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tside Games Vol.1

Not Otaku At All
Outside Games
Published in
18 min readAug 17, 2014

--

The New York Trilogy

Prelude

想要写这些文字,基本理由是因为读了保罗.奥斯特的《纽约三部曲》,附加原因是曾去过纽约这个城市,隐藏原因是,MGS2参考书目里面有《纽约三部曲》。

基于最后一个理由,当这本小说映入我眼帘之后,我决定买下来。

基于第二个理由,我迫不及待的用两天时间读完。

基于第一个理由,我开始了久已荒废的写作。

封面黑白,逼仄的高楼间隙,露出三部曲中反复描绘的纤细天空。

一个女人走过,持一柄红色的伞。

是的,黑白之中唯一的色彩。

因此,也可以说,这个封面,是我决定买下这本书的最终理由。

侦探小说?

你被骗了。

三部曲读毕,你无法找到你想要找到的答案。

只会找到你不期而遇的答案。

并非对于故事结局的答案,而是对于真实的答案。

什么是真实?

侦探小说给我们的答案貌似是小说得以自圆其说的答案。

可惜保罗从一开始就没想给我们这个答案。

刚刚读完,我不能保证我所写出来的,都是符合这三部曲本身意图的。

我只能就自己的想法进行阐述。

对于这三部曲,相信每人读过后都会有自己的解读。

我想说的,是“身份”二字。

保罗三部小说围绕着的核心事件,是“身份”。

《玻璃城》中监视者自身的身份迷失。

《幽灵》中监视者与被监视者的身份错位。

《锁闭的房间》中追逐者与被追逐者的身份模糊。

一切都引导我想起了MGS2中一再涉及的“身份”问题。

作者笔下的视野始终有着主动者的限制与模棱两可,而非传统的第三人称叙事。

换言之,你别想找到福尔摩斯式的细节描绘。

福尔摩斯的兜帽下,烟斗的迷雾后面,我们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开始,他有个名字,或者奎恩,或者布鲁,或者那个不知名的我。

然而追寻中,迷雾渐渐散开,这身份忽然模糊,仿佛变成了彼得,变成了布莱克,甚至范肖。

纵使如此,我却还是看不清,用力拨开迷雾,最终显露眼前的,却是令我惊愕不已的。

一面镜子。

那里面是我自己。

不知道保罗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在三部曲的每一部最后,我都看到了自己。

自己的疑问,自己的看法,自己的影子。

跳出了角色的桎梏,我突然发现自己再一次站到了Raiden的位置,陷入悖论与困境,身份的迷失与疑惑。

至此,方才明白,为何,想理解MGS2,当看这部小说。

City of Glass

真的要下笔了,才感觉诚惶诚恐。

三部曲每一部都不好下手。

于是,算了,放弃写毕业论文的态度,改写一点轻松的文字。

先说奎恩,《玻璃城》的主角。

被托付追踪一个人以保护另一个人。

追踪的过程是小说的主要部分。

我感触最深的,却是追踪的日子里面,奎恩所感到的那份生命的轻盈。

请注意,追踪本身并不意味着将自我的生活与被追踪者重合。

换言之,有目的的追踪,或者说侦探小说的看家描述,绝非作者此处的描述。

此处,追踪已经失却了意义,变为了一种自我生命的幻化。

奎恩作为一个冒名顶替者,在追踪过程中失去了自己那本已稀薄至极的作家身分。

同时,他感到了自身生活的丧失。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种惬意。

轻。

失却意义的生活,意味着重担的丧失。

他无须在乎自己的生活,只需要托名他人,便可以消磨无聊的生活,投入一场冒险。

然而,投入冒险之后呢?

什么是冒险?

冒险并非来自跟踪,反而来自奎恩自己的心,那颗作家的充斥非凡想象力的内心了。

那么,奎恩慢慢习惯的是哪种生活呢?

苦行僧,抑或流浪汉?

不如说是他曾经向往却又没有勇气去实现的生活。

追踪的过程中,他抛却了身份,过往,在禁食,苦行中慢慢抛弃躯壳外在。

换言之,他渐渐的纯粹。

他开始看天空,开始记录自己的思考。

如同小说中所说的,这件案子只是一座桥。

现在他来到了桥这边,桥就已不再重要。

那么,他到了桥的何处?

