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年輕的時候從沒想過有一天我需要認真思考關於『擁有一個孩子』的問題。
人生玩得夠本之後才進入婚姻，不能說不意外，但也不能說如同預期，總之『很難擁有一個孩子』的狀態，確確實實地在生理上發生了。但要說意外嘛也是有些意外，畢竟如果人生過往都有好好做避孕措施，內心裡不免深植了『不避孕必然會有孩子』這樣的信仰和認知，所以一旦開始不避孕，卻沒有如長輩們天天訓誡的 “會懷上孩子噢”的事實發生，也是在心底某個角落會偷偷 “啊” 的一下有些小意外；無論如何，根據科學統計，年過35本來就不容易懷孕，要在這個情況下不只說出 “啊” 而且還接著說『啊，怎麼會這麼難呢？』似乎也有點太過天真。
通常這種情況下，大概有幾個選擇，看中醫調理、人工受孕、試管嬰兒、拜拜求子 以及 … 真的都還是不行時 — 領養一個孩子。
前面幾項大抵都做了後 (今天先不討論那些)，難免會有不孕/ or不婚主義者鼓吹：有孩子真麻煩呢？何苦要為了求一個孩子打那麼多針吃那麼多藥，多折磨，真想要就領養一個吧。
雖然身心靈都還沒有領養的具體想法準備，但「去育幼院看看吧」的想法倒是有了空間，得以出現在我的心底，至少我那也許已經開始產出，且生產過剩亦是無處可去的母愛，可以先分享給那些育幼院孩子，也感受一下懷裡抱著一個「也許等待領養的孩子」的真實感受？
那天下午，我爬上育幼院那長長的階梯、跨過幼兒安全護欄，加入 6–7 個人的志工團隊，參與 30 多個 2–5 歲幼兒的陪伴工作。迎面而來一個有著標準黑人捲髮穿著桃紅上衣的小女孩張開雙臂衝了上來 (姑且稱她為小桃紅)，我一把抱起，她臉上漾起了笑，一會指著球表示要玩，一會對著我唱歌，拿球給她之後，另一個穿著小白裙的小女孩出現在我的腳邊，展示了一模一樣的求擁抱動作，我趁著小桃紅玩球，把我的臂彎讓給了小白裙，小白裙更霸道，她不準我坐下，要我站著抱著她四處晃啊晃，如果我坐下她會奮力扭動身體大哭。眼角看到旁邊還有一個哭的眼淚鼻涕都黏在一起的小小孩，跟我一起去的志工好友不太知道怎麼處理軟嫩的小小孩，於是接過我的小白裙，我去抱了小小孩，直到她停止哭泣。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都是重複著相同的事， 這個抱完抱那個、那個抱完抱這個，或是坐在地上左右開弓一次抱兩個，他們像是玩大風吹搶座位一樣，拼命地在找哪個志工的臂彎現在空出來了，可以張手要抱抱。這些有著不同膚色的小孩有的說著不同的牙語，但他們都會說一個標準的中文字：『抱』，而且要的貪婪。
想像在工作人員與小孩數極不等比的狀態底下，他們在『擁抱』這件最基本的感受愛的動作上有多飢渴，抱著抱著我幾乎掉下眼淚。
回到家，我對先生說：他們要的東西好單純，表達的也簡單。一個字「抱」，就是想要…
先生回我：但真不容易，對嗎？
無條件的母愛
當然，母愛是一種無條件的愛，而無條件的愛非常不容易，想像假使我把小桃紅帶回家，決定視如己出的愛她，兒時或許開心，但隨著成長，她必然會想溯源，畢竟她有著黑皮膚跟自然捲，而溯源的過程不一定順利、故事不一定美好，養父母通常成為情緒為一的出口，我們是否承受得起？想到《Lion（中譯：漫漫回家路）》(註一) 中妮可基曼飾演的澳大利雅養母在付出一切之後獲得的是： 聰明的長子回去真正的家、情緒不穩定的次子每日言語暴力相向發洩；我想我承擔不起在付出一切之後那樣的心碎，這也就說明了我無法『全然無條件地愛』我所領養的孩子。唉，此路不通。
忽然意識原來無條件的愛真得非常困難，而經營這育幼院的女士能夠同時愛著這數十個孩子更是不容易。
這是一個一輩子的承諾，如果你踏入了這些孩子的生活，就不能再拋下他們，不容易啊～ 育幼院的工作不是一份工作，是一份職志、責任。
我或許還做不到這樣的一輩子承諾無條件，但我想我能短期出借我的臂彎，給孩子們久飢的一點甘霖，如果你也有空，剛好還有過剩的父愛母愛，不介意出借臂彎，一起去育幼院吧。
註一：電影《Lion》根據暢銷書《漫漫回家路》（《A Long Way Home》）改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