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紀錄片《海與岸The Hostess 》一窺新生代導演的問題意識

Bond Lieu
Jan 13, 2023

--

一、關於《海與岸》

○○紀錄片《海與岸The Hostess 》是由中正大學傳播系110級應屆畢業生所拍攝製作,導演趙若彤。經由嘖嘖募資平台經三階段募資活動,順利募得經費十一萬九千多元,並如期完成本片長48分鐘的完整製作。

○○2021年獲得新北市紀錄片獎優選,2022年台北電影節最佳紀錄片提名,2022年獲得金穗獎最佳學生紀錄片以及社群名人推薦獎。11月27日更奪得「2022勞動金像獎影片徵選競賽」不分類首獎,獲獎金35萬元。

○○影片開始於導演與三位女孩主角們在白天玩著充滿「大人」童趣的香菸吹泡泡遊戲。再來畫轉換到燈紅酒綠的林森北路,透過圖片和文字大致介紹台北市酒店地理分佈、酒店場所性質,以及酒店公關的工作內容。包含陪酒、聊天、唱歌,部分公關會提供性交易服務。酒店提供繁華的夜生活,間接養活商圈許多小商家。

《海與岸》劇照
《海與岸》劇照。照片來源: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65468/fullpage

○○整部影片並無誇張煽情橋段,是以同儕朋友般的視角拍攝三位主角的故事,並且拍攝對象包含三位主角的家人、朋友與師長。影片採訪了三位主角分別進入酒店公關的心路歷程,以及共同籌組工會的記錄。角色包含擔任酒店公關經紀人的「筠筠」,實踐服裝設計系中輟,準備復學並參加畢業製作的「泳淇」,還有因家境需要透過筠筠介紹進入酒店公關行業的「張川」。

筠筠
○○長期以來和父母關係疏遠,父母離異由祖母撫養,父親是警察,母親患有嚴重精神疾患,她必須負擔母親生活與醫藥費。19歲時來到台北,進入日式酒店當酒店小姐,後來成為經紀人,將保護酒店小姐的身心安全與健康,視為首要任務,將這份職業當作終身志業,但卻無法向家人透露自己的職業。目前「酒與妹仔的日常」組織成員與工會理事長,未來希望開一間 Talking Bar,在店內實現良好的勞動環境,建立有勞健保、低職災的工作場域。

泳淇
○○19歲時進入實踐大學服裝設計系,為負擔生活與課業開銷,從事酒店小姐。原本立志成為服裝設計師,在從事酒店小姐的五年間經歷自我混淆等低潮後,逐漸找到工作與生活之間的平衡,曾經休學,並在2020年重返學校並以酒店工作見聞來製作畢業製作。個性外向的蛹,是少數能向家人公開職業並被接受的小姐,但母親依然難以向朋友、同是啟齒自己女兒從事酒店公關。

張川
○○搖滾樂迷,因家中經濟狀況不佳,高職畢業後到處打工。一肩扛下家中經濟的張川,卻必須向父母隱瞞職業。在酒店工作賺取高薪同時,也承受著被性騷擾的陰影。「酒與妹仔的日常」與酒店公關勞權倡議成為張川生活另一個重心。

海與岸》劇照,三位主角左起泳淇、張川、筠筠
《海與岸》劇照,三位主角左起泳淇、張川、筠筠。照片來源: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65468/fullpage

二、介紹文字中拍攝立場與觀點的些微變化

○○整體來說本片攝影、剪輯、後製都非常完整成熟,我覺得以學生畢業製作來說水準相當高。在看完影片後我想多蒐集一些本片製作前後相關的資料,發現到本片從前期所提出的理念,到上架紀錄片平台後的影片說明,相比最終的螢幕呈現,其實有一點差異,讓筆者產生許多好奇和疑問。

○○從做為畢業製作時的介紹,到募資平台文案,以及最後上架至Giloo電影平台的簡介,從中可以看到彼此間的些許差異,可能由於影片從拍攝當中到上架平台之間每一個階段裡,創作內容與製作過程相互影響而持續調整,就任何藝術作品來說都是正常歷程。而讓我感興趣的是這些介紹文字的微調,是否代表著製作團隊拍攝過程中問題意識的轉變。

中正大學傳播系110級畢業製作作品《海與岸》作品簡介https://telecom.ccu.edu.tw/p/405-1088-20078,c1641.php?Lang=zh-tw

酒店就像是一座夢工廠,酒店公關為客人編織著溫柔的美夢,而客人則是在寂寞的生活中,來這裡尋求心靈慰藉。但在媒體書寫下,「酒店公關」彷彿成了神秘的都市傳說。 她們,是一群沒有面貌、販賣身體與情感換取金錢的妖豔女子,是為了生活而「下海」的都市底層,但是對於她們來說,人們說的海,可能才是她們的「岸」。 一群以酒店經紀人與公關組成的倡議團體「酒與妹仔的日常」,試圖打破大眾的刻板印象,展開一場酒店公關與社會的對話。

