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前情提要：首購族ep3｜看房與下斡（上）
人生首次下斡旋失敗後，我們一樣很認真地找房。不過附近的新成屋我們再找不到上次那樣心儀的物件，而預售屋陸續看了些，也都不甚符合我們的目標，或是根本沒有在預算內。
跑完一圈後，我和潘召開一個嚴肅的緊急會議。
除了現在還在銷售的物件外，我們連早就完銷的預售屋，都想辦法搜到格局圖來看，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在鎖定室內 20 坪、價格又要能負擔的條件下，扣除上次第一間看不敢直接買的預售屋，這一區目前最適合我們的「戶型」，其實根本只剩下兩種。
A：位於上次斡旋失敗的那間 7 年成屋，只能等待其他樓層有沒有釋出。
B：位於區域內的另一間預售屋，但去年已完銷，同樣只能等待有人轉賣。
這兩間大樓的所有樓層加起來，還不到 35 層。適合我們的戶型，每一層樓就只有那 1 個。也就是說，只有不到 35 個物件適合我們，而且還要這 35 個屋主忽然奇蹟似地想賣房，然後還要剛好開出我能負擔的價格，還要剛好只能被我買到。
這個可能性，好像跟期待房子從天上掉下來的機率差不多大。只能被動地請房仲幫忙多注意，然後另闢生路。
思考過後，我們決定認真考慮一個才正要開案的預售屋。
卯起來搶早鳥
這間預售屋，地點還OK，有相當完整的基地。戶數眾多，應該會有適合我們的戶型。最大的缺點來自於建商本身，他是「知名」建商寶佳所蓋，在網路上爭議很多，有許多漏水或品質不良的情況。但寶佳是全台最大的建商，也有許多專家分析，它並不是真的品質低下，只是因為推案量最多，因此被抱怨的也最多，其實不良率和其他家建商差不了多少，也有很多人住了不覺得有問題。
事實上，成本有限的小資族，也很難在看房的時候完全避開寶佳，因為他的獵地很廣，且往往會開出該區域的地板價，價格親民很多。
因此雖然很糾結，但在意識到短短數個月間，房價正在一案一案上升的狀況下，我們還是打算先搶早鳥去看看。尤其在廣告文案上來看，寶佳似乎有意扭轉自己的形象，特別說明這次的規劃質感很高，在廚具方面早早打出宣傳，會使用日本貴婦 Clean Up 廚具等高於以往的配備，確實看起來頗令人心動。如果能用漂亮的 4 字頭，買到面公園的景觀宅，也許不失為一個選擇。
我這個人的脾氣有非常倔的一面。我可以接受我努力了但還是沒買到，不過不能接受事後才扼腕。想到買房上千萬的事，能省一點都可能是十萬百萬起跳。我就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搶到早鳥。
當時約莫是二月底，我們在 Line 群組得知了此建案可能會在 328 的檔期開案，接待中心都還沒有正式宣傳位置。正常的情況，就去代銷的網站上填資料，或等有專線電話時再打電話預約。但我請我的家人每隔兩三天，就幫我去基地位置巡視，我和潘也每週騎車在附近的街道繞來繞去。結果在某天，真的在無意地鄰近巷子裡找到接待中心的位置。旁邊的圍牆上已印有小小的廣告，第一時間取得了電話號碼。
我立即播打電話，顯然一切都還沒有就緒，根本就沒人接聽。但沒關係，回家後我每天都耐心地打一通試試看。過了一週後，終於有一天電話莫名通了，接起的人感覺非常困惑。
「您好。」
「不好意思，我想請問某某建案，已經可以預約了嗎？」
「您要預約某某建案？哪個？喔喔！呃，請稍等（一陣慌亂）。我們還沒有開始正式行銷，我方便留個您的電話，到時候與您聯絡嗎？」
於是我留下了自己的資料。在三月初時，還再播出一次，表達我是真的很有興趣，只要能參觀接待中心，請務必隨時聯絡我。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還真的得到了早鳥的早鳥。在電話中代銷跟我說，正式開賣的確會在三月底，但他們下週六其實就會陸續去接待中心準備。雖然樣品屋還沒蓋好，但如果我來，他們可以先介紹文字與圖面規劃給我。
