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的歐洲好朋友
普丁不帶感情的雙眼洞悉我們刻意忽略的自身弱點
「人們該問問：在這場競選中，川普是不是克里姆林宮的傀儡？」美國民主黨候選人希拉蕊（Hilary Clinton）的競選經理穆克（Robby Mook）尖銳質疑。
川普在口頭上稱讚俄國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是比歐巴馬更優秀的領導人之外，七月間遭駭客攻擊而洩漏的電子郵件揭示黨職工偏袒希拉蕊，挑動民主黨內鬩牆的舉措也被懷疑是克里姆林宮暗助共和黨川普之舉。
普丁不只試圖拉抬川普，在地緣政治和歷史淵源更深的歐洲，更有不少他的好朋友，就算不是過命交情，但在利益與權力的計算下，經常在適切的時機為俄國發聲。
隨著烏克蘭危機蔓延，克里米亞半島（Crimea）在二〇一四年成為莫斯科的禁臠後，在華盛頓的壓力下，歐盟也跟著對俄國實施禁運。然而，法國極右派民族陣線黨（National Front Party）領導人瑪琳．勒龐（Marine Le Pen）仍前往克里米亞導參與會議，並為普丁辯解：「他是愛國主義者，關切著人民的主權，就像我們在捍歐洲文明的共同價值。」
瑪琳．勒龐以言語和行動支持普丁，莫斯科則以金錢回報，二〇一四年透過與克里姆林宮關係密切的第一捷克俄羅斯銀行（First Czech Russian Bank）貸款九百萬歐元給民族陣線黨，面對明年的總統大選，瑪琳．勒龐仍準備爭取俄國的金援。
在初始的否認後，她終於承認了與莫斯科的金錢聯繫：「我們問過所有的法國銀行，然後是歐洲的銀行，他們都拒絕貸款，最終是一家俄國銀行答應了。對於銀行所隸屬的國家，我不覺得自己虧欠了什麼。」
同樣屬於極右派的德國另類選擇黨（Afd）與團結俄羅斯黨（United Russian）簽署合約，參與培訓親近普丁的俄國青年軍，他們多有反美、反同性戀與種族主義的傾向。至今雖然沒有證據指出德國另類選擇黨接受普丁的資金，但在先前的地方選舉中，海報、造勢活動是由俄國人贊助。該黨青年代表弗洛邁爾（Markus Frohnmaier）表示：「普丁和他的政黨代表了多數俄國人，我們與之聯繫，是為了德國的國家利益。」
柏林圍牆崩垮後，德國企業在俄國大筆投資，與莫斯科之間有著密切的利益關係。在一九九八到二〇〇五年間領導社民黨（Spd）執政的前總理施洛德（Gerhard Schröder）是普丁的「麻吉」，卸任後擔任連結俄國與德國的「北溪」（North Stream）公司總裁，這條天然氣輸氣管是由與克里姆林宮關係密切的俄羅斯天然氣工業公司（Gazprom）投資。莫斯科與西方國家在二〇一四年因為烏克蘭危機鬧僵時，施洛德在聖彼得堡歡慶七十大壽的照片，讓德國一片譁然。
像是後繼有人，擔任梅克爾政府副總理的社民黨主席嘉布瑞爾（Sigmar Gabriel）去年同樣與俄羅斯天然氣的大亨們把酒言歡，並計畫加碼興建另一條連結俄、德的北溪。
與普丁稱兄道弟的義大利前總理貝魯斯柯尼（Silvio Berlusconi）失勢後，北方聯盟（Lega Nord）接下了與俄國的聯繫，在身為經濟火車頭的米蘭設立了「倫巴底與俄國協會」牽頭雙邊的經貿活動。
無獨有偶，近來聲勢大漲的五星運動（M5S）同樣以「國家利益」為名向普丁靠攏，「對俄國的禁運是不可接受的，受苦的是百姓不是政府」，該黨眾議員狄史特法諾（Malino Di Stefano）表示。根據農牧協會統計，對俄國的禁運已經造成義大利農產食品業六億歐元的損失。
普丁的歐洲朋友們還有：可能在十月重新舉行的總統大選中勝出的奧地利自由黨（FPÖ）、希臘的金色黎明黨（Golden Dawn）、匈牙利的猶比克黨（Jobbik）等極右派。
當歐洲的經濟欲振乏力、失業率攀高又被移民問題搞得焦頭爛額之際，重建與莫斯科的經濟連結聽來振振有詞，但普丁的算盤不僅止於此。根據匈牙利政治分析家克瑞柯（Peter Kreko）的研究，歐洲極右派偏好民族主義和傳統主義的修辭，嚮往強人和威權，都在意識形態上與普丁不謀而合。
順著華盛頓的意，歐盟和北約（NATO）試圖孤立俄國，但普丁不會坐以待斃。在烏克蘭之後，土耳其因為疑點重重的政變與歐美起了口角，讓俄國多了點轉圜的空間。
普丁要的並非忠心耿耿的盟友，只要這些疑歐派在俄國利益可能受損時，在歐美為他發出聲音。他的收穫已經不僅只於此，最支持美國對俄強硬政策的英國決定脫歐，實質上削減了一部分歐盟力量。
鼓吹脫歐的英國獨立黨（UKIP）主席法拉吉（Nigel Farage）曾說：「全球領導人中，我最崇拜普丁」。花費數百萬歐元支持各國疑歐派並可能接手英國獨立黨的企業家班克斯（Aaron Banks）同樣是親俄派，他認為普丁在克里米亞的作為「只是在保衛境內的公民」。
烏克蘭危機後，經濟大幅衰退的俄國像是被孤立的北極熊，但普丁利用敘利亞內戰、與中國拉幫結派等國際局勢不斷增加自身籌碼。
更重要的是，「普丁不帶感情的雙眼洞悉我們刻意忽略的自身弱點。在某種程度上，他比華盛頓和布魯塞爾的高官們更了解西方世界。」美國政治學者米德（Walter Russell Mead）指出。
（本文2016年8月刊登在「新新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