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拉瑞三部曲第二部《人類大命運》
作者簡介
《人類大命運》一書由 Yuval Noah Harai (以下簡稱哈拉瑞)所著。哈拉瑞於 1976 年出生於以色列,畢業於 Hebrew University of Jerusalem 的歷史系,專門學習中世紀史與政爭史。畢業後,哈拉瑞在 Jesus College, Oxford 拿到他的 PhD 學位。也是在這個期間,哈拉瑞讀到了 Jared Diamond 的作品,這大大的影響了哈拉瑞的寫作,也是促成本書出版的一大關鍵。另外,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似乎在 2017 年前都沒有擁有過智慧型手機。除了本書之外,哈拉瑞的著名作品尚有《人類大歷史》與《21 世紀的 21 堂課》。
書籍簡介
《人類大命運》一書是哈拉瑞第一本著作《人類大歷史》的延伸。書底的介紹很精闢:在《人類大歷史》,作者哈拉瑞展現了他「後見之明」的洞識,深刻闡述了「A Brief History of Humankind」;而在這本《人類大命運》,哈拉瑞則以他「先見之明」的睿智,提出三個大哉問,為我們預示了「A Brief History of Tomorrow」。而這三個大哉問分別是:當死亡將走向末日、幸福快樂的權利、智人將演化為神人。
本書將近 500 頁的篇幅,分為三大部,共十一個章節,主要就是圍繞著上述的三個問題做追根溯源的討論。當然,本書身為《人類大歷史》的續作,內容中自然會大量運用《人類大歷史》一書中的核心概念:「想像的現實」。基本上,前四章都可以算是在《人類大歷史》的架構上重述與多做補充,第五章之後才比較貼近本書要傳達的意旨。
本篇心得我想介紹書中大量討論的一項主題:「人本思想」。我會先介紹人文主義的內涵:「人文主義:以人為本」,再討論人文主義的核心是否真的存在:「人文主義崩壞:心靈與自由意志在哪?」,最後讓我們跟隨哈拉瑞的邏輯,思考看看如果人文主義的核心不服存在,新的想像的現實會是什麼型態:「數據主義:如果人類沒有(或不在乎)心靈」。
內容簡介
人文主義:以人為本
第一次接觸到「人文主義」(Humanism),估計都是在國中歷史課,學到文藝復興的時候吧。
在歷史課本上並沒有對人文主義做太多的著墨:「在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是對古典時代的研究」。最愛考的是下一句:「中世紀的人們從研究了解神,轉變為對自身的研究與了解」。換言之,就是思想從「神本」轉變成了「人本」。人文主義作為一種新興宗教(參照《人類大歷史》對宗教的定義),與傳統宗教最大的差別就在於「重視自己」。 傳統認為,是偉大的宇宙計畫為人類生活帶來意義,但人文主義讓角色逆轉,認為是人類經驗為宇宙賦予意義。讓我們用一個簡單的例子說明這兩者的差別。
傳統宗教是神本思想。
舉例來說,假設在西元 1300 的某個歐洲小鎮,有位正值破瓜之年的少女,發現自己愛上了一位已婚的少婦。等她溜回家,即使腦中充滿著愛情激動的情緒,心中可能還是會有個聲音這樣講:「這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會喜歡女生?這樣正常嗎?這樣到底是好是壞呢?我還該繼續這樣嗎?」為了回答以上的問題,這為少女會做的事就是去找當地的神父,向他告解,並請求聖父給予指導。神父基於前人從《聖經》中上帝永恆不變得話語得到的結論,可以明確判斷出:這個少女犯了一項不可饒恕的罪,如果不悔改就會下地獄,而且必須捐硬幣,甚至要到主教的安息地朝聖才能稍微彌補這項可怕的罪孽。
人文主義的想法則是,人類必須從自己的內在經驗找出意義。
