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一場嚴肅遊戲:訪Bisag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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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in readJun 17, 2018

|City/Lima

Iosu Aramburu, co-founder of Bisagra

和Iosu約在Barranco的一間咖啡館。和Andrés一樣,他也是位藝術家,在和他見面之前,我先跑去80m2 Livia Benavides及Museo de Arte de San Marcos看他的作品,在前一個畫廊展出的是平面繪畫,後一個美術館展出的則是繪畫裝置,從作品說明中看到他的作品多和秘魯的現代主義有關。不管是從創作媒介或是方法,怎麼看都是一位習慣個人創作的藝術家,這讓我更好奇為什麼他會在Bisagra參一腳 — — 出於什麼樣的需要?以什麼方式?這些問題都是為了回答我自己的尷尬處境:明明知道團隊作業的重要及好處,但孤僻病就是沒辦法。

Bisagra是個artist-run的藝術空間,主要由六個人 — — Andrés Pereira Paz, Eliana Otta, Florencia Portocarrero, Iosu Aramburu, Juan Diego Tobalina and Miguel A. López. — — 於2014年組成,其中有兩位策展人、四位藝術家。原本的實體空間位於Pueblo Libre,Iosu說,那個區域非常有趣,算是稀有的中產階級區(秘魯的社會階級都往上和往下集中,富者極富窮者極窮),而且不像Miraflores和Barranco的住戶都「偏白」,那裡的人們非常混雜,聽Iosu的形容,Pueblo Libre似乎是個地如其名的居所。Bisagra在那裡辦了非常多活動,而且和想像中的artist-run space — — 藝術家和朋友們因為沒有展覽空間所以自己辦一個 — — 很不一樣,在2014到2017年間,他們辦過的展覽次數並不多,就Iosu回想起來只有兩三次,且都是因應活動而生。儘管Iosu對那一區有一定程度的觀察,「但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跟當地居民怎麼樣的意思,我們都知道這種類型不是彼此的關注」他說。聽他這麼直率的說,突然覺得很療癒,在道德表現(道德「與否」的問題而不真的討論道德問題)高於藝術問題的台灣,我期待聽到這種話已經三百年了。可以這麼形容他們的活動:在非常狹義藝術的範圍內極力地往非藝術的領域去,好比邀請不同領域的人 — — 社會學、經濟學、人類學者 — — 一起坐下來討論一件作品、一張畫。僅列舉幾項活動:

1. Conversation/ Mourning for St. Sebastian:2016年九月的時候,庫斯科(Cuzco)一棟十六世紀的教堂起火,雖然建築物沒有倒塌,但內部幾乎都毀了,包括殖民時期的原住民藝術家Diego Quispe Tito(1611–1681)的作品。他們用幻燈片將那些已經不存在的作品打在牆上,討論Diego Quispe Tito作品消失意味著什麼,討論當地人努力搶救這個地方意味著什麼,也討論實體物質的消逝對集體記憶的影響。

2. Experiences/ Hello Teresa:Teresa Burga(1935-)是秘魯藝術家,在60年代參加了Arte Nuevo這個基於秘魯當地脈絡發展的前衛運動,Teresa在80年代停止藝術創作,「直到近年才又被『挖掘』出來,所以我們辦這個也是想要縫合這兩個世代的經驗」。這個活動的進行方式是他們組織了一個由Teresa及年輕藝術家們的內部聚會,他們的對話發散在歷史、藝術、生活、狗之間,在進行中他們會隨手速寫或即興的塗鴉,在這個活動之後,有一個展覽呈現這些對話過程生產出來的圖像。

3. Conversation/ Una al mes系列:在這系列的活動中,Bisagra會邀請三位來自不同領域的人討論一件藝術作品。

Bisagra

雖然目前已經沒有實體的空間,但Bisagra仍然和其他空間合作,繼續辦座談、活動、出版雜誌。和刻板印象中「藝術家辦的雜誌」形象不同,Bisagra都是文字為主,並沒有什麼圖,「如果來過我們活動的人就會發現非常大的落差,但這也是我們故意要強調出來的:雜誌上的Bisagra非常嚴肅跟認真,實際交流時的Bisagra非常輕鬆幽默 — — 但我們的遊戲狀態卻仍然都是認真的。」雜誌目前出到第三本,第四本的文章都收完了在編輯中,但因為他們各自都有展覽,所以雜誌沒辦法是定期發刊。他們會邀請不同的專家、學者、藝術家寫文章,這些文章的內容不同,但都集中在南美各國的經驗。 2016年出了第一本雜誌,Bisagra001這一期的文章環繞在秘魯當代藝術的討論,包括了是誰、以何種方式、為了什麼理由「創造」了秘魯的當代藝術圈,在這個前提下,口中的「大眾(public)」又是誰,以及在地的藝術和當代藝術是以什麼方式互動;2017年Bisagra 002的文章衍生自實體空間這段時間以來活動中的討論包括邀請藝術家、詩人、樂評討論Jorge Eduardo Eielson的地下雕塑,以及邀請哲學家、人類學家討論身體及表演等等;Bisagra003的發行時間和002差不多,同樣也是由實踐內容衍生、深化的討論,包括了Una al mes系列,以及在南美這幾年的社會變革、抗爭中,文化政策可以如何回應。

在談的過程中,不只是Bisagra,還問了Iosu非常多秘魯的藝術生態,他的回答非常準確的回答了我在此行中的疑惑:怎麼這些人都這麼忙,在創作者身份之外得找另一個正職這件事我懂,畢竟台灣也是如此,但這些人之忙是同時身兼了創作者、評論家、出版商、有時再多一點做史的工作、有時再多一點教育的工作。Iosu先是三番兩次問我為什麼到秘魯,可能對他來說,這個地方雖然是人類學及詩的國度,卻不是當代藝術的,直到我們一起走到80m2 Livia Benavides去拿Bisagra002的路上,他說,秘魯沒有什麼藝術生態,國家沒有什麼補助文化活動的意思,企業也沒有,在這種狀況下什麼都要自己掏錢,當所有東西都要自費, 沒錢的私人機構難以生存,(可能)有錢的畫廊又不強,無論是展覽評論或是理論生產與創作者的關係都岌岌可危,他說,目前要說真的有嚴肅藝評發表的地方可能只有Ansible,另一個精彩的定期出刊雜誌,其他很多會是那種年輕藝術家突然興起在網路弄個評論平台但沒幾個月就停止更新。「因為沒有藝術生態,藝術家、策展人、評論人等等的角色也沒辦法清楚分工,否則就做不成事」Iosu說。

http://www.bisagra.org/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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