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後:《我想吃掉你的胰臟》
聽過一次就不會忘的書名。
去年夏天在關西機場,發現這本名字特別的書在佔地有限的書店中盤據了不小架位,再加上書腰上的眾多好評,於是決定買下它,滿足一下好奇心。
書名看似驚悚,其實講述的是帶有青春感的高中校園故事--「關於沒有名字的他,跟沒有未來的她。」
他去醫院時,偶然撿到了一本名為「共病文庫」的日記本,由文字中得知日記本主人是餘命不多的胰臟癌患者。而後主人現身,竟是他的同班同學。他和她是完全相反的個性,他獨來獨往、她是人群的中心點,平常鮮少交集。她說,她生病這件事除了家人之外沒有人知道。於是,從這個共享的秘密開始,兩人的生活開始有了交會點。
對於活著,對於死亡
從簡介就可預想,其中包含了對於生死觀念的探討,不免會擔心是否淪於說教。
幸好這樣的擔心是多餘的,在他與她的對話之中帶出的,雖是不稀奇的觀點,但帶有日常感的語氣配上故事情節,十分能令人理解並動容。像是,每個人都會死,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後,並不會因為身為病患的她死期可預測性較大,她現在的每一天就比其他人更有價值。在死亡面前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每個人所擁有的每一天都是一樣的。
那麼,什麼是活著呢?不愛與人打交道的他和交際廣泛的她,各自對生命有著不同的闡述方式。位於極端的他與她所追求的,兩人之間的平衡點,便是作者為活著這件事所下的註解。活著是與他人密不可分的。與人心靈相通、喜歡上誰、討厭了誰、與誰牽手、與誰錯過,知道自己原來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會開心、知道自己原來不適合和那樣的人在一起……在一個個因自己而存在的關係中,找到什麼是自己。然而,自己的存在又不能一定要在有他人的前提下才能夠成立,還必須擁有自己,為了自己負責,為了自己活著,不輕易因他人而迷惑。
若要更具象化這樣的價值觀,對我而言就是點跟線了吧。每個人都是宇宙中的一個點,可以試著跟其他的點連成線、面,構成不同的圖形。若少了其中一個點,圖形便會歪斜。從這些不同的圖形中,每個點可以看見更多屬於自己的可能性。然而,如果沒有了其他的點可以相連接,還是不會失去作為一個點存在的意義。
造就當下的並非偶然
在這些追尋著生的過程之中,沒有什麼是偶然。每個人都因為自己的種種選擇,而成就了當下。全書中我最喜歡的一段,是他說,我們不就是偶然相遇而已嗎?而她回答:
不是喔。並不是偶然。不只是我們,所有人都是因為自己的選擇而走到了今天。我們會在同一個班級、那天會在醫院遇見,不是偶然,也不是命中註定。讓我們相遇的是你至今所作的種種選擇,以及我至今所作的種種選擇。我們是以自己的意志相遇的喔。
他與她在醫院相遇的交會點後,以自己的意志所選擇而來的人生開始交織,彼此以時間相伴,收獲了關於生與死的不同態度。不需要以偶然作為情感寄託的出口,每個當下都是由自己大大小小的選擇累積而來,值得用全力去好好地面對、用全心去誠實地感受。
在具以名狀之後
得絕症的主人公如何度過接下來的人生,是影劇小說中常見的題材。《我想吃掉你的胰臟》乍看也是這種設定,但其中有許多具巧思的安排,讓感動更加昇華且純粹,走向結局的方式也是令人難以預料的。
我很喜歡的一個部分,是他與她所交織的故事,並不如預想中,是一段青春校園愛情。
不需要朋友、戀人這些既定名詞去試著加以名狀他們的關係。任何人事物只要以名字呼喚後,便會被套上定義、期待及想像。他們從對方身上學到了自己所沒有的東西,他想成為她、她想成為他。「我們真的是完全相反的人呢。」這樣的台詞常出現在大相逕庭的兩人對話中。他與她看著的方向並不相同,那是因為,他看著她、她看著他。在對方身後看見更加寬闊的世界,然後心一步步地靠近而相通,各自作為一個更完整的個體,使自己的名字更加完整。
我想吃掉你的胰臟。
看似驚悚的一句話,在讀完這本小說後,有了全然不同的解讀方式。那是兩人之間心靈相通的證據,以及對於重要的人、對於重新認知到的生命意義,所作出的一份溫柔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