如果是一位現代少女,想知道自己身為同性戀是否正常,她不太可能會再接受神父或是某本古書的判斷,而是會仔細審視自己的內心。如果此時的感覺仍然很混亂,她會打給自己的閨密,當然是自己並沒有愛上的那個,好好地聊上一陣子。如果這樣做仍然無法使她摸清真正的想法,那她就會找上心裡醫生。這位少女跟心理醫生說完困擾後,心理醫生不太可能忽然破口大罵:「妳這個邪惡的蕩婦!妳犯下了可怕的罪!」當然,心理醫師也不太可能直接讚美:「太好了,這樣實在太棒了!」我們大概可以猜想到,無論這位少女到底做了或說了什麼,心理醫生最有可能說的話是:「那妳對這一切有甚麼感覺呢?」
這就是人文主義。
人文主義一直想讓我們認為,人類自己就是意義的本源,因此自由意志也正是最高的權威。
我們不需要等待某個外在的實體說三道四,而能夠用自己的感覺和慾望來判斷。例如哲學家盧梭舊認為,若要尋找生活的行為規則,那規則就是「在我心深處,出於自然,無人能抹去。想做什麼,只需要請教自己;我覺得好、就是好,我覺得壞,就是壞」。再進一步,我們的感覺不只能提供私人生活中的意義,也能為社會和政治程序提供意義。大多數國家都是用民主選舉,詢問人民對當前事務的看法。我們相信人民能做出最好的選擇,而個人的自由意志選擇,正是最終的政治權威。
現代的人們把民主普選當作一件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情來看待,但在過去歷史中,這種方法可以說是愚不可及。當英格蘭在玫瑰戰爭(Wars of the Roses)之後面臨分裂時,從來沒人提過要用全國公投來解決。哪有可能讓每個鄉巴佬或妓女都能有一票。選擇要蘭開斯特家族,還是約克家族。民意?民意不重要。在教皇伍朋(Urban)二世發起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時,也沒人說這是人民的意願。但現在我們願意相信,每個選民都能做出對自己最好的決定,而這個決定也將帶領社會走向最好的方向,這就是人文主義在政治方面的影響。
除了倫理和政治外,人文主義當然也大大影響了藝術。在倫理上,人文主義的座右銘是「感覺對了,就做吧」。在政治上,人文主義告訴我們「選民能做出最好的選擇」。在美學上,人文主義說「看的人覺得美,就是美」。最著名的例子大概就是,1917 年,藝術家 Marcel Dechamp 買了一座量產的普通小便斗,他宣布這是一件藝術品,並命名為 Fountain,簽了名,送到紐約的藝術展場上展出。
做個總結,人文主義的核心就是:「聽從你的心」。人文主義認為,生命就是一種內在的漸進變化過程,靠著經驗,讓人從無知走向啟蒙。人文主義生活的最高目標,就是透過各式智力、情緒及身體的經驗,充分發展你的知識。
但是,如果我們發現,人類其實根本沒有「心」;如果我們發現,原來顧客和選民從來就沒有自由選擇,現在居然能用科技來計算他們的感覺、設計他們的感覺、或擊敗他們的感覺,一切會變得怎麼樣?
人文主義崩壞:心靈與自由意志在哪?
透過上面的內容,我們了解了人文主義的本質,就是以人為本。
以人為本,這句話翻譯過來大概就是:「要聆聽自己的聲音,對自己真誠,相信自己,跟著你的心,做讓自己快樂的事。」那麼,如果我們更探討的更深入一點,問題便隨之而來:什麼是「自己的聲音」、「什麼是心」?
人文主義給出的答案很簡單,自己的聲音或是心,就是指你的自由意志、你的心靈、你的靈魂。這些是一個人身上最神聖且不可侵犯的東西,正因為每個人都有自由意志,所以我們普選才在現代社會中流行;正因為每個人都有著獨特的心靈與靈魂,所以現在社會才注重平等,黑人跟白人的靈魂都是好靈魂、窮人跟富人的心靈都是重要的心靈。
但等一下,先不討論是否每個人的靈魂價值都相等這個問題。
我們應該先確認一個最基本的事情:靈魂、心靈、自由意志究竟存不存在?
