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雷] 瞭解了更好懂！《天能》中的哲學議題(上)
時間旅行是怎麼辦到的？祖父悖論是什麼？我們有沒有自由意志？
Φ前言
既全面啟動玩轉夢境以來，大導演克里斯多福．諾蘭近其上映了科幻新作《天能（TENET）》，探討「時間」的相關議題。如果各位還沒看過，最好先別繼續往下讀，因為往後的討論多多少少會涉及一些劇情；當然，如果不在意被爆雷，那也歡迎先來閱讀文章，說不定到時觀影會有新的想法出現，看到更多的精彩片段。（說個題外話，大學的教授曾給過一個關於「爆雷不成立」的論證，如果有機會我會好好拿出來展現一下，是個非常有趣的想法。）
在這裡可以先說明一下，整部片主要的幾個重點，首先當然是我們天能的主軸－逆轉時間。但在這之前，我們要先理解時間的概念，再討論所謂的「順行」與「逆行」。第二個是其中提到的「祖父悖論」，相信各位一定不陌生，如果你是個科幻迷的話想必更加熟悉，只要扯到時間旅行，祖父悖論是逃避不了的關卡，或說是命中注定的難題。等等，說到命中注定，決定論、宿命論 等理論水到渠成地出現在我們面前，那更重要的自由意志 是不是也該討論一下？
不僅如此，除了形而上的自由意志之外，還有倫理議題 的探討，反派薩托之所以是反派是因為他站在了主角的對立面，但是在他的選擇在道德上一定是錯誤的嗎？還有尼爾在任務完成後，為何明知自己必死卻仍然要回去？普莉亞雖然承諾放過凱特與其子，到最後為了人類大義卻決定反悔刺殺凱特母子，這般做為究竟對錯如何？甚至在電影尾段，薩托表示未來人因為無法生存，決定回到過去毀滅做為罪魁禍首的現代人，在超脫己身的局外人身分來看，又有何不可？暫時告別倫理學後，心靈哲學 亦是一個有趣的主題；薩托用死亡來做為啟動計算器的信號，用死亡（或說意識的終結）切割了「世界（外在）」與「我（自身）」，我們可以藉此討論映射於我們心靈之中的外在世界究竟是否真的是物質世界，心物二元論、認知理論的白板說 與更多的想法可以開拓更多的可能性。除了這個例子之外，主角在貨艙裡與尼爾交談時，尼爾曾說到要適應這種情況（逆轉的時間），必須不再被侷限於傳統的線性時間，要把意識抽離於過去的經驗，而時間是外在物質世界的順序因果表現，如此一來是否表示存在一個不完全相容於外在物質世界並使意識存在其中的心靈世界？
貌似說的有點長，那就讓我們趕快進入正題吧！以下簡單分成三個大領域說明，分別是形上學(上)、倫理學(中)與心靈哲學(下)，請大家拭目以待。
Φ形上學
如果各位讀者不懂哲學也沒關係，在每個段落的開頭會先跟大家稍微哲普一下。形上學（Metaphysics）簡而言之是一門形體之上，關於概念的學問，其中又有細分不同的主題，如自由意志、本體論等，在此不方便贅述，但只要是後設（Meta）於物理（Physics）世界的概念性問題都可以視之形上學的範疇來討論；因此我們首先要討論的「時間」與「自由意志」等相關問題都在這個大項目之下，不過在進入精彩刺激的情節之前，還是要先請各位讀者瞭解一下一些基本概念，雖然對部分的人而言有些無聊，但為了鋪成後續的高潮，還請諸位多多擔待。
時間
第一是本片核心中的核心概念，也就是「時間」。我們在平常的生活中活的理所當然，卻很少仔細思考到底什麼是時間。都說小孩子是最好的科學家，每次行為都是一場實驗，透過觀察經驗與結果學習；事實上，小孩子也是最好的哲學家，幾乎每一個大人答不出來的問題都直指終極的形上學本質，試著想像一下，今天你的孩子跑來問你：「時間是什麼？」的時候，你會怎麼回答？
上一節底下的連結文章 給出了詳實的資訊，如果跳過的讀者可以回去看看，雖然有些複雜無聊，但是對接續的討論十分有幫助。如果各位看完上一節卻還是不太清楚也不必氣餒，這裡可以簡短的做出整理：「時間是順序與因果關係的結合。」
