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
評 臺灣的聲音 2023年新年音樂會
Kritik: 2023 Taiwan Neujahrskonzert
編按：本篇為合作稿件，獲主辦方同意後，由筆者自行刊登。
灣聲樂團《臺灣的聲音》新年音樂會在今（2023）年已邁入第5屆，自2019年開辦以來，其演出持續受到社會各界關注與支持，今日現場包括桃園市前市長鄭文燦先生，小提琴家胡乃元先生等都是座上賓。本屆邀演陣容堅強，除演出法比安·穆勒（Fabian Müller）之全新作品之外，更有京劇名家魏海敏女士、旅歐大提琴家簡碧青女士，以及國立臺灣交響樂團前小號首席侯傳安教授等諸位加入節目。話別上半場《臺灣狂想曲》及簡女士精湛的大提琴演出之後，下半場曲目堪稱《臺灣的聲音》音樂會重頭戲，即透過新創作品的世界首演，具現專屬臺灣的聲音，這亦是歷年演出的理念及傳統。
下半場首先演出穆勒教授新作《大地之母》（Mutter Erde），以德文原名觀之，使人聯想馬勒（G. Mahler）及其名作《大地之歌》（Das Lied von der Erde，1909年），二者皆是寫情、寫景，兼有東西方文化交流之趣，也顯出穆勒作品的格局。
解說文云首段「從令人不安的聲響中，延伸出優美的旋律」，事實上作曲家以西方織度（texture）為體，東洋和聲／旋律為用，更有隱隱然的脈動貫串在樂句之間，予人大地「呼吸」之感，是《大地之母》首段音樂高明之處。次段而言，則是御風而行一句最令筆者印象深刻，在持續的低音（D♭）支持下，弦樂部門漫長而又跌宕起伏的旋律，彷彿臺灣崇山峻嶺的音畫。最後，雖解說主張蟬鳴聲應「無所不在、震耳欲聾」，以筆者座位（3樓10排）而言，難免略響了些。
再論李哲藝老師的新作協奏曲《家己的聲》，為小號名家侯傳安所量身打造，意在仰仗演奏者的技巧，摹傚嗩吶的音色與語法。誠如導聆人張翰揚先生所言，曲中運用北管以及漢、閩、客、原等五類音樂元素，共築寶島民族多元共榮的一面。以傳統之音樂分析角度論，其格局頗具古典性格，筆者將之概分為序章、歌曲、舞曲及終章四部分，呈文學上所謂「起承轉合」之局。又此曲在樂團部分不設小號，有如名宿理查·史特勞斯、魏因貝格（M. Weinberg）等人協奏曲作品之配器手法。[註1]
《家己的聲》第一部分以簡短的擊樂揭幕，獨奏家隨後登場，此段音樂（F小調）節奏抖擻，與樂團之間時有火花，個人的演奏技巧亦相當具有可看性。在單簧管、鼓聲的引導下，遁入慢板的第二部分，二胡、雙簧管接連演奏的樂句（E小調），由獨奏家承接，吟出抒情、婉轉的四拍子歌曲。獨奏家在此改以柔音號（flugelhorn）演奏，藉由音色與音域的改變，達到畫面代換的效果。此段伴奏織體較輕，始於弦樂，也終於弦樂。樂團首席的獨奏句未落，中打的響聲宣告第三部分的到來，此段（F大調）使用客家山歌《天公落水》素材，素材在樂團各部門間遞嬗、變化，頗有約翰·史特勞斯《無窮動》（Perpetuum mobile，1861年）之趣。之後，此段素材轉化成為三拍子舞曲（B♭大調）及其變奏，由小號一支獨秀。優雅的舞曲段之後，是精彩緊湊的終曲段，樂團短暫過場後返回四拍子（第397小節，D小調），呈首尾呼應勢。在音樂逐漸邁向高點期間，可見作曲家間或令小、中提琴休止，此一手法果使獨奏家如魚得水。值得一記的是揚琴、琵琶等的間奏句（第496小節），其演出精采絕倫，引領聽眾邁向全曲末尾，是經典的協奏曲寫作手法。
回顧獨奏家侯傳安之演出，初始的獨唱可謂一鳴驚人，雖經過句（第35小節）略有失速現象，仍能很快調整過來，重新與樂團合拍，顯出其職業樂團首席之豐富經驗。筆者特別肯定首段末尾（第79小節起，C小調）一句，其以弱音器、手塞音模仿東方樂器的揉音技法，輔以雙豎琴伴奏，帶來突破想像的音色，收效甚好。再論慢板段前半的柔音號使用，以筆者座位觀之，獨奏家之共鳴、音準仍屬穩定，反而互動的低音管在3樓觀之略有不足。三拍子舞曲似有定速共識不足的情況，樂團看似運轉順暢，聽來獨奏家卻未在最流暢的狀態當中，有些可惜。幸而這並沒有影響後續快板段的發揮，即使必須和整個樂隊抗衡（第473小節），聽來仍然游刃有餘。以篇章之間的布局來看，前後的快板段已臻大全，就首演而言，已經是相當成熟的音樂，慢板段和舞曲段則可能還有更佳的詮釋方式，是未來可以著墨的。
除卻制式之理論分析，筆者全場最覺感動一刻，要數上半場加演曲目《碎心花》（鄧雨賢曲，1934年）。在這個屬於臺灣人的音樂會上，察覺身後聽眾竟能聞樂起舞，低吟所熟悉的旋律，如此感受是筆者浸潤樂團工作數年，所不曾得的。這不但是獨奏家簡女士、指揮家李老師之功，更是全體出席人士之福。衷心企盼來年《臺灣的聲音》新年音樂會據此再接再厲，更上層樓！
[註1]
理查·史特勞斯在雙簧管協奏曲（1945年）當中取消了常設的樂團雙簧管，
藉以凸顯獨奏雙簧管的地位。
米茨瓦夫·魏因貝格大提琴協奏曲（1948年）也有相同的思維，
在樂團不設雙簧管的前提下，
得以盡情傳達大提琴高音域所獨具的歌唱性。First published on Apr. 19, 2023.
音樂會資訊 Concert Info
時間 Time: Jan. 1, 2023 (S) 14:00
地點 Venue: 國家音樂廳 Nat’l Concert Hall, Taipei, Taiwan
座位 Seat: 3F10R-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