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夢花絮 1. 到了早上,本來是孩子玩耍的綠地上忽然拉起了無數條黃色封鎖線...
在台灣的我們,颱風毫無疑問的就像是我們童年的必經過程吧
酷暑時突然漸強的涼風,遠處開始凝聚成厚重如蛋糕似的巨大烏雲
蜻蜓開始低飛,燕子陸續歸巢,就連熱鬧的市場也早早收市
街市不見行人了,騎樓下只能聽到徒被強風吹鼓的帆布聲
這是颱風來臨前必見的景象,也是我們台灣每年要度過夏天必經的天災之一
雖然這麼說有點不懂事,但是長久以來,颱風天總是我們小孩期待可以額外放假的契機,因此也有句話這麼說
"本島不歡迎週末假日來的颱風"
"本島不歡迎未達放假標準之貧弱颱風"
多數沒有受災可能或受影響的死老百姓(我)看待颱風就像是逢年過節那些親戚討人厭的身家調查,儘管討厭,但也就一年應付那麼一次,頭一伸身子一蹬就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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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美國的風暴,那可完全不同我以往的經驗
我們的營地位處在北美五大湖之一的Lake Erie旁
這湖的大小有25K平方公里,相當於台灣70%左右的大小
是個看似海一般的大湖,我非常喜歡這個湖
Lake Erie就像是個小洋一樣,因此時不時也會有大型的風暴(Storm)形成並往岸邊移動,這時候全營地往往依照其風暴規模面臨須要撤離或是停止活動的決定。
但好在的,那次形成的只是一般規模的風暴
那天下午營隊提早發出了廣播,晚上的游泳時間取消,孩子們統一集中在main house裡一起過夜,各木屋需要留一名輔導員看守大家的行李
不意外的,我是留下的那名輔導員
"但是只是風暴嘛" 我想,我在寶島台灣可早就無數次經歷這種氣旋的威力
能有多恐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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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我就跟你說真的像是災難片那樣恐怖,絲毫不誇張!
風暴那天稍早的下午,特別安靜
"風雨欲來前的寧靜"說的是真的
小鳥停下的歌唱,樹梢停止晃動,哪怕是時常圍繞我們的蚊蠅都消失一般
像是被按下消音鍵一樣,大自然依舊運行,卻有種寧靜的肅殺之氣
"有甚麼要來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
往湖面一看,仿若一個巨大的空中雲瀑如戰車般重步緩緩靠近
我從沒親眼看過颱風本人,不是空拍的那種,也不是衛星的雲圖
而是如直面深淵一般的看著,而那個深淵也以令人窒息的低壓回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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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直到深夜我都無法入睡,木屋外像是有個搖滾樂壇拿雨彈作鼓聲,用樹枝瘋狂刷弦,不斷與窗戶共奏的狂風向高分貝吶喊的主唱,我的木屋被這暴力的低音震得不停搖晃
啊,我忘了還有不斷瞬間照亮屋內最暗角落的強光,和隨之而來的轟然雷鳴
我像是一個被野孩子裝進觀察箱的蟲子般粗魯地玩弄,不敢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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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忽地聽到前門被碰的大力推開的聲音
這樣的狂風暴雨下,有甚麼人進到我的木屋裡來了....?!
我當下瞳孔放大(最好是看得到),壓低呼吸,用我所能發出最小聲音的動作轉向看著房門,儘管外頭聲音大得像是夜店,我卻本能的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在最像恐怖片的時候,發生了最像恐怖片的發展啊!" 我心裡瘋狂吶喊
但我也只能靜靜在黑暗中,用已經適應的瞳孔看著房門被推開
"咚!咚!咚!" 那人毫不客氣的踩著厚重的靴子,直線地朝我的房間快速逼近
房門被推開,一個極為高大的黑影披著雨衣站在房門
他的臉在一次閃光被照亮,我看清了
正是我們營地身世最神秘的警衛-Chainsaw(鏈鋸)
容我晚點在介紹這位人物,好在已經在幾次活動中稍微認識這位惜字如金的怪客,他超過190以上的身高,瘦削的臉孔和精悍的目光有著如鬥牛犬般強烈的威嚇性,若是事先沒見過這人物
這場景這等身形長相,毫無疑問的下一步我就要開始如女孩般尖叫了
Chainsaw少見地的用低沉的沙啞嗓音說道 "Howard, you Okay?"
我緩了緩驚嚇過的情緒,呆呆的回了個 "oh… yeah…"
“Good”
他說完後俐落地轉身離開,一聲不響地消失在外頭狂躁的風雨中
帥氣何只爆表,簡直是令人暈厥
隔天早上醒來,我走出木屋,差點沒被眼前的景象嚇住
門前那顆需要三人環抱的巨樹,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而我就在樹倒的反方向
如果樹倒在木屋上,很難說在屋內的我會發生甚麼事
所以Chainsaw才在深夜進來查看我的狀況,也去看看其他木屋裡跟我同樣受驚的可憐輔導員狀況如何
原來孩子們玩耍奔跑的綠地上,忽然拉起了數條黃色封鎖線
直到我真正的在暴風雨中的小木屋度過身心俱摧的一晚,我才認知到
不管甚麼天災,都是不可小看的
人的力量相比自然時就像是漱口杯對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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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Chainsaw的故事,我相信至今都還在營區內廣為流傳
Cradle Beach最大的一個謎團之一,Chainsaw的本名究竟為何?
沒有一個孩子知道(當然工作人員知道),包含我們這些輔導員
他有著一個酷到沒朋友的獵人裝,時常紮著頭巾在用鏈鋸鋸著冬天要用的柴
大家叫他"Chainsaw",但沒人知道他是否有家庭,有小孩
他總是住在營地裡,幾乎沒有離開,像是這個地方的守護神一般
孩子們對他又怕又愛,不論男女都喜歡聽他的傳聞,編造屬於他的都市傳說
有人說他曾是連環殺手,到這裡來躲避風頭,改過自新
也有人說他其實是保護大家免於受到怪物的攻擊,槍法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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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除了那晚驚魂之夜與他的對話之外,幾乎沒有跟他交流過
他總是來去如風,低調得難以接近
在我即將結束營期離開前一晚,我跟Victor是營地唯一的輔導員,其他人都已經離開或是回家,營地一片寂寥
我跟Victor去了附近超市買了不少薯片和啤酒及微波食物,大算好好放肆一番,而正當我們要在交誼廳開趴時
Chainsaw 走了進來,看著我們,不發一語
他也知道在這晚之後,我們這些外國人就不在了,之後會不會回來也很難說
我拿起一瓶啤酒給他,邀請他坐下來和我們一起
他搖了搖頭,指指門外,示意自己還有工作
我跟他說,那我留兩瓶在桌上給你
然後他微微地笑了,難得的笑了,像是在感謝我們這個暑假給孩子的陪伴
同樣的俐落開門出去,繼續守護著這個目前只有一個台灣人和西班牙人的營地,背影同樣帥到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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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Victor弄到半夜,但桌上的那兩瓶啤酒始終放在桌上
我們後來也沒有再見到Chainsaw
離開那天一早,我拉著行李去門口等來接我們的Kevin
經過交誼廳時,我看了一下桌子
離開營地時,我最後回頭看了看這個只待了兩個月,卻有著無比意義的地方
然後我問了坐在後座的Victor
"ㄟ 你早上有去看過交誼廳嗎?" 我問
"恩 有啊"
"桌上只剩一瓶啤酒,你沒動吧"
"我怎麼可能會去動! Puto(白癡)" 他說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