墾山．啃山
山民墾山討生活，也創造了心曠神怡的景觀
說起地中海，大家總是想到海，忘了包圍海的土地。在義大利的土地上，70％是山脈與丘陵，在這些上億年前板塊運動擠壓出來的皺摺上，義大利掩不住獵人和牧人的慣習。
這世界上很少山區像阿爾卑斯山脈這樣布滿人的痕跡，冒險家攀上讓人望之生畏的山巔，樹林裡有獵人蹤跡，山民在森林裡採集栗子和野菇，在貧脊的土地上種燕麥和大麥，陡峭的坡地草原上有牧人的活動。
在阿爾卑斯山脈，很容易看到一片又一片的草地，除了2500公尺以上因低溫少日照，地質僅適合草類生長的天然草地之外，其餘是上千年來人與自然搏鬥而來的草地。
或許是受到台灣地理課本影響，我懷疑草的抓地力不夠，還有這幾年來種樹減少碳排放的宣傳，總以為草不如樹。然而，阿爾卑斯山上的草地鬱鬱蔥蔥，放牧牛羊吃鮮草之外，還製成上等的牧草，牛羊在圈廄裡過冬時不擔心缺糧秣。
台灣視野草為勁敵，因為種類多，我們也不夠了解，經常簡單稱呼它們是「雜草」，用上除草劑除之而後快。阿爾卑斯山上千姿百態的野草是營養豐牧草，比起平原上農人撒下特定種子栽培的牧草，山上牧草種類多樣，一些草地甚至有上百種的花草。
山上「人工」草原無須山民播種，但要收割，或是放牧，讓牛羊幫忙照顧，草食動物是草最好的共生夥伴。
牛羊吃草，野草種類多，營養多樣，不像密集飼養大概只提供一兩種草，在大自然的草地上吃草，邊吃邊散步，牛羊更健康，牠們的奶製成的乳酪風味更佳。
牛羊也照顧草，身體代謝後的排泄物是天然肥料，滋養土壤長出新草，拉出的糞便中含有草籽，順便播種。牛羊的蹄是照顧土壤的好工具，往來踩踏讓土壤更鬆軟。
山民胼手胝足開墾的草地，稍一荒廢就會被大自然的力量再度吞噬。過去的戰爭與旱澇沒讓山民放棄這些草地，但敵不過資本主義力量，山產比不過平原上大量生產的價格競爭，山民逐漸老去，年輕人離鄉，草地慢慢荒廢。
在阿爾卑斯山脈南端的法爾山（Monte Farno），放眼望去是遼闊的高山草原，樺樹、落葉松和柏樹在天地間輕鬆舒展，石砌的農舍遺世獨立，水潭映照著山景。照片隨便拍拍，朋友說都像明信片。相較之下，一些人指責，種出脆甜高麗菜的台灣高山農業是在毀山，空拍的照片常常怵目驚心，像是在怪獸（怪手）在啃山。
阿爾卑斯山的草地是數百年前的山民用鶴嘴鋤一步一腳印開闢，物力維艱人力有限，保有對自然的敬畏，山民墾山討生活，也創造了心曠神怡的景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