我们不得而知,甚至在最为晦涩却也揭露了最多谜底的第三部《锁闭的房间》中,对奎恩下场的交代也没有任何改变,仍然是了无所踪。

在我看来,他彻悟了。

彻悟在对于形骸,代号,名姓,职业,感情的彻底放弃。

奎恩在追踪中感到了什么?

“现在他一切都无所谓了,除了这一切的妙意。”

何谓妙意?

答案就在前半句:“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终于将一切视作无所谓,吃喝,玩乐,案子,球队,女人,存在。

一切无所谓了。

套用BB死的时候那个很多人认为糟糕的比喻:一切归于零。

对于奎恩来说,生存已经成为感触的囚笼。

甚至到最后一刻,记录的欲望也已经消失。

红色笔记本被填满的一刻,案件落幕,然而,奎恩的生命,或者说,“他”的生命却并未结束。

结局如何,无从考量,然而从贯穿全文的意境来看,重要的是:奎恩摆脱了小说。

或者说:奎恩摆脱了小说一般的叙事,小说一般的生命流程。

结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层摆脱。

整个“玻璃城”中,走出的唯一一个人,就是奎恩。

玻璃城意指为何?

与其说是虚幻,不如说是虚幻如生活的身份之基础。

在追踪中,奎恩首先失去了社会身份,接着接近失去物理身份。

然而,毫无疑问,他获得了什么。

然而,你却无法说出来他究竟获得了什么。

追踪这一行为的最终效果,也不再是指向某一个斯蒂尔曼,而是指向了虚幻的自我存在。

城如玻璃般华美而虚幻,身份亦如斯。

玻璃之城,彻悟之地。

一如Raiden,S3计划的最后,Big Shell幻化为Arsenal Gear,而Raiden最初的追索已经失去准星。

这是同一种感觉。

卸力。

是的,卸力。

在人类主动性创造性的背面,那无时不存在的质疑与幻灭。

然而,却难说毫无妙意。

奎恩们终于星散于江湖,读完这故事的我,却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所谓:生活的背面。

无视它,你才能活下去;但无论你如何无视,它始终存在。

奎恩已达彼岸,我呢?

Ghosts

什么是幽灵。

须从破题讲起。

幽灵的背面,是实体。

故而有黑,便有白。

然而,小说的主人公,却非黑非白,而是蓝。

保罗已经厌倦了营造真实的世界,似是而非的名字。

他没把自己当作现实主义。

于是我们见到了这部色彩演绎的故事。

有趣的并不仅仅是蓝与黑白的关系,还有那个隐藏至深的棕。

布朗是布鲁的恩师,也是蓝渐浓的形态。

从最终布朗对于布鲁求教的回答姿态,我们可见布朗的未来。

平淡淡然的生活。

此处按下暂不表。

对于此时冒险中的布鲁来说,案件才是一切,甚至超过布鲁太太的位置。

布鲁太太从始至终只出现了一次,就是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撞到消失许久的布鲁,大哭着离开。

她同样是作为背景而存在,爱情不是故事的一部分。

同样按下来。

故事的主轴在布鲁受怀特所托而监视布莱克的过程中缓缓展开。

蓝,受白雇,监视黑。

同《玻璃城》相似,这一次的监视对于主人公来说,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是一场游戏。

在将时光拉扯为岁月的过程中,布鲁开始习惯了这种节奏:慢。

然而,除去煽情部分,冒险是从不会有慢这个概念的。

布鲁开始注意到世界中长久被忽略的东西。

天花板上光线的角度,自己的周身所感,他开始思索,这些不重要之物的意义所在。

似乎与奎恩不同,他早一步体会到了奎恩至死方有所领悟的东西。

但这并未改变他的态度,在体会到这一切无意义的同时,他也开始了对于案件真相的探询。

可以视布鲁之为《幽灵》对于《玻璃城》的延续,因为故事的核心从来不在布鲁身上,而在布莱克与怀特。

当谜底揭开,怀特与布莱克实属同一人,而怀特雇佣布鲁的目的只是为了创造一个窥视者,记录者,进而为自己的生命创造一个观众之时。

我心中有种快意蔓延开来。

写作,终究是有无可取代的地方。

那就是对于人类思索的描绘。

怀特的作为非常有趣,其思路同样有趣。

当布鲁无聊的在监视过程中观察屋内光线变化与反光点的存在时,他本身成为了一个观察者,对无意义事实的观察者。

然而,人类的生命,个体的生命对于大多数他人,与光线变化何异?