○○這段介紹文字表達希望展開酒店公關與社會的對話。感覺上在這個階段,拍攝團隊尚認為生活在都市底層的酒店公關,她們與社會之間存在一定程度的疏離,因此社會對於從事這份工作的人,因為不了解而普遍存有一些刻版印象。紀錄片的拍攝期望拉近彼此距離、引發對話。

在嘖嘖募資平台上的介紹文案
https://www.zeczec.com/projects/sea-and-shore/updates

「下海」,常被用來指涉進入酒店產業,入行就是淪落風塵、捲入風險莫測的「海」。 但是,海與岸的分際,該如何劃分? 誰在海裡,誰又在岸上?

我們希望透過這部紀錄片傳達給觀眾,酒店小姐和我們沒有什麼不同,都是為了生活而努力的人們。

在拍攝期間,我們最常被問的問題不外乎是「酒店小姐不是很神祕嗎?」、「要小心安全喔那裏很複雜」,其中許多人並沒有接觸過酒店小姐,卻對他們已經有了刻板的想像。

其實一開始,我們也和大家一樣。直到實際走入他們的生活,才發現酒店小姐與我們並沒有什麼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同樣都是付出勞動換取金錢,他們卻要承受社會、甚至是親友,投來的有色眼光。所以我們希望呈現三位酒店小姐與經紀人不同的生活面貌,撕下大眾對他們的標籤。而這三位酒店工作者,同時也是性產業倡議組織「酒與妹仔的日常」的成員,我們也期待這支紀錄片,能夠紀錄下這個世代性工作者的社會運動,與爭取平等工作權的聲音。

現在邀請你,一起看見真實,並參與改變的歷程。

○○在這段介紹中,團隊表達了他們自己對酒店小姐觀點的轉變,從神秘、陰暗,到發現與我們並沒有什麼不同,不過卻要承受來自各方的有色眼光,因此團隊希望透過本片去除加諸於她們身上的標籤。可是這樣一來,若是只把她們與常人沒有什麼不同的一面拍出來,除了告訴社會先前給她們的標籤是多餘的之外,就沒有其他層次的訊息了。而可貴的是團隊看到了這幾位被拍對象,在下班之餘其實正在從事爭取工作權益的社會運動。我想若以紀錄片之眼來看,只要對方願意,與其說要去除有色眼光,不如去看到對方的本色,或許更能看到屬於對方的真實。到這個階段可以明顯感受到,拍攝團隊已經累積相當清晰的問題意識了。

在Giloo紀錄片平台上的介紹
https://giloo.ist/video/745?episodeId=726

下海常被用來指涉進入酒店產業,入行就是淪落風塵、捲入危險的海,大眾為酒店小姐定義生活處境,在社會既有的道德框架中,她們是一群失語的人。《海與岸》記錄了三位酒店工作者的真實樣貌,以及他們從酒店去汙名倡議到組織工會,與社會對話的過程,但來自於家人或大眾的不理解,又該如何面對?

○○在看過影片後回頭檢視這段簡介,「失語」這個狀態確實在鏡頭下能看到,但是接下來該如何面對家人和大眾的不理解,這一點在片中並無持續探究,像是主角們本身也未解的一道難題。而「酒店去汙名」就本片範圍所涉應該是「酒店工作者」的去汙名化。

三、關於拍攝觀點的探討

○○本片的拍攝對象是三位非常年輕,其中還有著學生身分的酒店工作者,在廣大的酒店工作者群體中,也許不能算是具有整體職業面貌的代表性。其中一位主角筠筠,身為公關經紀人,她談到另兩位女孩─泳淇與張川,實際上並不太喜歡這份工作,因為在工作中無法做她們自己,筠筠覺得她們兩位不應該一直在這個行業裏面。也就是說兩位主角進入酒店公關的狀態,會是以臨時解決迫切性的經濟問題為主。「經濟狀況」這個原因在資本主義社會運作底下並不算特殊,是普通老百姓時時刻刻必須面對的問題,而到酒店工作是解決的出路之一,因此片名「海與岸」也點出了「下海即上岸」這樣的處境。

○○以「經濟狀況」作為連結,我想可以很清楚地看見「酒店」或說酒店生態、酒店生產鏈…等,本身與社會並不是有距離的兩個主體。酒店存在社會裡已有其固定扮演的角色,而社會則形塑了酒店在其中發展出來的樣貌。長期以來,酒店的污名化應該不是來自於裡面的工作者,反而是由於去消費的族群其社會印象所導致。

○○思考到這邊,對於本片我產生了幾個提問:

1、沒有進入真實現場去採訪消費酒客
○○透過三位女孩的談話,我們可大致了解酒客的消費心態。但由於沒有實際採訪酒客,對於酒店消費生態和具體面貌,似乎不在團隊想要積極處理的範圍之內。因此在本片看不到公關們日常工作時,實際面對的客群型態及場域狀況。如此會不會就像前面所提到,本片介紹文字裡所說的,觀眾依舊只能將「原有的想像」貼附在這些女孩身上,如此似乎與本片所希望打破外界偏見與刻板印象的動機,有所矛盾。

2、拍攝喝酒情境是模擬消費的體驗活動,而非真實酒店場景。
○○本片拍攝期間遇到疫情高峰酒店停業,因此可以理解改用「體驗」場景來表現平日公關工作的情境與氛圍。透過裝開水的酒杯與空氣手勢,也可以清楚看到這不是實際發生於酒店內的消費場景。除了說團隊採取了一個「安全」的拍攝方式之外,這個模擬是不是某個程度起到抽離現實的一種美化與詩意呢?假設沒有疫情影響,而團隊也取得酒店及酒客的同意進入現場拍攝,那呈現出來的畫面,是真實的紀錄還是紀錄的真實?

○○我自己就這前面兩點提問,有一個初步的界定,就是需要回到團隊的問題意識裡,是希望讓觀眾看到「酒店」,還是想要看到「酒店公關」,也就是這三位女孩。從先前影片介紹文字裡流露的拍攝動機來看,「看見她們」應是本片的核心,因此這樣的模擬場景,不是聊備一格的酒店模擬,而是三位女孩就其工作經驗的一個回憶重現,在這個回憶重現場景之中,她們已不是「被消費者」,並且有了一個帶領大家反身觀看她們處境的一個視角。

《海與岸》劇照,酒客體驗場景。照片來源: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65468/fullpage

3、缺少對酒店工作者客觀處境的調察
○○透過「酒與妹仔的日常」這個組織的工會籌組過程,看似提出了有希望的主張,將要轉變公關們的處境。但我感覺到這樣的敘事鋪陳,在訊息的接收上有些跳躍,也太快進入理想光明的路上,可能簡化了酒店生態裡的諸多複雜結構與細節。片中關於酒店公關工作情境的敘述,主要出現在工會的籌組會議時彼此的言談中。影片只記錄張川一人講述自己曾經喝醉後,被酒客伸手入裙性侵的經歷,並且鎮定淡然地述說對方後來付錢了事(不知是給張川還是給酒店)。而泳淇鏗鏘有力地主張:性侵絕對是犯罪,不能只當成是職災。

○○儘管有如此表達,但影片仍無法讓觀眾了解到,性侵與性騷擾在這個工作裡發生的頻率、強度。可想而知還有諸如酒客本身所挾帶的權勢脅迫、公關們在侵害事件發生後仍持續工作的心理狀態、身不由己的公關們如何自處與解決,是否因為「失語」而衍生心理疾患…等問題。

○○而當泳淇回到校園體制,努力參加畢業製作發表,過程中她表示本來對她不錯的老師,在知道她從事酒店公關工作之後,對她的態度就大為改變。然而是什麼樣的改變,為什麼這樣一份工作會令老師轉換對她的態度?沒有進一步採訪老師以探明箇中緣由,徒留下觀眾想像,是因老師對於酒店工作者也懷有偏見,或老師其實還有不同的想法?都無法得知。在本片看起來意在維持一個比較輕鬆日常的調性鋪陳中,似乎沒有容納對這些問題深究的位置,除了有可能是受限於拍攝經費、團隊資源,我感覺到團隊強烈的希望儘量只讓這三位女孩來說她們自己的故事。

4、中英文片名的搭配
○○片名「海、岸」是指下海即上岸的處境,後方接續The Hostess則單純明確指出酒女這個職業,意思等同「海與岸 酒女」。如果酒女The Hostess去掉,我感覺「海與岸」對本片拍攝觀點已具代表性,後方再加上酒女或The Hostess,是否希望透過將這個職業名稱被看見,進而延伸到這些女孩在爭取工作權益的社運。而我自己覺得用「酒女」這個名稱,對於社會印象的批判性會更強一些,但是與本片整體影像風格應該就不大適配了。

5、紀錄觀點定位所牽動的影像美學
○○本片三位主角無論面容或是與談吐都是上相的。這邊的上相並不是單指外貌,畢竟酒店工作者都能在容貌裝扮上都有高度自我經營能力。我較深的感受是三位拍攝對象都與本片視覺調性相當契合,實際上兩位公關都是透過筠筠的介紹才進入這個行業,並且共同經營「酒與妹仔的日常」社群。

