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直倒空再填滿─ 三個人《3 X 3 計畫》異常返響
小時候寫作文的開頭總不免引經據典，有一句話我一直很想用但沒用過：「世間最不變的道理就是變。」以為一成不變的事物，其實每分每秒都在變化，而當你習慣變化、對於任何「新」的事物都不再感到驚奇的同時，試著把自己倒空，再填入不同的元素會有全新的感受。
這次聽三個人《3 X 3 計畫》異常返響就是這樣的體驗。
台灣教育一直有句名言：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搞得小學開始學鋼琴、小提琴、長笛的同學比比皆是（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在升學後放棄）。我們對於西方音樂家知之甚詳，不懂古典音樂但少女的祈禱還能哼上幾句，真是謝謝垃圾車。但對於國樂你知道多少？（不論政治，只談文化）
是古裝戲裡（跟畫面永遠搭不起來）的配樂？是歌仔戲的南北管？是喪禮的嗩吶聲？還是周杰倫在演唱會上的青花瓷？即便當年女子十二樂坊、東方女子樂坊、無雙樂團紅極一時，大眾對於國樂的印象要不是死板的傳統樂曲，就是美女彈奏的絢麗音樂，但這絕對不是「三個人」要給大家的。
時間倒回2013年，那年的聖誕夜陰雨綿綿，我從基隆廟口趕到政大的水岸咖啡，那是「三個人」的第一場演奏會，當時還沒有形象照、巨大看板，有的是很可愛手繪三個人圖像，兩個小時下來邊聽郭岷勤彈古箏、潘宜彤彈中阮，雖然是「彈」但更多時候是「談」，談他們為何開始、談他們對國樂的想法，那晚寒風刺骨，但帶著滿滿的樂音離開，內心是暖的。接下來的發展大家都知道了，他們三個人走遍台灣、印度、日本、韓國，最後回到國家音樂廳成為今年TiFA的系列節目。
古箏、中阮、笛簫，恰構成傳統音樂的代名詞：絲竹，郭岷勤、潘宜彤、任重三位新生代的演奏家賦予傳統音樂新生命，無論是傳統上的合奏、獨奏，還是透過不同器材的搭配，讓你對國樂改觀。同時不只要在演出的方式改變，更要與當代的年輕作曲家合作，激盪出新的火花。
（以上這段是不是很像新聞稿？下面我們還是回到個人感受好了）
我忘了這是第幾次聽三個人的演出，但這次不同的是與第一次接觸國樂的友人同行，我對於郭岷勤把古箏調音蓋打開關上敲擊出聲響、潘宜彤拍打中阮早就習以為常，但旁人未必能夠接受這樣的表現方式，想像你一直敲小提琴的音箱，老師會發瘋吧！正是因為許多人是第一次接觸到，當他們聽到任重的笛子出現氣聲、郭岷勤拿調音棒左右滑動時，反而有一種「喔！有這個」的感受；聽到右手在古箏雁柱左右來回滑動時，覺得兩邊音色不同更感新奇，過去我無法接受這種「不協調」，但這次我選擇放掉過去所學，重新體驗一回。
週五晚的曲目安排很巧妙，一開始迎接觀眾的是潘宜彤所做的《浸墨》，以平易近人的開頭帶聽眾走入三個人的世界，大門打開後，舞台上三個身影交疊，絢麗但不浮誇；郭岷勤的《脈》有時是箏說話、是中阮發言、又有時是笛語，彷彿三點筆墨落下宣紙後再彼此渲染，善用輔助工具一直是作曲家的強項，讓對話更顯豐富；邱浩源的《背灼炎天光》乍聽若有被突然推回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男耕女織的勞動聲，擊樂的節奏一拍拍打在心上，直到中間休息都還咚咚咚地迴響。上半場當然還最不能忘了任重在兩支笛間的快速轉換，看著我都為他捏把冷汗，可是我的下巴也忘了闔。
任重的《徹》乍聽開頭的〈雲〉還以為是郭岷勤的作品，但後續的笛聲表現和擦弦、調性音樂就不像了。最後李元貞的《光、物、影的二十個極短篇》和劉韋志的《歪曲之語》，當他們演奏這兩首時似乎才是我最熟悉的三個人，那種「玩」樂器的氛圍，結合燈光、15秒小劇場的形式，融入大家耳熟能詳的曲目給予調性的轉換等等，更不用看到塤出場我有多興奮！
要說整晚我最喜歡的曲莫過於這裡的〈電〉，興許是最近古裝劇看太多，這段音樂覺得很適合角色出場，建議團隊經理可以跟大陸古裝劇接洽（我開玩笑的）。如果以上三段你都不知道我在說啥，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興奮又滿足，可以開始關注三個人，絕對不要錯過下次演出。
寫在之後
我想我會喜歡〈電〉不是沒有原因，雖然經歷過那麼多新型態音樂的洗禮，但對於調性音樂和「把手好好放在弦上彈」仍情有獨鍾，也許是層過去曾有過六年的訓練，也或許是對於「古典」的著迷，我曾規劃自己將來的書房要走傳統藏書閣的風格，並設獨立的箏房呢。
沒錯，對於國樂略知一二是因為我會彈古箏，當年我在準備全國賽時，郭岷勤學長是老師請來教我、陪我練自選曲的學長。我小六下開始習箏，跟對了重指法的老師讓我在國一就比市賽，進步飛快加上又會念書是老師的得意門生，直到遇到學長才知道一山還有一山高，學長的指法之紮實、對樂曲之認真讓我每次上課都心驚驚，其實我超怕跟他練琴的⋯⋯
後來開始升學、大學選擇其他社團就鮮少碰箏了，而學長一路科班上來，彈奏傳統樂曲早已爐火純青，然更多的成就仍是在推廣具備古典底蘊和當代思維的國樂，2014年他推出了個人創作的《自然》專輯，將大自然的元素融入七聲制箏樂中（中國傳統音樂只有五音：宮商角徵羽 Do Re Mi So La），還入圍第27屆傳藝金曲獎「最佳跨界音樂專輯」，我超級推薦大家去聽，不僅在iNDIEVOX有，KKBOX也可以聽到，是居家唸書、出門郊遊的必備好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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