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為經濟服務是交通建設的宿命

Gambulus
電信看交通
Published in
Mar 7, 2020

哲學課當然先從欣賞經典 MV 開始,不然會睡著。

兩段 MV 簡而言之,凱因斯主張在經濟陷入蕭條時,政府強勢介入,海耶克則認為政府不該插手,讓經濟體自行恢復才好。

關鍵在於經濟學的本質,叫做沒頭沒尾永動機,就像追著自己尾巴的狗轉個沒完。一塊荒地蓋出公共設施,並引進就業機會,就會自己永動繁榮起來,這種點石成金的魔力會讓行政首長有自己是上帝的感覺,戴上魔戒真爽!當扭轉經濟衰退可以透過政府政策加以引導的時候,政客們會輕易放過這個刷存在感吸引選票的機會嗎

海耶克的主張或許是正確的吧,但絕對違背人性最幽暗處的深層慾望;學說也許能在承平時期實現,但註定無法在遭逢經濟衝擊時成為主流。

當年金融海嘯時,台灣出現過兩個完全相反的案例:

次貸風暴導致消費緊縮經濟寒冬,國際上各家記憶體業者死傷慘重,那時有成立台灣記憶體公司 TMC 的倡議;可嘴喊股市上兩萬點的經濟部長卻毫無擔當,什麼也沒留下,最後台灣各記憶體業者不是倒閉就是賤賣;當年如果出手了,TMC 有機會跟 TSMC 一樣,邁向世界第一。

另一方面消費券橫空出世,經濟部不敢做的事情,財政部頭就洗下去。但消費券最大的敗筆在於違背永動機的循環原則,準現金交給店家之後竟然就直接進到銀行回收,過程毫無乘數效應,所以這個政策也失敗了。馬政府一上場就失誤連連!

消費券跟 TMC,做也錯、不做也錯。現在事後諸葛,應該怎樣才對?其實這兩個相反的案例,最大的問題出在準備好了根本只是一句空話,臉不紅氣不喘。TMC 因為沒準備,有自知之明不敢推;消費券同樣沒準備,在設計上漏掉最關鍵的乘數效應沒有實作,633 政府卻因為選前牛皮吹太大,礙於面子問題硬推,最後當然還是失敗。

圖片來源:https://www.nippon.com/hk/in-depth/a04003/

有沒有成功案例?答案有,在二戰後的日本。戰敗國日本原本一片蕭條,但在人為的刻意引導之下,連續出現四波明顯的成長,前後持續大約 25 年:以電力建設為核心帶來了神武景氣;鍋底蕭條回檔時推出國民所得倍增計畫,造就岩戶景氣到依奘諾景氣三個明顯上升循環。而居中的奧林匹克景氣,更是政府投資基礎建設帶動經濟的經典案例:為了辦奧運,日本政府除了整修體育場館以外,還卯起來鋪高速公路蓋高鐵,花掉近一兆円

凱因斯的方法有沒有用?戰後低基期的日本,運用得非常漂亮,上圖人均 GDP 超英趕美,奧地利學派的海耶克總是無法否認;但相對的 1970 之後基期已高同樣套路再也沒有先前的爆發效果,凱因斯學派的徒子徒孫也難以自圓其說。

簡單說政府透過寬鬆銀根擴大支出企圖刺激經濟,效果比較像催化劑,而不是萬靈丹。C+I+G+(X-M) 這個公式的項目,已經按照重要性排序:人民進步到什麼等級的物質生活 (C)、耗用 (I) 多少天然資源,將決定該國 GDP 的大方向。經濟處在低基期,投入適用該階段的催化劑 (G) 可以加快永動機的運轉,促進 C 與 I 的升級;但經濟已到達高基期時,投催化劑的效果相當有限,邊際效益嚴重衰減。

所以該不該大撒幣?兩個條件:

一是經濟下滑造成社會動盪時,政府或可適時介入;第二個條件更重要,全套對策必須事先準備完善,不然只是在浪費子彈,純粹敗家而已。

什麼叫做全套對策?日本四波景氣擴張,依序是 (1) 電力建設帶動電視冰箱洗衣機的使用、(2) 出口產業轉型汽車家電鋼鐵、(3) 高鐵高速公路地鐵下水道建設提升生活水準、(4) 汽車空調彩色電視機的普及。前後順序不能弄錯否則青黃不接:電力供應不足是要怎麼裝冷氣?沒有高速公路賣車是要怎麼普及?沒有造車業就先把高速公路蓋好是要給誰用?也就是打從一開始就要先規劃好完整升級路徑,不能走一步算一步摸著石頭過河。