换言之,没有了被雇佣的布鲁的注视,怀特的生命,与天花板上一只苍蝇,并没有许多差别。

怀特雇佣监视的动机固然以常理无法理解,但是,我们每一个人心目中都有一个观众。

或者是天老爷,或者上帝,或者神灵,或者大众。

他人即地狱。

但,他人亦天堂。

失去参照,我们无法述说自身的变化,甚至无法定义自身的存在。

人的社会属性,其核在此。

对于怀特而言,一个专属监视者,自然便是自身存在的最好定义。

于是我们见到了这一出闹剧。

但扪心自问,谁不需要一个目光?

没有目光,又有谁能够坦然生存下去?

回到先前留下的两个人,布朗和布鲁女友。

布朗曾经做过布鲁的工作,而老去的他安于简单纯粹的传统生活。

他不愿再教布鲁什么。

或许,他已明白,存在寓于生活之中。

而对于女友,我认为除去爱情这一但凡涉及女性必出现的领域以外,女友此处如同奎恩的作家身分,都是主人公与这个世界最紧密的联系。

而这两个关系随时间的轰然崩塌,所牵引而出的,是我们所自以为与社会无可脱离的关系,其脆弱实质。

我想起了Rose,小岛对于爱情的处理同样有着相似的意图。

在关于那首歌的帖子里面我已谈过,Rose是小岛关于爱情的思索,一种通透的观览。

此处亦然。

对于布鲁来说,这件案子,还有许多其它的意味。

《漩涡之外》与《风云人物》是小说提到的两部电影。

前者的主角一生流浪,命运多舛,只希望隐姓埋名过平淡一生。

而后者的主角则一生平庸,渴望冒险却不得,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所有的选择都是对的。

想要逃离《漩涡之外》的人,与想要成为《风云人物》的人,或可描绘,布鲁与布朗的状态。

而在我眼里,这两个人,本不过是同一个人。

回到主题,幽灵。

谁是幽灵?

布莱克是怀特的幽灵?

或者布鲁是布莱克的幽灵?

或者布朗是布鲁的幽灵?

何谓幽灵?

一人两身份?

监视者于被监视者?

雇佣者于被雇用者?

年老于年轻?

或许以上诸位都做着自己或他者的幽灵,自身又有着他人作为自己的幽灵。

正如Raiden之于Snake,同样是幽灵一般的存在。

然而MGS2之中的Snake,又何尝不是Raiden背后的幽灵?

MGS2的主线故事并非双线叙事,而是Raiden为主,Snake作为暗线存在,时隐时现。

然而看似主角的Raiden,恰恰又是一直在模拟Snake的经历。

究竟谁是谁的幽灵呢?

《幽灵》的细节还有很多,然而此时的我已经无力深入,留待他人吧。

The Locked Room

范肖是一个异类,他抵御了所有的诱惑。

一边读《锁闭的房间》,一边想起一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选择。如生命本身,怎样过才好?

范肖一生,求通透,求自由,求极致的丰富,令我想起自己曾奉为信条的某些东西。

例如,用一个人的经历衡量生命价值,亦曾认为唯有经历丰富方才算得一生未虚度。

然而读《锁闭的房间》,却令我不寒而栗。

范肖是聪明的,除去对妹妹的感情之外,亲情,友情,爱情,于他,均无法成为先验的准则抑或信仰。他不断提升自己,进而不断否定自己。写作,之后否定自己的作品,再进行写作。他是一个非常孤独的活在自己的天才中的,可怜的人。

范肖不断追求的,是卓越。不论从他对自己的作品那种严苛的态度,抑或对生活的苦行态度,都可以清楚见到。他生来是一个领导者,有着不期然散发出来的那种无可抵御的领袖魅力。这魅力来源于知识,来源于阅读,亦来源于见识阅历,来源于他自身的卓越。然而,范肖却对于自身的社会化存在着极度恐惧。理由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们可以观察他经历的各个部分:与父母的关系,少时的学生时代,船员时代,与苏菲生活的时代。显见的是,他在每一段成功的生活之后,都选择了逃离。逃离来源于对“满足”这一感觉的逃避么?他并非刻意的要去超越自我,或可说,超越自我,突破自我,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主旋律。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成功,取得他人的认同,然而,毁掉他生活的,恰恰是这个“轻而易举”。他渴望挑战,渴望难度,然而,却无从达到。他追随着先人的脚步,走入了灵魂的深处,然而这一切最终导向的,却是一系列背叛,以及最终的死亡。