首先是靈魂。
生物學家早已解剖過無數個屍體,核磁共振過無數個大腦,都沒有發現靈魂的存在。最接近靈魂存在的實驗應該在 1901 年,由美國麻州的 Duncan MacDougall 醫生所做的測試。他發現人死後,體重會有微妙的重量減少,這也是著名的「靈魂重量為 21 克」的由來。但除了靈魂這種不切實際的解釋模型外,有物理學家提出更為有憑據的解釋模型,例如,是人死去後,體溫流失造成空氣對流影響了天秤,等等。總之,我們就是沒有看到靈魂存在的證據。
再來是心靈。
心靈就是自我。大多數人腦中都會有個小聲音,在百無聊賴的時候會產生一些天馬行空的想法,或是在遇到外在刺激時會產生反應。人文主義所謂「聽從自己的心」便是指心靈、便是指自我。當然,對人文主義來說,這個自我是獨一無二且完整的。在現代科學的實驗中,確實發現智人身上有所謂的自我。可惜的是,如果我真的深深去探測自己,就會發現自己一向以為理所當然的單一性,會分解成各種互相衝突的聲音,沒有所謂是「真正的自我」。
第一個要介紹的著名實驗是由 Roger Wolcott Sperry 與 Michael S. Gazzaniga 關於「裂腦」(split-brain)的研究。
眾所皆知,人腦是由兩個腦半球組成,中間由一束神經纖維連結,左右腦分別負責不同的領域,例如右腦控制左半身、左腦控制右半身;右腦負責處理空間資訊、左腦負責語言和邏輯推理等等。對於一般人來說,左右腦的工作是互補的,但對接受了裂腦治療的癲癇病人來說,因為治療斷開了左右腦的神經纖維連結,因此左右腦就像兩個不同的人物住在同一個腦袋裡面一樣,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例如,Gazzaniga 的研究團隊向左腦(負責語言)秀出雞爪的照片,同時向右腦嗅出雪景照。接著問病人看到了什麼,他回答「雞爪」。Gazzaniga 接著在秀出許多圖卡給病人看,請他指出最符合他所看到的內容。病人的右手(由左腦控制)指向一隻雞,但同時左手也伸了出來,指向一隻雪鏟。Gazzaniga 接著就問了這個再也明顯不過的問題:「為什麼你會同時指了雞和雪鏟?」病人回答:「呃,雞爪和雞有關係,而清雞舍需要鏟子。」
從這個實驗,我們可以看出智人的大腦其實並沒有一個「統一且完整」的自我。大多數狀況下,都是左腦在運用各種片段的線索在捏造合理的故事罷了。當然,有些人會說,這種情況只有裂腦病人有,搞不好一般人的左右腦就是不無二致。
那麼,接下來我們看看行為經濟學家 Daniel Kahneman 的峰終法則(peak-end rule)實驗。
實驗內容簡單來說,就是請受試者把手放在會讓人稍微不舒服的溫度(14 度)的水裡。這個實驗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短」階段,就是請受試者把手放在這個水裡一分鐘;第二個「長」階段,受試者的手一樣放在水裡一分鐘,但一分鐘後,會偷偷把熱水導入容器內,讓水溫略微升高,再過三十秒,才請受試者結束實驗。
結束兩階段後,研究人員告訴受試者,現在,他們必須再進行一次把手放入水裡的實驗,但可以自行挑選「短」或「長」的階段。照理來說,短階段帶來的痛苦絕對比長階段來的少,但在這場實驗中,有 80% 的人選擇了「長」版實驗,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有 SM 體質,而是他們的自我認為,長階段會比較不那麼痛苦。這個實驗如此簡單,透露的意義卻幾乎完全否定了人文主義有關「完整自我」的假設。實驗告訴我們,人體內至少有兩種自我:「經驗自我」以及「敘事自我」。
大多數人認同的都是自己的「敘事自我」。我們口中的「我」,講的是我們腦中的故事,而不是身體持續感覺到的當下體驗。 峰終法則告訴我們,整個經驗的價值,是將峰值與終點兩者加以平均,而且這一點也已經被大量應用,例如醫師最好在檢查最後,安排幾分鐘原本不必要的鈍痛(dull ache,隱隱作痛),因為這反而會讓整件事的痛苦記憶大減。於是,根據上述兩個實驗,所謂的「完整的自我」,也在現代科學的實驗驗證下被證偽,智人所謂神聖完整的自我,是可以被隨意設計操弄的。
