌生人身上的事件。但大家(包含我)總是能自大地以為自己掌握了全貌,從容判斷是非對錯並發表高見 — 畢竟「快速分類」是人類在殘酷汰選機制下脫穎而出的原因。不意外。

機制殘酷,所以我們適應機制的方式當然也很殘酷,不論是在台灣或是其他地方,當然也包含西雅圖。

前往目標的路,可以不是一條直線

在墜機事件過後,我已經不在世界上了,有些人稱我為 Skyking,但大部分都在胡扯我的背後目的:自殺、政治、勞工迫害、精神疾病。先停止你們單方面的謾罵與線性的思考。有些事情,我希望你們可以知道。

你除了可以叫我 Richard Russell 之外,也可以叫我 Beebo 喔,我比較喜歡別人這樣叫我。我在 Horizon Airlines 擔任地勤,平時幫助運送李運送及移動飛機,雖然工作挺繁重的,但卻能讓我體驗一些很酷的事情:飛越阿拉斯加峽灣、沈浸在法國的薰衣草田、在猶加敦半島探險、觀看都柏林的板棍球對決 — 我可以因此去看我最鍾愛的事物(I get to visit those I love most)。[註 1.]

八月的某一天,我看到了一篇關於虎鯨媽媽的報導,科學家稱之為 J35。他們發現 J35 在過去的 17 天內,都在奧林匹克半島的海邊伴隨著虎鯨寶寶。準確地說,是攜帶著虎鯨寶寶的屍體。

這麼長的哀悼期間並不常見,而科學家解釋這或許只是 J35 度過他喪親之痛的方式(Maybe this is just her own way of just getting past the loss of another baby)。我想去看他。

在 11.08.2018,我「偷」了一架飛機。其實也不是偷,我只是上了一台空無一人的班機,並進入了機長艙,前往我的目的地。但看來這件事情並不是大家所能接受的,在飛航的過程,塔台密切地和我溝通,希望我停下飛機。我可以想見在我降落的同時,他們會有多憤怒。[註 2.]

I’ve got a lot of people care about me. It’s going to disappoint them to hear that I did this. I would like to apologize to each and everyone of them. Just a broken man, got a few screws loose I guess. Never really knew it, until now.

我是個破碎的人,鬆了好幾顆螺絲,我很抱歉,在此時我才知道。我只是想看看 J35,就像過往去看我喜愛的事物一樣。

「我」的各種風貌

我覺得大部分的時候,我們都會演變成和我們預期不相同的樣子。看看《山海》的歌詞,可以分成三個角色 — 現在的我、過去的我(天真)、未來的我(他):

看著天真的自己
出現在沒有的故事裡
等待著的回應
一個為何至此的原因

「現在的我」看著「過去的我」,想著過去的幻想中並不存在「現在的我」,而「過去的我」卻問「現在的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明白他明白給不起
於是轉身向山裡走去
明白他明白給不起
於是轉身向大海走去

存在幻想中的那個「未來的我」發現,「現在的我」終究無法成為「未來的我」的過去,於是終究消弭於塵世。

聽見那少年的聲音
在還有未來的過去渴望著美好結局
卻沒能成為自己

「現在的我」聽見「過去的我」的渴望,希望能夠成為「未來的我」,但一切已來不及,我是「現在的我」了。

《山海》的英文是 wayfarer,代表的意義是旅人 — 我們在一路向前(後、左、右)的過程中,逐漸體會自己的「正常」與「不正常」。但往往在某個崩潰邊緣,我們才會了解這世間沒有所謂的正常,只有一千種瘋狂的面貌。

#19262

註 1.

板棍球(Hurling, iománaíocht)是愛爾蘭式的曲棍球,和蓋爾式足球並稱愛爾蘭的兩大運動。

註 2.

Beebo 在飛航期間,和塔台的對話被上傳在 YouTube。你可以去下面看看那些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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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u-I Fang
老派實驗室

一個格外老派的人,熱衷於各種冷知識以及貓咪。時常穿梭在重訓室、深夜咖啡廳、+2 及 +8 時區之間。曾參與創立付費訂閱制媒體品牌《科技島讀》、《了概》。現為軟體產業的產品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