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頭髮好像少一塊耶？」
端午節連假的最後一天，已經回到台北了，在捷運的電扶梯上，小花媽發現我的後腦勺出現一塊圓型禿。
當下我也沒有太大反應，大概是自己看不到，只確認了缺髮區塊的大小，她說大概 10 元硬幣那樣，這件事就被我置之不理了。
過了二天左右吧，在辦公室座位上處理事情時，因為有點棘手，我習慣性地抓抓後腦勺，這時搔抓的地方，有一陣表皮刺痛感，大概就是皮膚受傷結痂時抓破的感覺，當下覺得「啊，原來圓型禿是這樣來的」。
當晚再和小花媽確認過，的確就是那個地方。用手機拍一下圓型禿的部位的照片，看到實際的樣子才覺得有點不妙，缺髮的感覺比我想像中的更明顯，好像非得去看醫生治療了。
在皮膚科診間，醫生用棉花棒撥開頭髮看一下，問了幾個問題後，開了口服藥和藥膏給我。
造成這個圓禿的直接原因，是因為皮膚淋巴球的叛變，它的工作原本應該是守衛，防守外來微生物攻擊。但它卻反過來攻擊毛囊造成發炎，頭髮因此而掉落。
但身體究竟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小劇場上演，一般推斷都是壓力因素，也就是說，其實說不出一個明確的原因。
醫生說著一些數字，有多少人在多久之後有可以能會恢復多少的頭髮之類的，但對於怎麼發生難以斷定，之後會如何也沒有把握，不安的心情沒有因為拿了藥而減少。
乖乖吃藥、塗藥一個星期後，回到診療室，醫生看到圓禿部份有改善跡象，於是在圓禿部位打了針，說明之後只要持續塗藥，兩個月後再回來追蹤狀況。
原以為病情就這樣定案了，沒想到故事才正要開始，我開始大量掉髮。
洗完頭後，浴室地板有比平常還要多的頭髮堵住排水孔，擦完頭髮後，浴巾上也沾滿頭髮。原本以為是不是因為圓禿造成多疑，但一、兩天過去後，我發現不是心理的問題，頭髮確確實實就像秋天的落葉一樣大量掃落，每天早上起床時，枕頭上也會有一堆掉髮。最讓我驚嚇的一次，是洗頭時，指間的泡沫黏著一撮頭髮。
於是我等不到週末，就在週間請了一天假去看醫生。醫生看完後，要我轉診到附近醫院做較全面的檢查。不過當我拿著轉診單去另一家醫院時，醫生說我這種狀況他們也沒辦法處理，要我去台大醫院就醫，並推薦了一位落髮專科的醫生給我。
請了一天假，我能做的只剩下去台大掛號，預約下個星期一的門診。
雖然排到 49 號，不過門診開始沒多久我就去了，帶著一本《村上收音機2》，邊讀書邊看著叫號機的數字跳動。
侯診室從滿滿的人，一直等到中午 12 點左右，大概就剩兩三位，這時書也看完了，幸好也只剩幾號就輪到我了。
「49號」的機械叫號聲終於廣播，看來我是最後一個了。
在醫生面前坐了下來，他問了一下我的狀況，看了一下轉診單的內容，就說「有可能會掉光」、「不過白頭髮的部份不會掉」。
「會不會以後就不會再長頭髮了？」我問。
「你的頭髮現在是進入休眠期，基本上頭髮都還在，現在治療沒辦法阻止掉髮，該掉的還是會掉，現在是要幫助它們之後長出來。」
醫生手寫了一張服藥指示給我，一天吃6顆，可分兩次吃，儘量不要晚上吃，有些人反應會睡不好。連續吃3天，之後休息4天後再繼續另一輪，要吃滿 2 個月。另外就是要我去驗血，可以排除一些狀況。
「頭髪掉這麼快很常見嗎？」這是我第二個問題。
「有些人一個星期就掉光了。」
我一直想著大量掉髮的原因，是不是因為發現圓型禿產生了一開始的焦慮，造成了落髮的現象，結果因為擔心掉髮而更加焦慮，頭髮掉更多更快，焦慮感就又再大量增生，造成無解的惡性循環死巷。
當然沒有人有答案，即便有治療方法的醫生，也沒辦法告訴我具體的原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它只能是一椿懸案了。
事情發生以來，我最想知道的是發生的原因，知道原因，才能避免再度發生。但如果只有壓力這樣一個面目模糊兇手，幫助實在有限。
另一個我在乎的事情，就是我的樣子了。
看著鏡子裡的樣子，白色頭皮的領地越來越大，黑色頭髮越來越孤立無援，好醜呀，我的樣子。
樣子是心理的表徵，現在表徵壞掉了，但我卻找不出究竟心理壞在什麼地方。
焦慮、恐懼、不確定性這些負面情緒在這兩、三個星期一直霸佔著「我」，很多問題都沒有解答，確定的是該掉的頭髮都會掉光，樣子的崩壞已經沒辦法救回。
有個想法浮出，要不要把頭髮理光呢？
讓頭髮維持現有的樣子，雖然不知道幾個星期或幾個月後就會掉光，但至少自己現在看鏡子時會習慣一點；如果直接走到掉光後的那一步，就和未來的自己見面了，也不用再揣想究竟會是什麼樣子。
我想兩個都不會好看到哪裡去，但這裡面還是有點區別。
想想，還是把頭髮都剃掉吧，我不想讓掉髮每天一再困擾我，就選擇一步到終點的醜法吧。
抽完血後，在醫院附近隨便吃個飯，回家途中看到一家理髮店，就走進去把這件事了結。
目前頭髮長度剃得像新訓入伍的阿兵哥，但因為生病的關係，到處缺塊，就像乾香菇斑駁的紋路一樣。
這樣不美好的樣子，目前也只能用遮蓋的方式掩飾。現在只要一出家門，我都牢牢戴著帽子，上班時候這樣做，倒垃圾的時候也是。還因此多買了三頂帽子替換，不然夏天這樣的容易流汗的季節，未免也太恐怖。
真希望自己能像以前的老電視，敲敲打打兩下，一切又恢復正常。
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9月更新】
月初再去複診，驗血報告沒有什麼異常，看起來都算健康。
不過看起來落髮的情況還在持續中，而且進一步漫延到臉部，現在鬍子也長不出來了，眉毛也開始在掉了。
醫生說，再吃兩個月的藥，如果還是沒有改善，就乾脆停藥半年，讓整個病發作完，現在病的勢強，硬用藥去抵效果有限，不如等病程走完，到時候再來吃藥協助。
【10月更新】
10月底回診。
現在的狀況，黑色的頭髪已經全數掉光，眉毛也是，鬍鬚也只有白色的會冒出來。
醫生看了看，覺得這幾個月高劑量的類固醇吃下來的效果有限，表示這個病目前還是很強，再提高劑量也許會有效，但對身體的副作用可能會得不償失。
「等這個病變弱了，到時候下藥的效果才會好，停藥休息半年，春天再來吧。」
【2019.4月更新】
半年過去了，比想像中快。現在的狀況和半年前差不多，沒什麼進展，醫生建議：
＊使用實驗性藥物，不過費用一個月要四、五萬，可能要吃半年左右。我無力負擔。
＊針對眉毛打針，醫生說很多人會在在沒有眉毛，所以可以針對這邊治療，不過一眼就要打幾針、很痛、一個月一次，也要好幾次。
＊再等等
最後我選了再等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