○○不知是否為團隊或導演所刻意設定,主角儘管透過梳妝與穿著展露出自我個性,但是在螢幕上看起來都能令人感到舒服自然,整體意象有點像是採訪大學某個社團,這跟我所看過的酒店工作者不盡相符。筆者過去有數年間,工作室位於高雄酒店林立區位,即四維路與中華路、苓雅路、中山路所圍成的方形街區,自己居住社區的鄰居也有酒店工作者。就筆者觀察,當她們離開工作場域,狀態大多極度疲累,聲音與容貌相當防備並且疏離,會讓我感覺到流露出一種信號,有點像是「我對這個社會沒有什麼責任與義務」,對陌生他人也不必保持甚麼客套或禮貌,相當保護自我的感覺。

○○酒店公關生活的真實樣貌於此片觸及相對稀薄。比如以筆者社區的酒店工作者來說,每日大約凌晨三、四點間回到社區,從社區大門口走到樓棟電梯這一小段路,其態之踉蹌與前一天午后出門時的豔妝神采,完全是兩個讓人無法銜接的生命情狀。雖然我的粗略所見也不具代表性,但由於本片並沒有去記錄到這個層面,會讓我一方面覺得對於公關們的真實處境還是相當模糊,一方面也會感覺到團隊或導演有意保持拍攝對象呈現比較美好的一面。

四、結論:爭議的紀錄片與中肯的紀錄片

○○在2009年台北電影節,策展人游惠貞引入在中國與香港放映時,皆曾經引發停播抗議的性工作者紀錄片《麥收》。本片與導演徐童另兩部紀錄片《算命》、《老唐頭》被合稱為遊民三部曲,並榮獲2009年「雲之南紀錄影像展」第二名,以及觀眾票選最佳影片。

○○《麥收》在2009年「香港華語紀錄片節」上映時,遭到「自治八樓、午夜藍、青鳥、新婦女協進會」等當地民間團體抗議,其中「午夜藍」跟「青鳥」本身就是香港性工作者團體。當時的爭議點是強烈質疑導演的拍攝方法侵害人權。台灣苦勞網曾經整理《麥收》遭到非議之處,主要包括以下三點:

1、未徵得當事人同意
2、暴露當事人資料,造成對當事人的影響
3、當事人不知道會拍成紀錄片,並送出來參展。甚至還有疑似被拍攝的當事人於網路上留言,指控導演未經其同意就公開放映這部影片。

○○事件爆發後,台灣資深藝術評論人郭力昕與諸抗議團體持有相反看法,並且站在相當肯定導演徐童的角度。郭力昕在〈妓權、性道德、與自我正義―再談《麥收》與紀錄片的倫理〉*這篇文章中提到:

二十多年來,我在台灣部分左翼社會運動者的一些觀察中發現,不同時代/世代的一些左翼理想主義青年,常常在資本家/勞動者、剝削者/被剝削者、主流/另類、上層/底層等等的價值或立場區分裡,將道德意識也簡單的二分:前者必然是惡的,而勞動者、底層、另類或弱勢,則因為在政治權力/資本結構上是被剝削對象,因此他們必然是善的、純潔的、站在道德這一方的。

*https://www.coolloud.org.tw/node/45653

○○我個人對於郭力昕老師的評論,至今還是停留在照單全收的階段。經常如果只看他文章其中一段,會令人非常訝異,熟悉的藝術家在他筆下怎會形成那樣的評價。可是當看完他整篇文章後,即便不全然就此對藝術家改觀,但對於郭力昕的行文架構與論據,仍不得不抱以深深佩服。

○○如果用〈妓權、性道德、與自我正義―再談《麥收》與紀錄片的倫理〉中對於道德二分的批判觀點來看《海與岸》,會發現到相對於這些公關女孩自己在入行與工作經歷上的敘述,影像的表現上則沒有讓女孩們呈現出「弱勢」的樣子。而是跟其他兼職工作同時追求特異生活風格,有時與主流文化叛逆對抗的年輕人們,沒有太大區別。

○○同樣處理類似議題,《麥收》由於導演觀點與手法所引發的爭議,跟《海與岸》所採取溫和的、中肯的敘事路線,形成相當強烈對比。我想觀眾對於紀錄片「真實」的要求,就導演及被拍者來說,確實都需要承受相當的挑戰。而《海與岸》就像帶著台灣年輕人獨有的某種機智聰明,採取輕盈又親和的方式去處理了這樣的議題。雖然與我自己在一開始從Giloo上看到片名及介紹時,以為問題探討深度的期待有些落差。但《海與岸》上映後榮獲各界關注並給予獎項肯定,剛畢業的學生就能走入社會以他者為題用心拍攝,再透過完整成熟的後製帶出一定程度的美學感染力,我想仍是一部好看的紀實影片!

--

--

Bond Lieu

Transdisciplinary researcher. Focus on sociology, anthropology, art, design and mus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