最後,是自由意志。
就算它身為人文主義的最後一道關卡,自由意志也經不起現代科學的檢驗。讓我們先舉個例子,時至今日,如果有個人拿刀把另一個人刺死,學者想問原因時,若有人再說是「因為他自己做了這個選擇」,這種話聽起來已經不再具有說服力了。反而是遺傳學家和大腦科學家,會提供更為詳細準確的答案:「他會這麼做,是因為特定基因構造讓大腦出現某種電化學反應,而基因構造反映的是從古至今的演化壓力及突變的結果。」
神經元之所以觸發,原因可能是基因預設的,只要遇到外部刺激便如此反應;也有可能是隨機事件,像是因為某個放射性原子突然衰變。但不論是哪一種,都沒有「自由意志」插手的餘地。退一步說,有人認為所謂「自由意志」指的就是「依自己的慾望而行事」,按照這個解釋,那麼人類確實有自由意志;但這樣說來,黑猩猩、狗和鸚鵡也一樣有自由意志。而且這個解釋並沒有說明到痛點,在這個解釋下,最重要的問題就不是「人類能不能因應內在慾望而做出行動」,而是究竟「能不能選擇要產生什麼慾望」。
答案是否定的。有神經科學的研究指出,在人類感覺到自己做某項決定前,大腦已經啟動了指示人類決定的神經事件,時間大約是在幾百毫秒到幾秒之前。舉例來說,現在我面前有左、右兩個開關。當一連串生化反應讓我想按右邊的開關時,我確實覺得自己想按右邊的開關。一點沒錯,我確實想按。但有人就一下跳到結論,認為這種想按的念頭,就叫做自己的選擇。
這當然是錯誤的解讀,因為人的慾望不是一種選擇,我們只能感覺到自己的慾望,再據以行事。
已經有科學家做過類似的實驗,將電極連接到老鼠的大腦中,藉以刺激它的獎勵系統促此它去做某些特定行為。就我們所知,這些老鼠並不覺得受人類控制,也不覺得做了什麼違背自己意志的事。實驗人員按下遙控器,是讓「老鼠想要往左走」,於是它就往左走。畢竟,慾望也只是神經元的某種觸發模式而已,至於神經元觸發的原因,究竟是因為其他神經元的刺激或是實驗人員遙控器控制的電極的刺激,對老鼠來說並無二致。如果你去問問那隻老鼠,它可能會告訴你:「我當然有自由意志啊!你看,是我想要左轉,所以我就左轉了。這不就證明了我有自由意志嗎?」
做個結論,現代科學早已證實,靈魂、心靈、自由意志並不存在(雖然在社會與政治上這點總被無視)。於是,我們有理由相信,人文主義的大廈將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轟然倒榻。
數據主義:如果人類沒有(或不在乎)心靈
如果人文主義註定會毀滅,那麼,就必定有另外一種意識形態會隨之興起。哈拉瑞預測,這個新興宗教便是「數據主義」。
數據主義認為,宇宙是由資料流組成,任何現象或實體的價值在於對資料處理的貢獻。例如自由市場資本主義是將分析資料和做決定的工作分散下去,交給許多各自獨立但又相互連結的處理器;而所有資料都由單一處理器來處理並決定的極端情況,就是共產主義。
照這個觀點來看,資本主義能夠贏得冷戰,是因為至少在這個科技加速改變的時代,分散式資料處理的效果比集中式資料處理更好。數據主義不只是空談理論,而像是每個宗教一樣擁有實際的誡命。
- 最重要的第一條誡命,就是數據主義要連結越來越多的媒介,產生和使用越來越多的資訊,讓資料流最大化。
- 第二條誡命,就是要把一切連結到系統,就連那些不想加入的異端也不例外。
數據主義與人文主義的衝突早已到來。人文主義認為:所有的經驗體驗是發生在我們心中,我們要從自己的心裡找出一切事物的意義,進而為宇宙賦予意義;數據主義則認為:經驗不分享就沒有價值,而且我們並不需要(甚至是不可能)從自己心裡找到意義。我們該做的,就是要記錄自己的經驗,再連結到整個大資料流中,接著演算法就會找出這些經驗的意義,並告入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這兩種主義的差異,舉例來說,在前幾個世代,寫日記只給自己看,是很常見的人文主義習慣;但現在很多年輕人卻覺得完全沒道理。如果沒有其他人能讀到,寫了不都是白寫嗎?
