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時差

Leona
Stardust.1127
Published in
Jun 12, 2022
Photo by Jo Quinn on Unsplash

六月,轉眼又是六月。

每一年每一年都過得飛快,每一次提筆都得耗上一個季節。新的季節迎來的是新的節奏和呼吸,新的時差換來新的作息。即將步入二十五歲的起點,每年六月我就為自己的又一個年歲唱上驪歌,舊的一年依舊好壞參半,似乎沒有哪一個歲數過得特別燦爛。回頭看來,四分之一個世紀平平淡淡。

C 的航班在五月最後一天啟程,那是個週二。日子一到我就開始半夢半醒,輾轉難睡。掩著被子從心頭到胃囊都在掉淚,但腦子還不知道。三點,五點,六點半鐘,鬧鐘沒響,五臟六腑把腦子叫醒了,飛航一解開, C 的影像傳進手裡,離別的聲音像轟雷,在腦中震上好大一圈,久久不能聽見外在聲響。

一路清醒到八點,等他出關,短短的電話我忽然間才認知到那近兩個月內預習過千遍的離別,在真實的發生之前,都只是鬧劇。人生不比一場簡報,不是講得越多次就會越熟悉,一切都和料想的完全不同。我一路掉著眼淚,到了九點打開電腦開始工作,工作的空檔一個呼吸突然間眼淚又掉下來,就這樣斷斷續續撐到下午六點,電腦一關,撲上床使勁的嚎啕大哭,岔氣的喘息,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六歲。我輕輕喚著自己的名字,告訴自己就使勁地哭,就哭一天。下了飛機的 C 在視訊鏡頭裡看著我,我認不清他究竟知不知道我內心有多悲慘,只是故作不知還是無法識別,我不想徒增無力感,掛了電話之後才開始埋頭大哭,講電話半小時,又哭了半小時。

因為那感覺並不陌生,失去一個近在眼前的摯友便是這樣的。

我依然記得國中那年我對著 Y 說,請不要叫我一起陪你選其他人的生日禮物。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獨佔欲」三個字的出現。其後不斷不斷地認識新的朋友,一次一次地練習認清朋友是不具專一性的,或長或短,都是過客。友情豈能獨佔,而緣分豈能強求。每一個階段我總是學不會放下,總拉著前一個時期的朋友緊緊不放。就這樣出了社會,身邊再無相伴日常的朋友。

如今我再也不說自己可以沒有戀愛,因為戀愛同時成為了我的生活,C 身為情人的同時成為了我重要的朋友。和 C 說話可以帶入許多共同記憶,即使我們未曾一起經歷。可那些未能一起經歷的事情,又次次觸發我埋藏的獨佔心,每當膨脹,我就會拿針刺破。膨脹、刺破、膨脹、刺破,無限次循環。刺破時,我會把那些我們一起記得的事情,還有一起創造的笑話和不會重現的畫面拿來安慰自己。

我問他,什麼時候思念的刻度最深?

忘了是誰先回答,是我還沒醒的清晨,也是他已經入睡的夜晚。

作息讓我們的時差與日俱增,孤單的時間差彷彿有四分之一天那麼長。

星期天的晚上總是適合絮絮叨叨,只願再多提個幾次筆,你已經回到我們的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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