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假情真:《致我親愛的馬切洛》
Marcello Mio|Christophe Honiré|法|2024|Color/B&W|121m
※部分劇情透露※
這是部很難歸類的電影,大概評價也不高,我卻很喜歡,是那種會讓我想記下所有細節的作品。既像卡司豪華的紀錄片,又像帶著夢幻感的實境秀;是對一位偉大演員的思念,也是一趟尋找自我的旅程。齊雅拉馬斯楚安尼可能是全世界背景最硬的星二代:父親是馬切洛馬斯楚安尼,母親是凱薩琳丹尼芙。我好像曾看過母女二人合演的電影,可惜印象淡薄。
齊雅拉在前段的造型變化,或可視為角色心理的轉變。一開始是段荒謬的序曲,齊雅拉扮成安妮塔艾格寶在《生活的甜蜜》裡充滿女人味的性感造型踏進一座噴泉,但過程狼狽不堪。回家後在浴室照鏡子,發現鏡中人成了父親,因而昏厥(凱薩琳:你可能以為自己醒了,其實還在睡。)去試鏡時穿著輕鬆(凱薩琳:那不是我的裙子嗎?),卻被導演(妮可賈西亞,作品包含《執愛不悔》)說:「你能不能更……馬斯楚安尼一點?」那晚,齊雅拉趁丈夫(班傑明畢歐雷,歌手兼演員,兩人曾有短暫婚姻)不注意時穿上他的衣物出門晃蕩,遇見一隻狗狗和一個坐在橋邊大哭的英國駐軍柯林(休史金纳飾),原來對方在等待一個可能不會出現的巴黎男子。
先來說說柯林這條支線。他是唯一完全虛構身分的主要角色,導演或許企圖以異國情調強化齊雅拉扮演馬切洛的「性別」轉換這一點,兩人對戲的段落都帶著些許不真實,齊雅拉甚至能擅闖軍營。而扮著男裝的齊雅拉與男同志柯林的曖昧情愫(柯林一直沒發現他是女的,但藉由其他人的反應可知其實並不難辨識,這也能說是因為他非本地人?)在整個故事裡看來,就比較像是導演刻意為之了。
父母,尤其是父親的光環顯然將齊雅拉逼到牆角(這是因為他長得更像父親,還是已逝者總是擁有更偉大的形象,甚至是男明星的地位始終高過女明星?),他找來造型師朋友,綁上束胸、穿上西裝、戴上假髮和帽子,把黑框眼鏡放上臉龐的那一剎那,戲院各處傳來小小的驚嘆:真的太像了。我算不上是馬切洛馬斯楚安尼的影迷,但《生活的甜蜜》是我鍾愛的電影,馬切洛的魅力更是獨一無二,而眼前竟有一個人貨真價實地承繼了他的基因。看著扮成父親的齊雅拉,有那麼一瞬間我似乎羨慕又嫉妒,而女扮男裝多出的那一分吸引力,讓他格外迷人。
常去的咖啡館老闆被他的造型嚇壞了,打電話給凱薩琳,媽媽看著女兒化身成孩子的爸表情有點震驚,但仍臨危不亂地說:讓我拍張照片。我必須說沒想到凱薩琳丹尼芙的戲分這麼多,他真的好可愛,仍然美麗並帶著少女的神態。兩人重訪以前住過的公寓,凱薩琳向對講機表示:「我是凱薩琳丹尼芙,以前住過這裡,可以讓我們上去重溫回憶嗎?」屋主親切歡迎,凱薩琳對齊雅拉說:「大家真的都好好喔。」齊雅拉回:「對凱薩琳丹尼芙當然都嘛好好。」
齊雅拉要求所有人叫他馬切洛,而且開始講義大利文。眾人對此反應不一。丈夫在演唱會台上餘光瞥見也是故作鎮定,咬耳朵說「好歹先跟我說一聲。既然你要扮拉丁情人,就換首歌吧。」齊雅拉/馬切洛唱到全場沸騰,席間唯獨一人怒火中燒,是他的青梅竹馬梅維爾珀波(曾演過《雙面勞倫斯》,兩人也真的交往過)。下了台後梅維爾質問他到底什麼意思,是想證明自己就是個星二代嗎?
全力支持(到有點over)的是試鏡時對戲的男演員(法布萊斯魯奇尼,威尼斯得主),他們回頭去找妮可賈西亞說要以這樣的身分共同演出,後者自然莫名其妙。齊雅拉/馬切洛還接到一則義大利電視台的專訪通告,臨場卻發現是個「誰是馬切洛」的八卦節目,七個不同扮相的「馬切洛」看來荒謬,卻也是對本尊的一種懷念吧。如同梅維爾要齊雅拉/馬切洛重現當年罵他不會點菜,凱薩琳也在某個瞬間錯亂眼前的究竟是女兒還是舊情人。
齊雅拉/馬切洛最後換上了《生活的甜蜜》中父親那一襲黑襯衫白西裝(相似到荒唐的程度),在海邊同樣遇見一個神祕女子(我一開始以為是長大後的Paola,查詢後應為Delia D’Alberti,好像有在《費里尼的剪貼簿》裡出現過)。最終他脫下假髮、西裝、束胸走入海裡,以齊雅拉的身分快樂地游泳,而他的家人、朋友也都在後面一起。
電影本身正如我瑣碎記下的梗概,雜蕪而缺乏明確的收束,人物心境轉折也難以說服。但齊雅拉馬斯楚安尼在演藝世家的光環下演出這樣的角色,既是放肆舒壓,也展現了對父親的愛,或說,藉由導演與整個劇組,這部電影演繹出所有影迷對馬切洛的愛。我個人則除了片中不時出現的幽默外,很欣賞法國人對人際關係的豁達,這些本色演出的演員即使在現實中關係已然不再,卻似乎願意記得彼此的美好,並將之寄託於作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