（潘是覺得我有點極致啦，但也同意如果我沒再打一次，搞不好也不一定會被這麼快聯絡到。）
不過這樣的努力並沒有換來好的結果。首先因為還沒正式開賣，只有簡易的現場投影片介紹，所有的資料都不能拍照留存，價格也還不知道。新手要問的事情很多，回家想到有什麼沒確認到，只能再跑一次現場。接著在保固與簽約方面，表現也讓人有些失望。可以看出此案確實有高級規劃的地方，防水上也給了五年保固。但仔細一問，保固並不會寫在合約，而是會另行給一張廠商的「保固卡」。這意思不言而諭，如果將來真的漏水了，你可能需要直接找相關廠商修繕。不像其他建案若寫在合約裡，你可以直接找建商負責。在合約上，也有一些稍稍不利於消費者的磋商條款。
擊垮我們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價格。即使有這麼多擔憂，我們一度還是決定，好像還是該先上車，不然怕越等越買不起了。不得不說，寶佳的格局規劃真的好。不只有我們理想的戶型，格局也很方正。因此我們還特別加了代銷姊姊的 Line ，依舊很有誠意地經營聊天，希望能確保排到一開賣的早鳥。誰知某次跑去接待中心時，代銷姊姊剛好開完會下樓，跟我說大約的價格出來了。我鎖定的戶型和樓層，即便是早鳥，也都是每坪 5 字頭起跳。
當下我們真的是晴天霹靂。上面已經說過寶佳通常會是地區的地板價，如果連寶佳都要 5 字頭，未來其他建案豈不是幾乎站穩 5 字頭，甚至要上看 6 字頭？
有心理準備這區房價在補漲，但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短短幾個月，4 字頭就要絕跡了。
想回頭買最一開始看的物件
我和潘討論後，決定不等了。接下來會開案的建案，條件看起來都沒有更好的選擇。但寶佳 5 字頭這樣實在買不下去，我們打算回頭，買上篇寫的，第一次看的那間預售屋。建商沒那麼不可靠，而且至少還有 4 字頭。離我們第一次去不到一個月，再回到接待中心，當初鎖定的樓層早已賣完，只剩下頂樓可以買。不過價格更高、也有傳統的頂樓缺點，讓我們猶豫很久後，還是把已領好的十萬訂金存回ATM。
這大概是我最慌的時期。等待屋主轉手的釋出機會渺茫，但要開案的看來都買不起，看起來幾乎是沒有希望了。我甚至焦慮到求助靈學管道，去拜拜、請朋友幫我算塔羅。甚至在某一次體驗催眠的時候，問我的高我說，我可以捏著買下去嗎？
結果所有算出來的結果都跟我說 NO ，再等等看。尤其催眠真的得到很意外的收穫，詳細記錄在這篇，相關部份如下：
催眠師：「她和男友最近在看房，有看到一間不錯的，這間可以買嗎？」
高我：「可以多看看啦，但是買了就不要後悔，沒有完美的選項。」
催眠師：「（逼人）有完美的選項吧？意思是說這間不完美囉？」
高我：「（沈默）我們覺得沒有完美的選項啦。」
催眠師：「（笑）好，可不可以麻煩你們用地球的維度看一下？因為他們是年輕人，一定會緊張，就地球的維度，這間房子到底該不該買？」
高我：「不要買。可以再多看看。」
催眠師：「那這間房子的問題出在哪裡？因為他們覺得滿好的。」
高我：「周圍有高架橋。她是一個非常需要安定環境的人，高架橋比較壓迫，和她最適合的平穩狀態是有落差的。她自己可能沒有發現。」
我必須要說，我真的是驚呆了。那間房子我和男友看了幾次，也考慮很久，幾乎是做了決定，我只是想說加減問問看而已。我們知道有高架橋，但已經是兩條街之外了，這距離非常正常且 OK ，一點也不覺得是缺點。第一次去的時候，我們甚至快樂地在高架橋下吃牛肉麵。催眠結束後的那週，我告知男友這件事，又一起重新過去一次，安靜地在那邊待一陣子，忽然完全理解高我所說的壓迫感是怎麼回事。但我真的完全不知道高架橋這三個字，為什麼當時會從我嘴裡蹦出來。而沒想到在放棄過後不久，也真的看到更好的選項。
這個經驗讓我覺得很神奇，也有被說服也許這不是最好的選擇。雖然內心還是很擔憂，也想不到會有什麼更好的可能，但還是就決定聽話再等等看。
奇蹟似地相遇
