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寫你的憂鬱

Shou-I Fang
老派實驗室
Published in
3 min readJul 18, 2020

世界末日,到底是長什麼樣子呢?

Photo by Mohammad Bagher Adib Behrooz on Unsplash

豔陽高照,沒有風,沒有雲,也沒有一點水氣。四周蒸騰的熱氣,在扭曲著你望向柏油路的視線。左邊有水蝕痕跡的土灰色河谷,右邊有一個充滿鹽粒的盆地。你一看就知道,那裡曾經有一攤死水,曾經密度很大,所以淹不死人;也曾經無處可流,終日沒有波瀾。

你抬頭,發現天空只剩下一種顏色 — 不是普魯士藍,不是群青 — 是無法再更藍的那種藍,是一種抵達盡頭才會知道「啊就是你了」的那種極致的藍。

聲音也只剩下一種,來自地板泥土乾燥的碎裂的呢喃。唯一有趣的是,有不同頻率,是漸進式的喔。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像是馬戲團的象群捲起鼻子,拿著枯木練習著擊鼓的節拍。他們穩定地敲擊,生怕被眼睛冒火的小丑鞭打。直到最後一聲落下成為絕響,那是乾淨俐落的一聲「啪」 — 抽掉磚塊,讓疊疊樂崩潰的那種明確。但你會發現,這其實不是最後。世上的這最後一聲「啪」,卻鏡像地從河谷傳回「啪…啪……啪………啪…………啪……………」。

或許,到了很久很久以後,你會無法判斷這是多遠古的碎裂,也不知道何時會小聲到足以被忽略,但你知道那聲音的波形最終會趨於一條直線 — 你曾躺著看過心電圖儀出現過相同的形狀。你依稀記得從那天後,這裡不再淹水、不再下雨,逐漸乾燥、變得終日亮晃晃。

:「好,今天最後一個問題。有人知道,世界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嗎?曾經的多雨潮濕、落雷閃電、氾濫洪災,可都沒有迎來世界末日喔。」

:「是太陽…問題出在太陽,對吧?」

:「怎麼說呢…你可以表達得更清楚一點嗎?」

其中一個最靠近地理模型的同學,一邊把手臂撐在玻璃上,遮住了「世界末日地理模型」標牌上的字,一邊舉手搶著要回答。這麼重要的課程,他已經翹了 4 堂了,現在爭取不要被教授當掉。

:「太陽的週期在第 283 次的世界末日後,開始變得異常。而這個模型是第 981 次的世界末日,剛好遇到了太陽極度靠近地球,與 FSEI-2253 衛星夾角 32 度的時候。當時的水氣直接被蒸發,造成物種滅絕,所以這個模型裡面應該也不會有樂高人才對。」

:「好吧,姑且給你加個分。欸同學…把樂高模型放回去,不要亂玩。恩?已經 20:50 啦?那今天就上到這邊。那、那個班代…欸同學…不要再踩到保溫燈的開關了,對、對,把它打開…欸欸,溫度啦…算了算了。

那個,班代,再麻煩你幫忙擦個黑板、場復一下,明天早上有其他班級也要用教室。」

教室只剩我、地理模型、樂高人、直立式的保溫燈。

我盯著模型裡,那個被玩得姿勢奇異、位於河谷中央頭下腳上的樂高人。恩…他的頭應該快要燒焦了吧。我回過頭翻起了背包。而樂高人總在確保教室已經沒有其他人時,才會開口對我講話。這是我們每週僅有一次的對話時間。

:「生命自有出路,對吧?」

我沒有理會,服下了當天晚上的那一份 Fluoxetine。吃完後,我才轉向模型,把樂高人的姿勢調回正常、放回柏油路上,並回了話。

:「的確,只是我挑的這條路比較特別。」

說完,我把保溫燈的溫度調回到最高,關燈,鎖門,轉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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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Not fine means not fine, and it’s not fine to be not f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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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u-I Fang
老派實驗室

一個格外老派的人,熱衷於各種冷知識以及貓咪。時常穿梭在重訓室、深夜咖啡廳、+2 及 +8 時區之間。曾參與創立付費訂閱制媒體品牌《科技島讀》、《了概》。現為軟體產業的產品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