范肖背叛了家庭,背叛了最亲的妹妹,背叛了朋友的期待,背叛了爱人的誓言,最终背叛了自己的生命本身。因为他不凡,鹤立鸡群,自然卓尔不群。他写作,自己认为失败的作品,却被评论界奉为至宝,甚至身为代理人的主人公因此而发家致富。世人的愚昧与无知在奥斯特笔下栩栩如生。

对社会化的抵御算是范肖除去天才外,最主要的人格特征。而去社会化与天才是一体两面,做一个不恰当的比对,开膛手杰克的杀人天才,必然孕育结果于去社会化的培养。而对于范肖,这种去社会化则依然成为自主的意识。他一路逃避社会关系,不论先天抑或后天建立的关系。如此辛苦的逃避,甚至禁欲一般的苦行生活,是常人无从理解的。我同样无从理解。然而可以想见,卓然于众人,未必是一种幸福。正如林夕于自传中所记:敏感的人未必幸福,因为他对于痛苦过于敏感,反不如迟钝的人。范肖对于生活的看透,究竟属于怎样层面,我无从得知,也无从窥测,但我可以确定,绝非我们所说看透红尘,或者佛家灭苦之类。

刻意远离人类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不如看看我们小说的主角。他曾是范肖最好的朋友。然而,当范肖指引他赢得了财富与幸福的生活之后,他又是怎样对待范肖的呢?他不惜一切代价挖出范肖的蛛丝马迹,意图找出范肖,和他做个了结,将他彻底的揪出来。对于范肖这个天才,主人公这个凡人有着天生的恨意,因为对于范肖,他永远不可能理解。于此我们便可知,究竟横亘在范肖与他所背叛之人与物间的,究竟是怎样的隔膜了。

《锁闭的房间》作为三部曲的最后一部,对贯串三部曲的诸多人物事件作了澄清,或者说,添上另一层迷雾。苏菲曾经雇佣一个名叫奎恩的私家侦探,来寻找自己的丈夫范肖。然而《玻璃城》中的奎恩并非用自己的名字来做侦探,而是冒名“奥斯特”(《纽约三部曲》作者)这个名字来做侦探的工作的。同时,我们知道《玻璃城》的被追踪者彼得斯蒂尔曼曾经化名为亨利达克,有意思的是,《锁闭的房间》中的范肖的一个曾用名,正是亨利达克!更有趣的是《锁闭的房间》中,那个名叫奎恩的侦探最终为了探寻范肖而不知所踪,这与《玻璃城》中的奎恩结局不谋而合。因此,或许可以将亨利达克,彼得斯蒂尔曼等等都看作范肖的无数分身。他们聪慧过人,然而在处理社会关系时,却都有着迥异常人的态度与运命。

《锁闭的房间》所要探讨的主要问题传承自前两部,不过换成了一个天才(亦人类一员)对于自身身份的追索。其有趣之处便在于选择了以凡人的目光去解读一个天才。如同前面两部作品,这样的叙事视角是有限的。这种限度恰恰给予作者一种逃脱传统叙事无事不晓的做作与虚假的视角。所谓戴着镣铐跳舞,蛮有意味的就在于这里。限度给了奥斯特一种自由。可以自由的揣度目标的所思所想,而又无需背负塑造人物的责任。站在凡人的视角,反而可以符合情理的描绘范肖的种种不合理,进而反其道促进读者对常态的质疑。

