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溫柔而療癒之死:《隔壁的房間》 The Room Next Door

Ring Shen 沈如瑩
感官世界
Published in
Nov 15, 2024

Pedro Almodóvar|西|2024|Color|107m

不是阿莫多瓦的粉絲,但也不可能不喜歡他,蒂妲史雲頓和茱莉安摩爾攜手演出,更是不可能會難看吧。我對電影的理解通常囿於劇情本身,但阿莫多瓦大量運用飽滿顏色營造戲劇化空間,是連我都能充分體會到「電影畫面」的視覺享受。更重要的是,在他鏡頭下總是美麗的女人。不是在男性凝視下的美麗,而是真實、豐富,充滿人生歷練的美麗。

多完美的構圖。(圖片皆取自金馬官網)

*以下透露部分劇情*

茱莉安摩爾飾演的作家英格麗的簽書會上遇到熟人,得知舊友瑪莎(蒂妲史雲頓)罹癌的消息,並前往探視。其實到這裡,我心裡都有一種「這兩個女人是否有某種心結,或他們並非真心相待的朋友」的懷疑,而這種懷疑,是不是也來自於這個社會對於女性角色的刻板印象呢?

兩人雖然數年未見但相談甚歡,英格麗非常貼心地允諾經常來陪他,也確實如此。一開始戲份著重在瑪莎這一方,他因病情開始侃侃而談自己的身心狀態與過往記憶,我們也能從對話中知道,兩人是以前在雜誌社的同事,瑪莎後來成為在第一線報導真相的戰地記者,而英格麗則專職寫作,新的寫作計畫是以幾位畫家為本加入虛構情節的故事。(兩人甚至真的曾經先後和同一人交往,但對此毫無芥蒂。)

電影之夜(選片甚佳)。

瑪莎參與一項醫療實驗,無奈成效不彰,癌細胞持續轉移擴散,化療讓他身心俱疲。他暗自擬定計畫,想要有尊嚴地離世,但是希望當那一刻來臨時,能有一個人能在「隔壁的房間」陪伴。英格麗並非他最親近的朋友,能問的人卻都拒絕了,因此他對英格麗提出這個不情之請。英格麗恐懼死亡,在一開始的簽書會上,他的作品就是討論「死」,他認為死是「不自然的」,「沒道理有生就一定要有死」。英格麗聽到要求的當下雖然震驚,但很快就決定同意這件事。茱莉安摩爾在這部戲裡非常細膩地詮釋出一個聰慧、溫柔、誠實的女性(他常演心理狀態扭曲的角色,可能也是讓我一開始對劇情產生懷疑的原因),蒂妲史雲頓則一貫地千變萬化,將癌末病人看待生命與死亡的看法呈現得絲絲入扣。

我邊看邊想,在臨終尊嚴觀念日益普遍的現在,要為自己下定自主離世的決心似乎不那麼掙扎,但如果有親友對我提出「隔壁的房間」這樣的要求,姑且不論法律問題,我會願意陪伴嗎?由於對瑪莎的決定可以想像,或者是身為觀眾的距離感(不夠入戲?),我其實沒能馬上體會英格麗的猶豫,但其實我恐懼死亡的程度絕對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而我也很感謝,在這樣一個厭世的時代,還有創作者願意讓角色坦承對死亡的恐懼。

宛如導演簽名般的大紅色在這部片裡反倒像是令人安心的存在了。搭配嫩綠翠綠祖母綠、天藍海藍孔雀藍,再點綴豔黃與粉色雪花,在宛如超現實的實景裡演繹阿莫多瓦一貫的機鋒幽默與小小懸念(電影中有一幕街景出現英格麗褒曼的海報,我猜這是角色名字的由來)。不知怎地,我竟被這樣一個談論死亡的故事,輕輕地療癒了。

附記:由於角色設定,電影裡出現兩間書店,一間是簽書會舉行的地點Rizzoli。我看到時好驚訝,Rizzoli是源自義大利的出版社,以藝術設計為主要出版領域,選題很有主張、印刷品質精良,但我從不知道他們也自營書店。另一間應該是獨立書店,空間讓我想起百老匯電影中心的Kubrick。

瑪莎手上這本Erotic Vagrancy是講泰勒和波頓的書,一查才發現是今年三月出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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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讀者+偏食影迷+電視兒童,有時也看展覽進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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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itten by Ring Shen 沈如瑩

理科生、偏食的電影觀眾、書店與出版產業邊緣人,喜歡寫字和手工藝。工作守備範圍:撰稿、編輯、企劃、策展、零售空間規劃,文章散見報章媒體。個人網站|ringshen.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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