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潮再起

Chieh-Yi Cheng
地中海豔陽
Published in
Oct 12, 2023
(攝影/鄭傑憶)

一連串的口號和會議擋不住移民潮

9月28日,義大利內政部長皮安特多西(Matteo Piantedosi)聽聞有7艘非政府組織的船隻在地中海救援移民,決定提早離開在布魯塞爾進行的移民政策協商會議,以行動抗議德國政府資助非政府組織的海上救援,但這些獲救的移民都被送到義大利。

同一時間,義大利外交部長塔亞尼(Antonio Tajani)告訴德國外交部長貝爾伯克(Annalena Baerbock),「我們無意對非政府組織開戰,但不能把義大利變成吸引移民的磁鐵。」7艘在地中海救援的非政府組織船隻裡,4艘飄著德國旗幟。義大利希望,德國好人做到底,德國船救援的移民直接送到德國,而不是就近在義大利上岸。

在皮安特多西驟然離開歐盟的移民政策協商會議之前,義大利政府接連慶祝極右派的總理梅洛尼(Giorgia Meloni)兌現了競選諾言,成功推動攔阻移民的新政策。

她在今年4月前往衣索比亞宣布以義大利能源巨擘馬泰伊(Enrico Mattei)為名的「馬泰伊計畫」(Piano Mattei),表示要讓義大利成為歐、非能源橋樑,透過雙邊合作讓非洲有更多資源投入安全和國防以解決移民問題。

她在夏天三次到訪突尼西亞,並促使歐盟執委會主席范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簽署協議,讓這個北非前緣國家擔起替歐洲攔阻移民的任務。梅洛尼說:「這是歐盟與突尼西亞之間建立真正夥伴關係的重要一步,是歐盟與北非國家關係的典範。」7月23日,她藉著位在羅馬的糧農組織(FAO)舉行聯合國糧食體系高峰會期間有眾多非洲、中東國家參與的時機,舉辦移民國際研討會並推動「羅馬進程」(Rome Process)。

然而,一連串的口號和會議擋不住移民潮,到今年9月底為止,約13萬移民進入義大利,超過2022年整年度的10萬人,依照這個趨勢,2023年可能打破2016年移民達18萬人的紀錄。

一樣反移民、擔任交通部長的聯盟黨主席薩爾維尼(Matteo Salvini)指責梅洛尼的外交手段失敗,並炫耀他先前擔任內政部長期間,移民人數是現在的一半。歐洲議會將在明年6月改選,在比例代表制的選舉制度下,得票率越過5%門檻即可分配席次,缺少結盟競選誘因的政黨使出渾身解數爭取每一張選票,醒目的移民潮是極右排外政黨不願錯過的熱門議題。

9月中起,受梅洛尼政府掌控的電視台一再播出移民湧入小島藍培杜撒(Lampedusa)的影片,引發移民潮再度爆發的擔憂。靠近西西里島的藍培杜撒距離突尼西亞僅110公里,蜂擁而入的移民人數超過當地的6000名居民,只有400個床位的收容所不堪負擔。薩爾維尼認為,緊急狀態已經不足以形容當前情境,他說:「這是戰爭的行為,我相信,這波移民潮背後有人指使。」

聯合執政的三個右派政黨都把箭頭指向德國,以不同的語調提出批評。聯盟黨副秘書長克里帕(Andrea Crippa)話說得最重,「80年前,德國用軍隊入侵義大利,現在則用非法移民動搖政府。」德國前總理梅克爾(Angela Merkel)在2015年對敘利亞難民敞開大門,但極右的德國另類選擇黨(Afd)藉由煽動「失控的移民」恐懼,支持度節節升高,迫使中左派政府也逐漸緊縮庇護政策,並增強在捷克、波蘭的邊境巡邏。

非政府組織是另一頭代罪羔羊,薩爾維尼指責他們的救難船是「海上計程車」,誘使移民鋌而走險穿越地中海,不過,非政府組織拯救遇險者僅占2022年上岸移民的10%。

歐盟和成員國也越來越不願意承擔海上救援的工作。7月14日深夜,一艘木製漁船在希臘海域漂流並發出求救訊號,但海警隊沒有採取救援行動,而是試圖將該船拖離管轄海域,最終導致翻船,約700人命喪海底。今年2月,義大利的克羅託內(Crotone)海岸上演了類似的見死不救劇碼。

(攝影/鄭傑憶)

面對義大利和希臘等「前線國家」發出的求救訊號,歐盟宣稱將集體應對移民緊急狀態,然而,這個緊急狀態至少延續十年了。

2013年10月3日,一艘難民船在藍培杜撒海域翻覆,奪去368條人命,義大利政府隨後啓動「我們的海」(Mare Nostrum)搜救計劃,在短短一年內,義大利海岸警衛隊拯救了約10萬人。但因為德國等中歐國家拒絕一起分擔支出,並譴責這是助長非法移民的「接駁服務」,該任務也湮沒在地中海移民潮下。

歐盟在2016年與土耳其簽訂協議,將移民攔阻在境外後,接著與利比亞達成協議,「外包」棘手的偷渡客問題。公民團體批評,這些國家虐待移民,有違反人權的疑慮之外,也讓這些鄰國得以「敲詐」歐盟,需索更多金援。當土耳其和利比亞路徑受阻,偷渡者轉向突尼西亞,梅洛尼說服歐盟提供金錢和工具讓該國攔阻移民,但突尼西亞總統薩伊德(Kais Said)說:「我們不能只是當警察,肆無忌憚地幫其他國家守護邊界。」

其實歐盟需要移民挽救老化的人口和下滑的勞動力,若把滋養威權國家攔阻移民的資金適度轉化,輔以合法的移民管道和培訓,可以找到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案,避免地中海成為移民的海葬場。但梅落尼相信,來自非洲的移民是「種族置換」的陰謀論,她說:「若需要移民,我們可到委內瑞拉找,那裡有很多義大利後裔。」

梅絡尼扣押非政府組織的船隻,規定可以將移民拘留在遣返中心最長18個月,若要避免拘留,需繳交5000歐元的押金,希望種種嚇阻手段能夠阻止偷渡客。但在故鄉一貧如洗的移民不怕死,仍前仆後繼踏上最危險的移民路途。

(本文10月7日刊登在新加坡《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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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eh-Yi Cheng
地中海豔陽

生長在台灣,生活在義大利的記錄者和學習者,更多「地中海豔陽」下的新鮮事、前塵往事和鳥事,請到專頁繼續閱讀: https://medium.com/solemediterran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