相对来说,可以将Raiden视为凡人,而Snake视为天才。对于Snake的所思所想,Raiden是无从揣度的,不仅如此,在思维的高度,Raiden始终是一个学徒。在整个MGS2游戏进程中,Raiden就像《锁闭的房间》的主角一般,苦苦寻找着真相,企图找到一种合理的解释与理解方法,然而却始终不可得。不论走到哪一步,Snake都会在前方的雾中现身。不论在宿命或者戏剧性上,Raiden都像一个追随者,以及无力感的承受者。影子摩西岛事件与巨壳事件在流程上有着极大相似性,不同之处便在于前者是天才的宿命戏剧,后者是一场新人模仿秀。小岛的大胆在2中表露无遗。通过Raiden的视角来看一个传奇的戏剧,操纵Raiden的玩家时刻感觉到秘密在远方,在Snake的隐藏路线上,然而却始终无法追到那条线上面去。此间对MGS1的颠覆与摧毁,是不计后果与疯狂的。不破不立,MGS2将下手的目标瞄准了辉煌的戏剧剧本,在颠覆之时,最终推出的这个Raiden以及他的思考,是与Snake曾经的影子摩西传奇迥然不同的。Raiden面对困境的迷茫,求索,是剔除了戏剧性的,非好莱坞式的,无论他做出怎样努力,剧本的主角永远不是他,而是那个天生的传奇。Raiden的设置,从始至终是玩家的镜像,而最终的话,表面是对着Raiden而发,实则小岛面对所有玩家所发。

Epilogue

冗余的结束,容我啰嗦。

书的后记算是译者对奥尔特的看法总结。

我看过,两点值得注意。

首先便是关于《堂吉诃德》作者的问题。

这个文字游戏奥斯特玩的很快乐,然而考察这一点,却不得不想起书中奥斯特本人作为角色的出现。

奥斯特通过捕捉原文进行引申的方法,得出了《堂吉诃德》这本书的作者并非塞万提斯,而是堂吉诃德本人绕了四重关系,借他人之手完成的,记述自己经历的书。

不论事实如何,奥斯特想要混淆的,是小说人物与现实人物的界限。

抑或,现实与虚幻的界限。

文字游戏固然只是文字游戏,但是从中可见作者创作的态度,确有可玩味之处。

小说中信笔游疆之处甚多,与主题关系难以辨别。

然而仅仅从这一细节,已然可见,对于虚拟与现实,作者有着颇为有趣的看法。

第二点便是最后提到的语言风格。

“奥斯特则不同,他好像每句话都要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而后便再提起又是另一个说法,这种风格如果推至极致,就成了范肖在那本红色笔记本上写下的东西 — — ‘每一句话都抹去了前面那一句,每一段文字都使下面的文字段落失去了存在的可能。’”

虽然是作为对于奥斯特语言风格看法提出的这段话,却让我想起了MGS2的情节设计。

每一段剧情都抹去了前面那一段剧情,而每一段剧情都使下面的剧情失去了存在的可能。

在不断重复的阴谋之中,玩家作为Raiden被引导着走入了一个梦魇。

这个梦魇之中,一切目的的达成都成为下一个目的的动因。

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任务目标改变。

直到最后,每一个任务的意义都在结局被抹杀。

出生入死成为一个游戏。

被抹杀的还有,雷电自身稀薄的存在感。

在原文中,这段话的意思,已经脱离常识而进入玄幻的个体迷思。

而在游戏中,情节也已经脱离了常识而进入一种信马由缰的状态。

因此,MGS2可能算不上一篇优秀的叙事文学,因为太多无法自圆其说的地方。

然而却毫无疑问,比起MGS1的传奇更贴近了真实本身。

想想MGS1,Snake寥寥数语里面,有多少是关于自己的思索呢?

而在2中,Raiden作为夹缝中生存的棋子,时时刻刻面临着自身意义消失的可能。

Snake所面临的敌人是REX以及战争狂人的野心;而Raiden最大的敌人却是自己的养父,自己技能以及过去的由来,以及部分的自己,甚至自己作为任务执行者的身份。

Snake向外,而Raiden,向内。

奥斯特的小说执著于作家内心世界的构建,三部曲中的两个主角都是作家,另一个也拥有极其发达的想象能力,与作家无异。这种个体玄思,并不属于言语稀疏,思想成熟的Snake,而只能属于Raiden,这个头回执行任务的Rookie(何况,他还有个那么多嘴的女朋友)。

如果说,奥斯特将奎恩最终的领悟放到了红色笔记本之外,那么,小岛同样将Raiden的领悟引而不发。大段的说教与总结在游戏被砍掉结尾之后,由Snake朗诵完毕。留给Raiden的,只是扔掉的狗牌以及含情脉脉的Rose。扔掉了身份,再次面对人而非AI,Raiden将如何结尾?

相信我们已经在《爱国者之枪》(Metal Gear Solid 4: Guns of the Patriots)和《崛起:复仇》(Metal Gear Rising: Revengeance)中找到了答案。

鞠躬,下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