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童心──從最後一首〈玩具箱〉看林良的「看圖說話」作品

文／林茵
圖片提供／林瑋

談起台灣的兒童文學，勤懇寬厚的林良先生，是一道獨特的風景，這道溫柔和煦的風景，曾經伴隨許多人的記憶，為小讀者的童年織錦。其中，他為《國語日報》撰寫的「看圖說話」專欄，民國42年刊出第一首由他執筆的〈大樹〉，108年12 月30日在他去世一週後，刊出最後一首〈玩具箱〉，從此畫下 了林良時期「看圖說話」的句點。

這個專欄是很多小朋友和家長的共同記憶，當中有許多童心童趣的發想， 更不乏讓讀者會心一笑的段落。

先圖後文的「看圖說話」

「看圖說話」有圖有文，而且是先圖後文，完全符合「看圖說話」的意旨；先邀請知名的童書畫家為小讀者畫圖，再由林良在他們的畫裡找題材，最後再寫成文字。這些為小讀者而寫的作品，看起來像童詩又像兒歌，在句式上幾乎比童詩簡短，在韻律上又幾乎比兒歌還活潑。

蹲低身子看世界

進一步分析他在撰寫這個專欄時，心中預設的小讀者，不難發現是從幼兒園到小學低年級的小朋友，以幼兒園為主，因此，這些作品可從兒童文學再進一步細分為幼兒文學。這也是林良從成人文學大步跨越到兒童文學和幼兒文學的表現，當我們閱讀一首又一首逗趣、充滿表情的作品時，彷彿可以看到他蹲低身子看世界的身影。

充滿畫面的〈玩具箱〉

〈玩具箱〉的形式，句式採一段式，依其意義可分為兩段或三段，採用兩段的分法為六行、二行成一段；採用三段的分法為二、四、二行各成一段。但這兩種分法都流於零碎，不如維持「一段到底」。音韻為ㄜ、ㄟ換韻，韻腳分別在第三、四行及第七、八行末，維持宜於朗誦的一貫特性。

至於它的內容，提到了小布偶和小恐龍兩種角色、火車和噴射機兩種交通工具，以及台北、鶯歌、地球、火星四種地理位置，除了豐富的畫面感，還提供了知識層面的學習，只不過，最後一行「今天大免費」卻不是正確的語法，這也是到目前為止，本文一直稱它「看圖說話」作品，而不稱為兒歌或童詩。

可以自成一體的看圖說話

要清楚界定林良的看圖說話作品，我們不妨先從童詩、兒歌和語文教材談起。洪志明在《童詩萬花筒──兒童文學詩歌選集 1988～1998》的序〈十一年來兒童詩歌的演化〉指出：

由於兒童詩的蓬勃發展，促使編寫幼兒語文教材，甚至於其他科目教材的編輯、出版社注意到詩意對兒歌的功效……為了適應幼兒口語閱讀的習慣，這些教材大都以有押韻的兒歌來呈現……於是，一種有節奏感，講究押韻，言淺意白，富有想像力，注意美感經驗的捕捉，具有人情味，能感人肺腑的小詩，便在「童詩」和「兒歌」的婚媾中誕生了。

也就是說，語文教材是介於童詩和兒歌的作品，既不是純粹的童詩也非純粹的兒歌。那麼，看圖說話作品呢？比起語文教材，它的教育意圖又不是那麼的明顯。我們大膽假設，如果它可以自成一體的話，那麼這種「以兒童為中心」的作品，既不是童詩也不是兒歌，同時還不是語文教材，就只是「看圖說話」。如此，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會有「今天大免費」的句子出現。這是為了「幼兒性」、「遊戲性」而放棄「文學性」、「 教育性」的作法。

因為文學才能不容置疑的林良先生，必定知道還有「今天都免費」、「今天大特價」或「今天大拍賣」這三個句子。之所以選用「今天大免費」的句子， 應該是權衡的結果；由於「今天都免費」無法強調那種驚喜意外的心情，而「今天大特價」、「今天大拍賣」又會讓整首作品的韻律感歸零，所以產生「今天大免費」這樣的句子，就不令人意外了。

人格的藝術

傑出的兒童文學作品是會對人群發生影響的，例如《小太陽》和《淺語的藝術》，當然也包括他長達六十六年的「看圖說話」作品。上海師範大學梅子涵教授曾經提到：「兒童文學寫到最後，是人格的藝術。」這也正是林良先生一貫奉行，在《淺語的藝術》一書寫下的：

在「兒童文學批評」的世界裡，我們固然也關心作者的才華，同時也探討到作者的條件，那就是，那作者是不是具有「永恆的童心」，並且認為這「條件」具有藝術的價值……

正因為這顆「永恆的童心」，讓他能夠從尋常的事物「看見」題材，為孩童寫作，並堅信這樣的作品具有藝術價值。林良先生寧願讓部分句子不合語法，正足見他是多麼的熱愛孩子，多麼看重為孩子寫作這件事啊！

〈玩具箱〉 林良

玩具箱裡玩具多，
都想出來透透氣。
小布熊搭上火車，
從台北到鶯歌；
小恐龍坐噴射機，
從地球到火星。
車票貴不貴？
今天大免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