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細雨綿綿金陵

南京的雨不停地下不停地下
有些人卻注定要相遇
你是一片光榮的葉子落在我卑賤的心
像往常一樣我為自己生氣並且歌唱
那麼乏力 愛也吹不動的葉子
— 李志《山陰路的夏天》

拖了很久才決定把這趟遊記寫下來，中間發生太多有趣的故事，總覺得無法用語言好好去描繪路上相遇的人們，這是我最長的一次旅行，從高樓林立的上海、似真似假的烏鎮、走不完的西湖、歷史厚重的南京，再到與世無爭卻警備重重的雲南，從紫陶古鎮建水、彩雲之南元陽、拆遷改造的普者黑，回到流浪者的天堂大理、絲綢與荼馬古道的中繼驛站麗江、藏語“心中的日月”的香格里拉、僅存的女兒國瀘沽湖，由東至西，從新到舊，是喜愛新時代的高樓大廈馬不停蹄，還是依然戀舊的愛上那大山大海而與新時代保持一段距離的寧靜。

凡是遙遠的地方，對我們都有一種誘惑。不是誘惑於美麗，就是誘惑於傳說。即使遠方的風景，並不盡如人意。我們也無需在乎，因為這實在是一個，迷人的錯。到遠方去，到遠方去，熟悉的地方沒有景色。 — — 《旅行》

「各位乘客注意，我們即將降落上海浦東機場。」
從靠窗座位往外看去，東方明珠卻朦上一層厚厚的面紗，連機場跑道都看不清的情況下，安全地降落在上海浦東機場。旅行的前半段和軍中的同梯一起遊玩，第二次到上海，這是個讓我失望的城市，路人的行人每個都匆匆忙忙的前往目的地，而街道像一條條高速公路，沒有任何吸引人駐足的場景，就算有也像大型且醜陋的廣告看板，轉瞬即逝。

著名的武康大廈旁的武康路，保留著以往法租界留下的歐式建築，但現今每棟都是大門深鎖，像是有錢人的玩物，沒有留下任何生活的氣息，這是一座讓人窒息的城市，人們顧著急忙往前衝刺，從未停下腳步好好呼吸。

前往杭州的路上，在烏鎮停留了一晚，被強硬分割出的東柵西柵的旅遊景點，觀光區與居民生活的地方，隔著一道門票的牆，街上販售著差不多的東西意圖吸引旅人停下，反而是前往這兩個觀光景點前的南柵，尚未引入商業開發，不收門票的一條小巷，藏身在大型的美食廣場旁邊，還留有著居民生活的樣貌，販售著自家釀造桃花酒，餐廳飄來河魚的味道，走在顛簸石板路上聽著傳統的腳踏拖車由遠而近的碰撞聲，這是生活的氣息。

初到杭州便迫不急待的想去看看西湖的樣貌，租借腳踏車朝向那蘇東坡口中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從遠方看穿路上的車流交錯，總算瞥見西湖湖水在太陽下的水波蕩漾。

穿過千萬車輛後，是遊人如織以及無理觀光車的喇叭聲，停好腳踏車後，漫步在湖畔，企圖捕捉這千年美人的萬種風情。

天色漸暗前，我們乘上手搖船，飄蕩在這廣闊的湖水中央，聽著船夫間的吆喝問好，我們依然只是西湖千百年來的過客之一。

很喜歡城市的全景圖，很直接地描繪了城市平面的樣貌，多少人在湖的對岸奮鬥著，同時又有多少遊客在湖上嬉鬧著，但我會說杭州是個觀光氣息大過生活氣息的地方，很美但缺少生活的厚重感，而西湖依然佇立在旁看著人們來來往往。

從杭州到南京只需要不到兩個小時的車程，就可以踏進這個六朝古都。才沒幾步路，我就喜歡這個城市更甚上海杭州，南京的舊是歷史堆疊出來的美，南京的新是歷史脈絡下的演變，從夫子廟觀光街到老門東街區，一個地方的文化創生必須基於文化底蘊才能產生出美好的東西，老門東的店面到處都藏著驚喜，手做的精緻木盒，或是與歷史古井共生共存的新店面，抑或是小池塘就在店的正中心的擺設，不單只是把建築蓋在歷史上，而是把建築蓋在歷史裡，這裡太值得拜訪了。

逛完老門東街區，一路晃回青旅的路上，看見對面有間亮著藍底白光的招牌寫著”換酒書店“，什麼樣的書可以換什麼樣的酒呢？
抱著好奇心走進去，是一間小小的書局，有著兩層樓高，裡面擺滿了書而二樓藏著一些可愛的文創商品，和老板娘聊天，發現他是位”民國粉“（？這也是為什麼從醫學系畢業的老板娘會和從北京清華畢業號稱最會念書的老闆會選擇到南京開啟一家小書店。而他們相識相戀的故事更像是民國的言情小說，當號稱最會念書的老闆接受媒體採訪時，向大眾徵友，而老板娘就傳了一封訊息，「等我一年，我畢業後我們就在一起！」，然後他們就在南京的小角落開啟了換酒書店，書店裡的每本書都是老闆讀過後才能上架，而他們的旅行總是在買書中度過，來到台灣他們甚至扛了超過二十公斤的書回去，有些敏感的書還需要把封面撕掉才敢托運。
他們遊歷好幾間台灣最美書店，也跟我們談論這些，身為在台北長大的孩子卻沒有好好去探訪這些在網路興起後，依然堅持販賣實體書的書局，不由地有幾分愧疚。
這時候瞥見櫃檯旁邊竟然放著寫著”ＫＭＴ“的帽子，我就笑問為什麼有這頂帽子，老闆娘說反正這裡人看不懂，擺著也算是一種諷刺吧。畢竟這是孫中山埋葬的地方呢。

結束中國帝制的男人，卻坐擁的中國最後一座帝陵。

南京的四方當代美術館，除了本身特色的建築外，在這個區域更匯聚了當代24名頂尖的建築師作品，很推薦對建築有興趣的朋友可以來這裡走走，雖然用相機很難捕捉建築的精確與美感，但實地的走上一圈，真的會被這些奇怪美麗的建築震撼。

從四方當代美術館搭計程車半個小時再轉搭從中山碼頭出發的接駁船，就可以到達當年朱自清爸爸奮力爬上的月台 — 南京浦口火車站或稱南京西站，而會稱叫中山碼頭，也是當年南京國民政府決定在下關江邊建設碼頭以迎接先生靈柩，靈柩轉由浦口碼頭登上渡輪，在軍艦護送下渡過長江，抵達下關碼頭，並由挹江門進入南京城。

他已經是一個廢棄的火車站，載我到車站的計程車司機，從小生長在南京，這個車站對他來說就是每次出遊開始的起點，但當車站在2012年廢棄後他也很久沒有到這南京西站了。

在南京的日子，反覆播放著李志的熱河，歌詞寫著 “如果年輕時你來過熱河路 那你現在是不是已經被他們淹沒 ”，書店老闆娘說過熱河路只是一條荒蕪的大街，卻有無數年輕人因為這首歌而漂泊到南京，據說有面牆寫滿熱河的歌詞，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被粉刷回白色，但停留過的人們卻會在上面再次寫滿 “如果年輕時你沒來過熱河路，那你現在的生活是不是很幸福 ”。

而我最後沒有選擇下車，畢竟 “如果年輕時你沒來過熱河路，那你現在的生活是不是很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