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ieta Fang
Veggie 藝時代
Published in
Apr 12, 2021

智弘校長談三元社會之序曲

今天我們要來談意志,情感和思考。

這個大環境中有沒有人在重視意志力?這個東西很重要。意志是一種行動的,通常是不假思索,就像是開車,已經內化成一種本能的直覺,意志沒有意識的,可是充滿行動力的。

我們來看當代社會中意志這有沒有被照顧到,屬於行動的物質的健康,有沒有被大人當成一件事來培養。如果沒有意志力這塊的照顧的話,我們會養成只會用頭腦想,只會感覺,卻不會踏踏實實創造與行動的小孩。

但是,這不是只有在台灣發生而已,這是普遍都有的問題。

我們在受教過程中,有沒有被鼓勵用身體去工作。身體是人最原初的工具,你們看小孩不會講道理,不會講符號不會講思想,他是完全用身體去體驗,去觸摸,用舌頭去舔,整個用身體在認識這個世界,但是,這在現代的浪潮裡被忽略掉了,而人長大後,生活上的追求又偏偏只符合身體感官的刺激。

只要看現在市面上有多少線上遊戲就知道了,現在有關線上遊戲的廣告實在也太多了,廣告就代表背後有相應的市場和商機,還有等值的消費者,特別是年輕人,你可以看到這是一種趨勢,我們應該去看看這社會出了什麼問題?當年輕人,他明明身強體壯,明明有生產力,卻要一整天耗在電腦前,在虛擬的世界中,追求某一種刺激的滿足,而這其中又不外乎是暴力的,色情的,那是訴諸人類物質最表淺的最初階的動物的本能。其實這種污染已經深刻地滲進了現代人類的心靈。

這些孩子沉迷這些東西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或者反過來問,為什麼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沈迷的人?

那是因為在成長中,意志力沒有被開發,如果回到華德福裡面,就會提到感官的照顧,我們在學校鼓勵用意志力去工作,但是一般的學校真的很少。

情感,屬於人的心的部分。我們剛剛講意志,這是是屬於四肢,身體的末端的部分,而心通常是感受的,感受能力通常會把它跟情緒情感混在一起,其實不是,感受還有不同的層次,我們聽到一種聲音看到一種情境,會升起一種感受,那是獨一無二的,完全是獨一無二的,需要被照顧到。

我們在華德福的教育裡頭,藝術的東西是要被呵護的,不會參與活動,也不會跟競爭和比賽連在一起,所有的獨一無二的美感經驗怎麼能拿來互相比較,每一個男人都覺得最美的是自己的老婆,不是嗎?這需要比嗎?

藝術的東西甚至也不是拿來思考的對象,也不是行動的對象,那是一種人類獨特的內在經驗。

最近很流行的PM2.5我們對這有沒有感覺,理性上知道,但是卻不怕,這些數據跟我們的關聯是什麼?頭腦上懂,遇到事情,你會寫信到環保署抗議,但是大家真的有感覺嗎?願意改變生活,從自己做起嗎?要是真有感覺,我們早就變好了。

我們對身邊的人能不能伸出援手,那也是一種感受,對我自己的生命有沒有一種追求,那是一種感受,這種感受力若是沒有在成長中被保護,個別性會失去,那種發展性創造性也會失去。

現在可能是好一點,但是,以前的時代跟爸媽說,我的志願是當藝術家時,爸媽就會說當藝術家會餓死,但是真的可以找到餓死例子嗎?沒有吧?可能沒那麼飽而已。

如果他的感受力能從小被保留住,他就會懂得生活的經營,那是沒有對錯,我們的教育和時代常會忽略掉這塊,我們要重新復興。

來到思考,教育有沒有照顧到思考這塊,好像有,對不對?讀書好像是一件重要的事,但是真正的讀書和考試和K書是不一樣的,如果好好地唸一本書,進入那個思考,跟過去那種工具性的導向是不同的,那我們教育有沒有教孩子好好思考,搜集訊息,找線索,應用天生的理性和邏輯能力,找到解決的方法,有沒有?這在一般的學校是不被鼓勵的。看看我們的高中課綱是在炒什麼,他就是不讓你自由思考,獨立思考獨立判斷的能力,意志情感思考在台灣一直是被忽略,也是被蒙蔽的。

