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很忙

連承晞
TALK-青年雜誌
5 min readFeb 18, 2019

【閱讀不是理所當然】
曾經,書籍只能透過徒手抄寫的方式生產,產量稀少、價格高昂,識字者
亦屈指可數。所謂閱讀,不過是少數階層獨享的趣味。十五世紀,隨古騰堡印刷術和都市具備消費能力的中產階級出現,書籍才逐漸成為一項流通的「商品」。
至十八世紀,普魯士(德國的前身)為增強國力,首先開始推動國民教育,
並受到西方各國仿效,各地識字率有了長足的進步。從教會中結婚證書上的簽名來看,可推估此時歐洲先進國家識字率已來到70%以上,為三百多年前的近兩倍。識字率提升擴大了文字產能與消費力,並催生了一項革命性的產品 — — 報紙。文字商品從原先的長週期,一躍成為每日即時產出的快速消費品。這種快速生產即時消費的模式,隨西方國家在海外的殖民統治擴散至全世界,大幅改變了人與人、個人與群體的關係。

【文字與社會】
當代國族理論經典《想像的共同體》(Imagined Communities)一書中,安德
森便點出文字傳播與社會群體認同間的重要關聯。即便是未曾經歷的事物,透過閱讀相同文字,人們也能產生「我在那裡一同經歷」的感受,此種「共時性」的創造便是文字傳播的力量。這一力量構成了現代東亞、拉丁美洲等地群體認同的意識,成為形塑當地國家認同的重要推力。
文字的力量如此巨大,不止改變了社會的文化樣貌,也改變了我們的經濟
模式。教育創造了大量識字人口、使生產方式不斷進步;技術的快速更迭,又進一步擴大了學習的需要,相始相依的循環最終創造了現代社會近乎零文盲、甚至全體高教化的現象。
就國家發展角度來說,隨著識字率不斷提升,以及傳播科技的進步帶來的
高速發展正是大家所夢寐以求的。理論上這應該是一種進步,當文字不再被少數人壟斷,資訊流動將變得更加容易,大眾也將更易於接進知識與真理。然而隨著媒體發展愈發蓬勃,人們漸漸發現,實際情況與理想間有著不小的出入。

【名著的啟示】
記得小時候上課總會有名著介紹,之中比較有印象的是托爾斯泰的《戰爭
與和平》、《安娜卡列寧娜》、珍.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從前我自認是個讀書家,就立下志願,總有天要把這些名著都讀個通透。但當某天我真的進到書店,見到架上一本本厚得像磚頭,排成一面牆的「巨著」時,頓時就傻住了。這麼厚的書誰讀得完啊?一開始還努力安慰自己,既然是名著內容肯定是有趣的吧?說不定它們正可排解我無聊的生活。但打開後,我只看了前面不到十頁,就開始往後跳,三十分鐘不到,我就畢恭畢敬地把書歸位了。
有趣無趣恐怕我是沒資格評論,但它們的厚度著實令人焦躁,一想到要花
多少夜晚消化,就不禁覺得是生命的浪費,先前的憧憬也立刻蕩然無存。此後每跟朋友提及此事,就忍不住要說句馬克吐溫的笑話:「經典就是人人都稱讚卻沒人要讀的書」(“Classic” A book which people praise and don‘t read.)。說起來,馬克吐溫要是知道自己作品也被後世歸入「經典之列」的話,不知會做何感想?

不過這件事除了引發我對這位大作家的共鳴外,有個疑問也在我心中升起
。是啊,這麼難讀的書怎會成為「名著」、以前人他們時間怎那麼多啊?念頭一轉,我不禁開始思考,為什麼我總覺得沒時間呢?同樣一天二十四小時,我都用去哪了?電視、電腦、手機、平板,各樣科技產品一個接一個從我腦海中浮現,此時我才意識到,現代人不是不讀文字,而實在是因為選擇實在太多了。
換言之,就是讀者太忙了!

Photo by Sylvie Tittel on Unsplash

【讀一本書怎麼那麼難?】
仔細想想,上次坐下來好好讀完一本書是什麼時候?有沒有過這樣的經驗
,走進書店想找本書,卻在半小時後迷失茫茫書海,向著琳瑯滿目的封面與標題踟躕。不是因為架上的書沒吸引力、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每本書都充滿著吸引力,反而使你在不願錯過的心情中、與每本書擦肩而過。
隨科技進步,除了架上書本,我們還有社群媒體、網誌、論壇等各式各樣
的管道。甚至你再更懶一些,還有貼心的懶人包,教你「三分鐘」了解一切。1980年代開始,一些藝文評論人與作者便逐漸發現,教育普及固然增加了大眾的閱讀能力和文字著作量,但過了某個程度後,這種增長不但沒有幫助人們對知識的理解,甚至反過來成了一種妨礙。這是因為文字的流通量,已遠大過讀者所能閱讀與消化。加上電視、網路傳播普及,面對各式聲光刺激,文字更加顯得無力與蒼白。也讓那些想讀書的人們,不禁感慨:「讀一本書怎麼那麼難?」

【給一本書一點時間】
現代人總覺得自己沒時間,可若仔細檢視自己的生活,這些忙碌常常是「
瞎忙」。也許看個手機,滑著滑著一小時便過去了,而這一小時事後回想起來其實啥都沒做。如果可以,給一本書一點時間吧。一本自己喜歡的書,不急著讀完,但就是給它一些不忙碌的時間,慢慢一點一滴地讀完它。閱讀的美好只有在閱讀的過程中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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