等待的時間，我每天一樣漫無誤地刷著 591。有一天，我莫名想到一件有趣的事。當時看前面那間 7 年的成屋 A 時，仲介是信義房屋，它們的網站做的很好，除了有社區、物件的基本資料外，還開始有 3D 線上看房。當時我覺得很新奇，玩了很久很有印象。
我忽然想到，雖然 591 是最大的主流房屋銷售網站，幾乎每個仲介都會把賣房資訊 PO 在這裡，但難道完全沒有時間差嗎？因為接到委託，一定會先把物件更新在自己家的網站上呀。每個房仲都會馬上貼到 591 嗎？
我的倔脾氣又來了。以防萬一，每天早上除了刷 591，我索性一起把信義、永慶、住商等仲介網站全部刷一遍。（潘又覺得我瘋了，我每天都會花一小時在刷。刷到哪間大樓有釋出，哪天賣掉下架了，我都大概知道。）
就這樣刷了一兩個月後，靠，超扯。我某天嚇到從電腦椅上跳起來。
我們前面一起鎖定但不抱希望，文章開頭提到、一年前早就賣完的預售屋 B 選項，突然釋出了一間！而且真的還沒 PO 上 591！我就是刷仲介的網站看到的！
開價非常漂亮！應該可以談到我們的預算內！樓層也還不錯！
而且，而且，我一定要詳細說明完，誇我自己萬遍。
賣屋網站上的價格，常常有沒有包含車位，都寫不清楚。每次你以為在預算內，但其實聯絡後他是不含車位的價格，加上車位總價要再高 200 萬，直接無情爆預算。許多房仲都是藉此得到你的聯絡方式後，趁勢狂打電話和你推薦其他你沒有興趣的物件。這個老是被騷擾的過程我們也經歷了無數次。
於是看到這個釋出，潘想說哪有這麼好的事？這價格一定是不含車位的吧。難道屋主轉手不用賺錢？當時已經心很累的他就說應該沒有機會，算了吧。不過我還是偷偷加了房仲訊息，傳送網址打了個招呼。雖然也被潘說服動搖，想說的確不太可能，所以沒有往下洽談。
結果！一週後這個物件就被貼到 591。我才剛瀏覽到，當天下午房仲就敲我了，問我是不是還有興趣呢？因為我是第一個敲他的人，他禮貌性來問一下，不然他剛貼到 591 就有不少人來詢問，他要往下洽談了。
我不抱期望地回說，謝謝您，但這個開價是不含車位的對嗎？我應該要再加 200 萬左右齁？他說不用喔，是含的呦，有興趣嗎？
是含的？？？？？我真的是用發抖地聲音，叫潘過來到電腦前。虔誠地一起打出：我們有興趣。（很用力才省略了超、無敵、宇宙等形容詞以及驚嘆號。）
於是，我們重新開始了下斡旋的日子。
更加奇蹟似地相遇
這邊我想岔開話題講一個自己的心情。
可能因為做影像工作的關係，身邊許多朋友，都是一窮二白的藝術家。我和潘一直以來，也是不太追求物慾的人。自決定要買房後，我一直有一個異樣的心情，就是我好像隱隱背叛了藝術。
我知道這個念頭，對很多人來說可能很好笑，可是我很難描述這個誠實存在的狀態。當你身邊的創作者，大家清空存款，勉力拿出數十萬，都是為了拍一部自己的作品。而你清空存款，是為了買一個上千萬的房子，難道不會覺得有點懷疑自己的初衷嗎？莫名被資本主義的悲傷感籠罩。
常常和朋友聊天的時候，明明有好多煩惱，但我往往不知道該如何講出來，總審查自己是否在炫耀。我還和大家一樣嗎？為什麼好像突然就變成大家眼中的大人了呢？我要如何才能好好表達，我其實也沒準備好面對這件事的驚惶？
總之，即便理智上知道這在人生是一個對的決定，也知道健康的產業並不該靠這種獻身式的鄉愿熱情來支撐，但如果所熱愛的文學、電影或藝術有神明存在的話，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在想我會不會對不起祂們。
這件事一直沈甸甸地積在胃裡。當準備第二次下斡旋時，又被召喚出來無限放大。
直到我看到房仲的名片。
靠，這個房仲的名字，和非常知名的台灣導演同名！字都一模一樣！
我好像不能直說，只能打個比方，比如他叫做李安。
各位，我真的嚇壞了。我當下真的深深體會到緣分這件事。你們能理解我的心情嗎？我這幾個月來天天折磨自己，天天在想我是不是對不起電影之神，結果，偏偏是李安賣房子給我！我#^%^&@%$#……WTF？
胃裡的大石頭整個直接溶解，當下真的有在現場起雞皮疙瘩，現在想起來還是有點想哭。謝謝神明們。一定是祂們在跟我說：「你想太多了，沒關係的。可能就是這個了。」