於是,針對「究竟是什麼讓人類比其他動物優越」這個話題,有別於人文主義的「靈魂、心靈、自由意志」,數據主義有一個全新而又簡潔的答案:「將經驗轉化為自由流動的資料數據的能力。」 人類很少真正能夠想出全新的價值觀。回首上次已經是十八世紀,人為主義革命開始宣揚人類自由、人類平等、人類博愛這種種令人激動的理想。數據主義是自 1789 年以來第一個真正創造新價值觀的運動,這個新價值觀就是「資訊自由」。
舉例來說,沒有人真能理解全球經濟如何運作,也沒有人知道全球政治將走向何方。但也沒有人真的需要理解這一切。對數據主義來說,你應當做的,就只是回信回得更快(而且允許系統存取這些內容)。正如自由市場資本主義相信市場那隻看不見的手,數據主義相信資料流也有一隻看不見的手。
從數據主義的觀點,可以把全人類看成一套資料處理系統,而每個人都是裡面的一個晶片(處理器)。那,如果人類整體就是單一的資料處理系統,它的產出是什麼?數據主義會說,他的產出會是一套全新、效率更高的資料處理系統,稱為萬物互聯網(Internet-of-All-Things)。只要這個任務完成,智人就會功成身退。
例如,以後看醫生便不需要醫生的自由意志,只要全人類願意共享資訊,便可以針對病症、基因件建檔,從而找到最適合的治療手段;以後交通便不需要計程車司機的自由意志,只要全人類願意共享資訊,便可以針對通勤地點建立全國家的交通網絡;以後的戀愛也只會將自由意志當作參考,只要全人類願意共享資訊,根據按讚的內容、親戚的性格等等就可以分析配對程度,諸如此類。
當然,生命究竟能不能簡化成資料流,還有待商榷。特別是我們也還不清楚,資料流究竟有什麼方式或原因,能夠產生意識和主觀經驗。或許在未來二十年間,我們就能得到一個很好的解釋,但也或許我們會發現,原來生物與演算法還是不同。
同樣有待商榷的一點,在於生命是否真的只是做出各種決策。但當我們宏觀整個生命,就會發現三項彼此息息相關的發展:科學正逐漸聚合在一項無所不包的教條之下,也就是認為所有生物都是演算法、而生命則是在進行資料處理;智能正與意識脫鉤;無意識但具備高度智能的演算法,可能很快就會比我們更了解我們。
而這三項發展,引發了三個關鍵問題:生物真的只是演算法,而生命也真的只是資料處理嗎?智能和意識,究竟哪一項才更有價值?等到無意識但具備高度智能的演算法比我們更了解我們,社會、政治和日常生活將會有什麼變化?
這些是哈拉瑞在本書中提出的大哉問,也是我們閱讀完本書後應當深思一番的問題。
心得
人類的預測總是會失敗,基於種種原因,我們就是無法預測。但哈拉瑞在本書預測的「數據主義」以及本篇心得沒有提及的「科技人文主義」的未來,仍然值得深思一番。
在《人類大歷史》中,哈拉瑞告訴我們,閱讀歷史的原因不是為了預測未來,而是為了從現有的框架中超脫。我認為《人類大命運》一書便承載著這樣的使命,作者基於過去的歷史與現代科學的架構所描繪的未來,只是一個選項。科技並不會帶來決定性的結果,同樣的科技,也可能創造出非常不一樣的社會,例如火藥與蒸汽機就帶來了資本主義與共產主義這兩個截然不同的選項。況且,我認為本書的筆調有點過於擔憂了。
就算未來真的沒有隱私又如何、沒有心靈又如何、意志真的被隨意操弄又如何?像是我們現在認為過去人們的泛神論、一神論愚不可及一樣,若未來真的長成那個樣子,也許那個時代的人們反而會不能理解為什麼現在的我們還要考慮要不要放棄這些東西。當然,現在談未來還太遠,數據主義並不會彈指之間就取代人文主義。如果數據主義真的到來,那麼這必定是個漸進的過程,是我們一步一步把互聯網引入我們的生活後,不自覺間造成的結果。
談談本書中我最有感觸的章節,是有關「自我」,也就是在談論「內心的聲音」的章節。任何有用過大麻、LSD、利他能或是酒醉、冥想的人,都知道內心的聲音是可以被調節的。在使用 LSD 時,會有種自身融入宇宙的感覺,似乎無處不是我,我不在無處,我可以是樹的生命,也可以是斑駁老去的牆壁。我想說的是,我不可能是樹、我也不可能是牆,但是這些藥物卻能夠讓我調節自我,達到那樣的感受。這就代表了自我這個東西其實不堪一擊,是可以任人蹂躪的。
大多數人沒有這樣的親身體會,但這本書會告訴你這是怎麼回事(而且也合法)。有趣的是,看完之後我並沒有對「自我」失去信心,反而認為我多掌握到了「自我」的弱點。每一次有一個新感受或新刺激,我就會問問自己,現在要做反映的是「敘事自我」還是「經驗自我」。在《與成功有約》中,柯維提到的「選擇的自由」的核心含義也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