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四年 - 用性別議題走向世界
開拓視野,突破萬難,看見世界,貼近彼此,感受生活,這就是生活的目的。
To see the world, things dangerous to come to, to see behind walls, draw closer,to find each other and to feel. That is the purpose of life.
大學一年級看完白日夢冒險王之後,便決定接下來的每一天都要活成這句話的樣子。在自己所及的範圍內,把握所有機會,走向生命的最深處。
24歲的我,即將在今年12月離開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一份我從20歲就開始接觸的工作。因為這份工作,我看見了世界的背面,知道生活中的苦痛可能來自制度、文化、律法,而非一切都源自個人;也因為這份工作,我遇見了權力金字塔高處的決策著們,看著他們做出也許自己也似懂非懂的決定,牽動著整個世界的命脈。
故事的開始
2015年初,我和朋友一起報名參加「性別議題青年人才培訓計畫」,透過競賽爭取到聯合國婦女地位委員會擔任台灣的青年代表。當時He for She議題正夯,於是我們選擇以We for Us做為倡議主題,主張性別議題不該只是二元的對立或支持,我們應該以「人」為本,支持彼此生而為人的基本權力。
經過約莫三個月的培訓,我們落選了,但對於議題的熱度還在,想繼續學習。於是我和友人A一起申請成為了培訓計畫主辦單位「婦權基金會」的實習生。
在婦權基金會(簡稱基金會)的實習經驗是這樣的,我們從議題寫作開始練習,寫寫中文、英文的報告,寫作的內容可以登上國際性別通訊或英文電子報,累積自己在性別議題中的深度和廣度。有時候,會幫幫正職規劃or辦理一些國際會議。對當時的我來說,每次能在會議中遇到來自世界各地人們總是特別新鮮的,我喜歡不斷被文化衝擊的自己,在每一次的碰撞中改變一點自己的形狀。
機會是留給準備好的人,這句話真的很拔辣,但也不斷的在我自己身上印證。實習了一年多後,基金會的副執行長似乎了也看見菜鳥實習生的改變,提出了兩個改變我人生的重要offer: (1)進入基金會成為正職、(2)擔任2017年聯合國婦女地位委員會的台灣青年代表。
真的走進聯合國了
每年三月在紐約舉辦的聯合國婦女地位委員會是國際上發展性別議題的指標性會議,各國掌管婦女/性別業務的官員會到這裡來大拜拜。你可能會想,台灣又不是聯合國的會員,這到底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其實在聯合國辦理這項會議的同時,場外有非常多的NGO也會同時辦理平行會議,由外向內大聲疾呼,表達對各項性別議題的主張。這些NGO的代表也可以申請進入聯合國辦理周邊會議,對許多國家來說,他們在自己國內是難以接觸到政府官員的,遠渡重洋來到紐約反而給了他們一個近身倡議的機會。
而這正是台灣最大的契機,我們以NGO平行會議為主場,讓其他國家看到台灣在性別議題上的成就。同時,我們也試著申請進入聯合國,瞭解這個世界最大的國際組織到底在討論什麼。
我永遠不會忘記自己通過重重安檢,走入聯合國總部大門的那一刻。我抬頭望著挑高的天花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身邊萬國旗的簇擁下走向不同膚色、不同種族的人們。我開始和來自各國的代表對談,有人關注人口販運、有人關注名譽殺人、也有人關注氣候變遷,這許多的議題是我在台灣萬萬想像不到的。而對我遇見的這些人而言,他們正在做的不單只是推行某個社會議題,而是竭盡一切所能捍衛自己的生命尊嚴。
是阿,惟有透過對話,才能真正開始付出。
傳說中的實質外交 - 亞太經合會!