我覺得夠了,所以我們要回到源頭。

學校充滿了評鑑和考評,每一樣考評的立意都是良善的,都是為了幫助學校提供觀點,要讓學校更好,有句名言說評薦不是為什麼,而是為了改進什麼。聽起來很棒,就像以前在四維八德一樣,但是如今已經淪為做美工比賽,互相應付敷衍了事。

我們跟委員說過,其實很多事我們在教室都做完了,老師和孩子在第一線的教育現場就做好了,我們不會責成一個部門來做這些事,委員聽了之後臉很綠,他說,校長我們也不願意這樣,跑很多學校很累,他建議其實只要建立一個資料庫,拍一些照片,列印一些空白表,讓大家去簽名就好了,我心想,這難道是明朝末年嗎?不但要我們學校做假,還要帶著這種思想教孩子?

昨天我們有十個校長一起在檢討評鑑制度,發現一年有四十周,竟然共有七十五個評鑑考評和訪視。我們在檢討要不要整併,看到那些表格,真的看到眼睛都快要掉出來。教育處說大部分是教育部要求的,不禁想要問,一整年丟幾百億的預算都在教育現場卻是在作假,大家都在醬缸文化之下做事,其實大部分的教育工作者都覺得很無力,如果真心想要為孩子做一些事,就會被這種層層的資源制度,那種以不信任的制度防弊,把人性的不信任在放在優先的觀點綁在那邊。

我就跟主席說,不如完全歸零,先把這七十五個都當不存在,如果值得做的就把它撿出來,一樣一樣重來,但是大家都在擔心這樣可以嗎?如果這樣做,會不會惹惱教育部,教育部就不補助了。

情感意志思考的歸零

面對制度,大家都很怕,在這個時代,歸零思考有那麼難嗎?當我們講情感意志思考,其實都應該歸零去想,觀察自己的身心狀況,一切歸零來看。

身體很美好,可是很脆弱,需要被好好照顧呵護,專業地照護,但是這個年代,大家把所有的時間,用所有的資源來把身體搞亂,到人生的最後歲月再想儘辦法要修補,最終的結果就是來不及,然後醫療賺大錢?我們不在乎我們的身體,繼續消費這些東西,為什麼大家都不怕,為什麼吃不出來。因為不在乎。

我們到底在不在乎這件事情?在不在乎我們的身體?

我覺得要歸零,如果沒有把身體照顧好,就不用談心靈。這是最基本的,所以零到七歲,不做太多情感的思考的,而是讓身體去體驗,自然地得到大自然賦予的智慧。

再回到原點,看我們的感受,我們有太多太多的恐懼,太多隱藏的擔憂,或者更開放地去看,會看到有很多深埋在裡頭的悲哀,有很多對自己或是對親愛的人擔憂,這都很正常,人來到世上就是來接受這些洗禮,這都很正常,必須先看到才有機會接納。有接納才有機會超越。

當我們回到原點,看到自己一直在追逐外在這些小巨蛋中巨蛋大巨蛋,追求升級,追求有沒有公辦民營,追求教育改革時,那其實都是末端,應該歸零問自己是否接納,開放與誠實。

第三個,回到原點,我是靠什麼在思考這一切,去思考我的感受,思考我的行動我的身體,我們靠的是我們獨一無二的理性。

在華德福教育自然科學裡面,七八年級孩子就會體驗到理性的威力,我們不告訴他固定的形式的知識,因為那很容易就新的知識被取代了。我們讓他直接學習運用理性,感受理性的威力。

我們有這種威力嗎?當然有,每個人的理性都是強大的東西,我們仔細去思想我們存在的狀況,去思考被制約的價值觀,各種古怪的意識形態,去想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歸零思考,我們的世界出了什麼問題?看到我們的教育原來只在意這些東西,某一些結構的既得利益的再複製,當這個時代盲目地往前衝的時候,他沒有看見前面是懸崖,在懸崖前我們要勒馬,現在是PM2.5,等下就變成PM1.0 0.5了。