已經不能更奇蹟地相遇
李安是一個中年叔叔，中間雖然還是有一些溝通問題，但這篇文章又太長啦。我只能快轉到結論：我們真的、真的買到了。
賣方是一位已經非常高齡的獨居奶奶，從美國回台。當初看房時，她來到完全不熟悉的三重，一眼看中遼闊的大都會公園，就買下了。她並不缺錢，想賣掉是因為被兄弟姊妹說服，以後還是打算一起住在離老家近一點的地方。
當時在斡旋過程中，本來已經談好了一個價格，但我們有發現一些不太理想的地方，一度又花了不少時間和力氣做許多累人的溝通，也讓長輩有所質疑，表示買不到就算了。
不過我們很誠懇地列出問題，也告訴奶奶，我們兩個是年輕人，手頭並不寬裕，但真的滿喜歡這裡，也很有誠意。
出乎意料的是，奶奶同意了。這個物件釋出真的難得，當時已經有許多買方狂 call 仲介排隊，甚至直接表達願意出高於我們許多的價格購買。但奶奶竟然依舊選擇賣給我們，且願意接受我們的難處，再降低一點，幾乎是用一年前的她購入的金額賣給我們，完全沒有賺半毛錢。（不可能有這種天使吧？）（但李安叔叔賺很多，我們把好幾十萬都付給他了。）
見面那天，奶奶與我說了些故事。她在美國唸書、工作，也曾在美國有一段婚姻。不過自 30 幾歲與丈夫離異後，她就一直是一個人。當初買這個房子，就是想自己一個人養老，過完往後的日子。她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是一對年輕男女來買。她聽到的當下，心裡竟然有所漣漪，她已經數十年沒有這種感覺了。那麼好吧，就用我們想要的價格賣給我們吧。希望我們接手後，可以快樂地、好好地生活。
當下我真的快哭了。很多人說買房子，比起各種條件，最重要的還是緣分。我一直不能理解，但我那個時候理解了。
人家斡旋進去小房間，都是諜對諜地在談價、攻防，我們是直接和奶奶拿著印章來簽名與聊天。我告訴奶奶我本來就是三重人，也告訴她我在哪條路上長大。結果奶奶還驚喜地瞪大眼睛，跟我說她在買房前，唯一一次來到三重，是很久很久以前，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有一次來參加親戚的婚禮，就在那條街上。那時候街上好熱鬧啊，有喜宴車隊、有流水席。沒想到過了許久之後，我在那條街出生，又過了許久之後，來到她面前，買下她的房子。
到此買屋階段就告一段落了。
我覺得傳統的批評殺價法，可能在賣方開的價格明顯不合行情時比較適用。如果你好好做過功課，知道周遭的市價以及這個物件的稀有性，推算出屋主的賣價並沒有很過分的話，其實不見得要故意找毛病去砍價。在正常的情況下，每棟房子都是屋主當初珍貴的決定，你的寶貝被罵一頓，有誰會開心？真的喜歡但預算不夠，也許不如誠實地表達自己的難處。實戰後深感有些傳統觀念不一定是最好，還是要看一下實際的狀況。
像開始看房時，很多長輩告訴我看房不要急，至少要慢慢看一年。我其實從決定要買，到順利買下，大概只花了三～四個月。當時加上仲介費，我們首次購屋的價格很幸運地守住了每坪 4 字頭。買完不到兩個月，周遭物件價格就真的如我們觀察的，來到 5 字頭中，甚至一路攀升。一年後的現在，我正隔壁的大樓成交站穩 6 字頭，附近開案也來到恐怖的 7 字頭。
如果當時真的等下去，這件事應該就不用想啦。當然這段期間我是很密集地在努力的，人家看一年的節奏我濃縮在三～四個月裡，也難怪這麼累了。
不過雖然這個過程有太多太多的疲憊，但其實我發自內心地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仔細回想，只要少做了一個步驟，我就有可能買不到這間房子。那如果在無心中，還能把每一件事都做對了，一定就是宇宙在看顧我了。
對此只有深深地、深深地感謝。
（接下來的紀錄，終於要進入交屋與裝潢啦。可以準備分享家裡的照片了，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