這年頭政府想要擴大支出提振經濟的時候,錢主要會砸在甚麼地方?答案是國防與交通,因為這兩個部門最容易花大錢,其他部門也很好但都沒這等量體。美國大搞軍備競賽與太空計畫,所以 GDP 在先進國家中領先;反之如果人民還沒進到富裕階段,投在基礎建設才是上選,不然就成了北朝鮮。

(1) 官員傾向財政擴張、 (2) 擴張計劃必須一開始就規劃完整、 (3) 最大筆支出永遠是交通建設;想清楚政策背後的脈絡之後,真抱歉交通建設並不是表面上的為了滿足移動需求,暗藏的政策任務其實是為了服務經濟,根本就沒有說不的權利。當大撒幣這種鳥大便終將無可避免地降臨時,身為投資支出最大筆的苦主交通部,角色從來就不是剎車皮,而是建設路徑的規劃師,否則早晚會被老闆換掉。

小弟初就業時的公司老大,新工作上任前腦袋不清楚,竟然在媒體專訪時講幹話。組織出了個兩光部長沒有作為,讓地方勢力可以趁機胡作非為,真對不起全國軍民同胞!

2016–4–28

歷史總是一再重演。當年九劉內閣出了個不敢花錢的經濟部長,緊接著出了個亂花錢的財政部長,全民為了這兩個寶貝蛋繳了千億學費;結果八年後政黨輪替,先是出了個拒絕花錢的交通部長,再換成一個亂花錢的交通部長,台灣民眾怎麼那麼悲情啦,輪迴跳針個沒完。

政治家關心下一代,政客只關心下次選舉。

想當年小弟為了軌道建設的設計錯誤去找當地立委陳情,結果辦公室主管劈頭就問:這東西有助於選票嗎?然後敷衍一番便趕人了。之後這位主管的老闆,也很順利當選台灣最老古城百里侯!

地方政客只關心有沒有選票,完全不在乎其他價值像是資金效益居住正義等等面向;蚊子館又怎樣,反正事情爆出來自己早就任滿高升去了,爛攤子留給市民跟繼任市長去煩惱就好。

部長不想當壞人花大錢,放任下屬打混摸魚不做研究,加上老闆突然說要大撒幣,交通部沒能力提案就交給地方自由發揮,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既然花錢已成定局,交通部又不肯扛起責任把錢花在刀口上,當然被地方政客拿去選票最佳化,浪費的方法還有志一同!比如台中高雄蓋捷運,不去想辦法擴大客源基礎消除市區覆蓋死角,反而一起偷台鐵城際旅客,有夠飯桶。

板橋是大台北生活圈中最大的衛星城市,這個火車站因為容量已經滿載,迫不得已才跟捷運重疊做分流。查詢車站班表可以發現,上班時間往台北,一小時高達 11 個班次,每班車只能分配 5 分半的時間給旅客進出月台,已經頂到極限。

板橋站上班進城 (順行) 班表

結果要蓋捷運的彰化與岡山,上下班時間的班表密度只有板橋 4~6 折左右,捷運蓋完旅次大概對半分走。結果好好的一個和尚挑水喝,變成兩個和尚扛水喝,捷運鐵路兩邊都將虧錢:上下班時間估計會對半砍到剩 3~4 班,離峰時間呢?當然是發出幽靈列車才能維持班次密度控制服務品質。能不虧嗎?

彰化站上班進城 (順行) 班表
岡山站上班進城 (逆行) 班表

地方政客的心態是:有沒有亂花錢不重要,能騙到選票才是重點;本來該建設的地方這次故意排擠不做,下回中央大撒幣才有理由可以再度要錢,幹嘛急著把扣打用掉!

不花錢很簡單,亂花錢也很簡單,但要把錢花在刀口上卻非常不簡單!

一個稱職的交通部長,應該做的事情是保持牛棚熱身狀態,時時做好精準花錢的準備。就算在任期間經濟暢旺,完全沒有表現的機會,背後智庫也應該隨時列好建設清單,並定期檢討滾動更新。一旦哪天經濟受挫,長官交辦點菜,一個禮拜行政流程就能依照所需的量體規模,推出各種套餐組合菜單供選擇才對。

至於該如何把錢花在刀口上,且看本部落格細說分明。

下期預告:3. 超商帶路找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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