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談塔羅「占卜」

*注意* 這次分享內容涉及宗教和歷史，比較有爭議性。非常歡迎各位加入討論和指教。

不知道由哪時候開始，塔羅被「占卜」騎劫了。為什麼這樣說？您可以嘗試google或者在facebook上找「塔羅」，搜尋結果通常都是「塔羅占卜」，然後打開有關頁面最常看到的都是本週星座愛情指南或星座文章，解讀塔羅的人都會被稱呼為「占卜師」。

使用塔羅牌就是占卜嗎？是，但同時也不是。大眾坊間媒體慣性將塔羅牌單一呈現為休閒消遣星相命理占卜產品。說塔羅牌有「趨吉避凶」的神秘力量或許比較有娛樂話題性，此舉卻無意間壓縮了它的背景與深度，無視了塔羅於非占卜用途的可能性，扭曲了塔羅牌的中立形象。塔羅是工具，星相師當然也可以使用塔羅輔助占星，但將解讀塔羅等同於占卜甚至單純將之與占星術綑綁，未免定義太早。

Originally published at nes-tarot.blogspot.com (2015.11.4)

占卜，「是藉由超自然或以術數運算方法來推測未來或探究事物的神祕學活動」，西洋占星(星座)就是其中之一。塔羅的前身本是15世紀初葉出現的意大利遊戲紙牌Il Trionfos，玩法像橋牌，它在占卜定義下的用途於早年記載並不完整。於1589年的一次裁判記錄中，指出塔羅牌可能曾經與巫術有關，最少當時的人是如此理解。直至1700年代於意大利博洛尼亞Bologna，開始出現用於占卜的牌義記錄。Il Trionfos面世約350年後的18世紀1790年左右，法國人Jean-Baptiste Alliette推出Etteilla塔羅(他是神秘學者也是印刷商人和作者)，圖案被重新編纂及賦與神秘學說意義。現在尤其在法國，塔羅牌仍然是流通的遊戲紙牌之一。

簡單來說，塔羅本來不是為了占卜而存在的物品，也不是傳統西洋占卜的基石。西洋占卜歷史源遠流長，方法工具當然不只有塔羅牌，例如可以是占星術，可以是盧恩文字Runes，也可以是靈擺Pendulum，甚至是杯底的咖啡或茶葉等等，而塔羅只是被採納入占卜可用工具之一。

現代的塔羅最常作為的，是協助個人心靈成長的心理學工具，展示出一組人類生活經驗和心理學上的基本原型(有關原型archetype，參考分析心理學家卡爾·榮格Carl Jung的概念學說)。塔羅的智慧，是可以去幫助啟蒙您思考*當下*。您相信大塔羅Major Arcana是完整的人生旅程、小塔羅Minor Arcana是每天生活的課題和面向嗎？您有體會過塔羅畫像作為藝術品一樣觸動到您的認同感的時候嗎？這些原型於每個人的人生經驗和理解都不一樣，您的心靈成長是由您去親自體會及摸索。透過切牌抽牌隨機出現的牌義圖像是鑰匙，會協助您打開頭腦意識抽屜；塔羅作為啟發心性和擴充心靈容量(spiritual capacity)的工具，心靈的力量本應該是來自[信仰所賦與]您的心靈力量，而非其他外力。

「塔羅占卜」這四個字，從此讓塔羅牌無辜披上了「它會預言」的包裝，於有基督信仰的人成為忌諱。之前提到的卡爾·榮格，他在心理學領域的成就是被肯定的(間接解讀了塔羅是怎樣運作)，但是他提出的部份學說概念是與基督宗教不相容。如果您的宗教是信仰基督，例如羅馬天主教，天主教教理(2110–2117)的確有提及算命占卜、揭露未來、解釋徵兆和命運等事情是「有意掌握時間、歷史甚至人類」，在基督信仰中均屬於馴服神秘力量的迷信(2116,2117)；基督新教宗教改革後有引聖經說明教徒不可占卜。那麼塔羅牌是不是迷信？如果有人認為杯底的咖啡也能占卜，難道您也覺得咖啡有神秘力量加持所以不能喝咖啡？

使用塔羅是不是「占卜」，跟喝咖啡一樣，完全在乎您怎樣理解它。天主教教理中沒有明確指出塔羅牌為禁物，但「不顧未來能構成缺乏責任感」(2115)，言下之意提醒信徒要為自己的可見將來負責。我認為，為了反省或思考這一刻的問題，塔羅是有非常好的引導思考工具。您下一步會發生的事，其實本來就是屬於您的責任和決定，您的將來也是在您這一刻的決定和自由之中。了解*當下*，就是塔羅的最佳功用。

【延伸討論】

了解塔羅的歷史或傳說，於有些人來說是不重要的，因為他們認為歷史不能盡信，於自己的眼光去使用塔羅才是最有效益；但如果對塔羅的歷史背景或傳說完全不予重視，這可能會做成塔羅歷史文化斷層。持開放的心去理解塔羅的運作、明白它於占卜的意味、探討它與宗教的關係、矯正坊間所認為的迷信概念和錯誤印象，這對塔羅文化的保存和演進都非常有好處。至於那些沒有實體歷史證據支持的傳說，例如只能夠用左手切牌或者凌晨後絕對不能碰，不就是神化塔羅的最佳例子嗎？ 使用普通撲克牌來占卜的最早紀錄是1487年，比Etteilla塔羅早了約300年。

撲克牌對比小塔羅Minor Arcana架構只是少了一張騎士牌。撲克牌和Il Trionfos出現後，當時教會既反對遊戲用紙牌，又不得不避諱印刷商都有同時印製宗教物品的事實；而15世紀前葉在意大利Bologna大規模燒燬遊戲紙牌的事件，是因為社會過份專注紙牌賭博忽略宗教生活而起。教會明確反對人賭博，因為金錢也是邪惡勢力的一種。

即使是最常見的Rider Waite Smith偉特塔羅，其發源地Hermetic Order of the Golden Dawn (就是A.E Waite / Pamela Coleman Smith共同加入過的神秘學圈子)，他們對塔羅牌義的一套定義也沒有絕對化，所有人或者所屬的派系都有權利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塔羅。塔羅與基督宗教的理解甚有淵源(例如天使圖案、審判)，換句話說，如果您信基督宗教，為什麼不可以將圖案與基督宗教信仰連結，不可以覺得「權杖 Wands/ Staves/ Rods」是梅瑟(摩西 Moses)的那一根呢？永遠本著心是善的信念，正信的宗教信仰也可以成為塔羅背後的神秘力量。

有關歷史內容部份，請參考“TarotL History Information Sheet” by members of the TarotL discussion group (Mary K. Greer, Tom Tadfor Little, Nina Lee Braden, Linda Dunn, Mark Filipas, Robert V. O’Neill, Christine Payne-Towler, Robert Place, James Revak, and others, Compiled and edited by Tom Tadfor Little, http://www.foreverandaday.biz/Tarot.html)，及Mary K. Greer塔羅網誌有關文章 “What every newbie tarot reader should know about the history and myths of tar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