從聯合國回來後不久,我正式進入基金會,前半年到處協助不同的業務。2017年的基金會的工作重點是推動女性進入數資理工領域(Science, Technology, Engineering, Mathematic,簡稱STEM),我第一個接手的工作就和台灣微軟合作,推廣女孩的程式教育。也因為如此我認識了接下來為我打開另外一道門的組織 - Girls in Tech(但完全是另一個故事,以後再說,如果我不懶惰)。
2018年開始,我被賦予了一個新的任務,接手基金會的APEC業務。大家也許知道,台灣能夠以官方身份參與國際組織的機會並不多,而亞太經合會(Asia-Pacific Economic Cooperation,簡稱APEC)就是其中一個。由於經濟議題層面很廣,APEC裡面有很多不同的論壇,我參加的正是裡面的婦女與經濟論壇。這個業務在台灣的主要負責單位是行政院性別平等處(因為是官方身份參與,會以政府部門為主),基金會則是擔任這項工作的幕僚。基本上APEC的工作就是充滿了各式各樣的縮寫、潛規則還有密密麻麻的文字作業,這個重大的任務讓我誠惶誠恐,剛知道要接業務的前一個月我每天工作之餘都至少讀了5份以上的文件,希望自己能快速上手。
在APEC,所有的國家都必須稱作「經濟體」,而台灣則是以「中華台北」(Chinese Taipei)的身份出席。我們每年都會到APEC當年的主辦國開會,會議期間會有負責論壇運作的工作會議、各經濟體主辦的周邊會議、給部長開的高階論壇還有國與國之間私密對話的雙邊會議。以婦女與經濟論壇來說,每一年都會開一次高階會議,各經濟體必須達成共識擬訂一份年度宣言,並且把宣言提交到領袖會議(就是今年張忠謀本來要去的那個會議)。
這份工作說難不難,說簡單...好吧,好像真的有點難。因為台灣非常的熱衷參與國際事務,我們這個論壇每年都會向APEC提案,申請補助來做研究或活動。沒有研究背景、也沒有上過一堂研究方法課的我,就這樣被丟進了完全超越自己能力的工作。但我還是在一年後完成了一份有關「智慧農業」的政策知識工具包,儼然是一個研究所要畢業的姿態(自己說)。
APEC會議現場長怎樣?
APEC工作最有趣的應該是能真的到會議現場看從事外交工作的大人們到底都在做什麼。說真的,有時候看著看著就覺得,就是一群各自尋求老師關注的小朋友嘛。情境大概是這樣,我們用A、B、C來代表不同的經濟體
A不小心說了B不喜歡的話,所以B跑去跟老師(APEC秘書處)告狀,老師只好來來回回勸架好幾次。
或是這樣:
A偷偷叫C不要跟B當朋友,但C其實跟B很要好,所以C偷偷跟B說A的壞話。
但其實就是這樣吧,人類所有的煩惱都來自人際關係,延伸到國際關係亦然。儘管看起來就是一些人與人之間的爭執,在這樣混亂的關係之中,要知道自己的立場和主張是很重要的。有時候在多邊討論文件的會議中,一個不留神,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主張就被對手拿掉了。千萬別小看那少了幾個字的變化,每個細節都可能影響到APEC所有經濟體未來幾年發展的方向。
而在APEC中,有看點的不只是會議中的你來我往,觀察每年主辦國帶來的差異也很精彩。巴布亞紐幾內亞是APEC在2018年的主辦國,也是我目前人生最奇妙的打卡點。由於巴紐位於太平洋,南太平洋正是中國近年戰略佈局的重要戰場。當時在巴紐的街頭上,處處皆可見「中國援助」(China Aid)幾個大字。當年也因為中國和美國在貿易政策及用字分歧,史上第一次APEC領袖宣言難產。今年在智利就不用說了,在我回國後幾天傳出民眾示威抗議的消息,我們有同仁也因此被困在聖地牙哥機場,最後甚至智利直接宣布放棄主辦領袖會議。
好啦,光就在APEC這兩年的所學應該可以打成N篇文章,我們下回分曉...(?)
那到底為什麼要離職?
其實我是非常喜歡這份工作的,工作中的每一個元素,從議題到外交,都符合多年前我對自己的想像,甚至遠遠的超過我覺得自己能做到的。
在這份工作中我認識了許多厲害的人,在每個人身上我都能找到一點自己想要變成的樣子。這些人讓我看到了一個太新的世界,還有好多我想體驗的事情。儘管我不斷告訴自己要開拓視野、突破萬難,內心深處還是有一部份的自己害怕改變。所以,我要趁自己還有勇氣、還有行動力時,把自己丟到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重新學習。
接下來我希望自己進入科技圈或新創圈,帶著這4餘年累積的社會、性別、政治的眼光,充實自己,也影響身邊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