人我的一體性

大家想清楚之後就要行動,從個人出發想清楚我的個人存在,然後就要出發,往外看,歸零思考後就會發現,如果自己好,別人不好,你一樣也會不好。

你就算把自己家庭照顧好,也沒有用,家裡空氣很好,但是一走出去,又碰到污染,沒有用,因為人和人是開放的有機體,人和人之間都是一體的,是緊密連結的,然後你就會發現馬英九和陳水扁是一體的,如果你歸零思考,就會付諸行動。

你真的要維持這樣的生活嗎?只要去外出走一圈就好了,你要這種生活媽?我自己不要,那我再問一次,你希望你的孩子繼續在這樣的環境長大媽?包括有形無形的?我寧可不要,我寧願做一點什麼。

史代納說,華德福不是一個好的教育,而是一個文化的行動,是一個改造文化的行動。文化是一個很大的集合,裡面有有形的無形的,有人有物有環境,有各種思想制度在裡面,你必須要通盤整體地去看這件事情,然後一起行動,去創造一個新的環境。你不可能自己好,也不可能只有其中一個學校好,因為整個環境都要一起努力才可以,這是一個文化的行動,我們一定要下定決心,一起互相合作。

空氣是共享的,大自然是共有的,如果沒有每一個人真的付出行動,要死是大家起死,這樣講是比較難聽,好聽一點講是共業。共業聽起來很宿命,其實不會,如果你開始行動,就會往好的方向去發展。

三四年前我們開始期待有一個學校,那時想要辦一個公辦民營的學校,在心裡種下一個種子,發願,然後開始接受磨難和考驗。

十七年前,宜蘭有一群人五個學生七個老師,之後每年都增加幾位學生,第四年開始搬到現在的校區,然後公辦民營,然後學校的學生變成八十個。我們覺得這樣辦無法長久,一定要正規化法制化,所以搬到這個校區後,大家研究公辦民營的自治條例,自治條例就是在宜蘭縣合法,一出宜蘭縣就違法,然後公辦民營華德福,然後到處碰壁,只要碰到教育法審計法都違法,就這樣過了十二年,公務人員都覺得我們是來找麻煩,覺得我們違法,但是,去年這法在台灣過了,其實版本和先前的自治條例沒有差太多,大家都鬆了一口氣,我們就不再違法了。

曾幾何時,當年的夢變成一個現實。曾幾何時,當年的一個夢其實只是胡思亂想,所以真的不要小看願力的力量。

今天我們聚在一起,想的是那個行動,想的是拋開一切的悲觀無力感和宿命,回到歸零的思考,我們要的是那個文化的行動。我們從我們自己開始改,孩子會受到滿像華德福的教育。我們會覺得那是比我們之前受過的教育更好一點的教育,然後去實踐它。孩子會長大,然後孩子的孩子也都有機會可以改變。

一個起心動念的影響是很大的,家長我就不說了,華德福的老師千萬要記得業力這件事情,就是所作所為他帶來的責任,跟回饋到我們身上的那種一體性,也就是負責跟因果,業力。這是我們要謹記在心。

我們花了十二年才讓這個法令從宜蘭走到全國,那全國要走幾個十二年,才可以把這件事當成一件普通的事,我覺得可能還要一個十二年吧。

十二年前大家都覺得慈心的人都在找麻煩,都有害他們違法之虞,但是十二年後就沒事啦。那其他縣市的教育局是不是要花十二年,才能把這件事當成一件普通的事情。然後還有多少的家長,願意加入這樣的運動,這個文化的運動。大家一起加入後,才能讓它變成一件普遍的事情。

總有一天,就像在芬蘭,現在他已經開始採取華德福式的課程模式了,他們開始用統整式的主題式的全形地去探索知識,這就是我們主課程的精神。

我有一個朋友是芬蘭的老師,每次大家在講華德福的時候,來自世界各國的老師都會說著,課綱多保守,國家又如何想要伸魔爪來控制我們,那個芬蘭老師永遠就只在旁邊微笑聽著,我們問,你們芬蘭都沒事噢,怎麼那麼好?那位芬蘭的老師說,在我們國家,華德福跟公立學校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我們聽了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心想,怎麼那麼幸福啊?有沒有一天,我們可以走到,聽到華德福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待續)(口述:慈心華德福中小學校長王智弘,整理:方巧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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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ieta Fang
Veggie 藝時代

文創職人、曾任職企業公關、華德福教育學校創校者、關心影音,藝文產業的Vegan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