第一、第二、第三…等是所謂的序數，表示順序的優先性，但之間沒有因果關係也沒有先後之差；因此，要加上敘述的內容，在由內容找出關聯，亦即是因果關係，接著我們便可以得到時間的先後。那沒有序數，僅有事件又會如何？答案是會有因果關係，但是沒有順序，也就是說沒有時間的先後，只會有「A事件是B事件的原因；B事件是A事件的結果。」這樣的關係。
這樣宣稱好像有些奇怪，因為以人類的直覺而言，原因總是發生在結果之前。但是我們可以設想一個簡單的例子－打疫苗；打疫苗是為了防範「未來」會遭到感染生病，所以「預先」讓身體產生抗體。換句話說，我因為未來的原因在當下（或過去）做出行為或得到結果。
逆轉時間
如此一來，從以上幾段可以得出一個新的觀點：「時間的因果關係與事件的因果關係並不相同」。有了這把鑰匙，我們就可以開啟下一扇大門，進入下一個關卡－「逆轉時間」。
首先，我們得知了時間的因果關係與事件的因果關係並不相同，因此我們可以這樣理解－「當人或物被逆轉後，時間的因果關係是逆轉的，但是事件的因果關係卻依然正常」。所以說，被逆轉的子彈會從彈孔中回到彈夾裡，而不是跑到某個人的餐桌上，時序逆反但因果仍在。這也是為什麼劇中尼爾會說出：「已經發生的必定會發生。」這句話，因為倒反的是順序的因果關係，而不是事件，因此既定的事實不會被改變，單純只是人還沒有經歷到而已。
三大理論的世界觀&自由意志
再來的第二個問題就是，難道一切都是注定的嗎？是宿命？還是有其他可能性？我想，這個問題要跟第三點一起談，也就是自由意志 的問題。簡言之，在三種流傳度最高的基礎理論，宿命論、決定論與非決定論，其世界觀之下的自由意志的意義顯得特別重要。
還記得主角在貨櫃裡對尼爾提的問題嗎？如果一切都是被決定好的，那自由意志怎麼辦？在上一段結尾處有附上三大理論與自由意志簡介的連結，還沒有看過的讀者們可以去看看。總之，接續先前所講的「時序逆反但因果仍在」的說法，在逆轉時間的情形之下未來事實上是一段過去，所以比起決定論「被先前因素決定的未來」而言，更像是「尚未被認知到的已發生事實」。
感覺很奇怪，但是我們可以試想一個例子：
二戰時德國發佈投降書，在當下大部隊得知消息後一併投降，但是偏遠地區作戰的部隊可能要等到數日後才會獲得消息，在概念化約後來看，這亦是一種「尚未被認知到的已發生事實」的例子（對偏遠地區的部隊而言）。當然，以廣泛的眼光來看，這種世界觀也算是決定論的其中一種，畢竟已發生的事實的確會影響後續的一切事物。
那麼在這種近似於決定論的世界觀下，自由意志該如何解？相信靈敏的各位腦中冒出了主角在實驗室將桌上逆轉的子彈「拿」回手中的畫面，當時的主角也對負責的博士問出一樣的問題－自由意志該怎麼解釋？而博士給出的解釋表示：「被逆轉時間的物品就在那，真正做出行動的是人。」
仔細解讀這句話可以發現，這般稱拒絕了一切自宇宙起始後一切都被物理法則與因果鍊所決定；相對的，可以接受以一個人的自由意志所引發的行為做為因果鍊的起頭，這種宣稱在哲學上稱為「行為者因果（agent causation）」，相對根源於先前事件的被稱為「事件因果（event causation）」。而行為者因果的宣稱比起設想一個「Unmoved mover」更能讓人接受，因此我們可以說劇中的主角是透過自由意志而行動，只是他的行動造成的是「發生於未來（過去）的因」並自食其果罷了。
祖父悖論
好的，逆轉時間與自由意志都說得通了，那當真的開始操作之後，會發生甚麼呢？這就不得不提到時間旅行的經典問題－「祖父悖論」；簡單介紹一下，祖父悖論是一種時間旅行的悖論，最先由法國科幻小說作家赫內．巴赫札維勒（René Barjavel）在1943年的小說《不小心的旅遊者》（Le Voyageur Imprudent）中提出。
情境如下：
當你回到過去在你父親出生前殺死你的祖父，你的父親就不會出生，你亦不會出生；既然如此，殺了祖父的你又是哪裡來的？在《天能》中，尼爾對主角的回答避開了解決問題的方法，僅僅用：「未來人們堅信這不會影響他們。」這樣的回覆帶過。雖然說有些可惜，但是也省去了許多麻煩；不過在這種隱晦的描述下，我們還是可以從其他的細節拼湊出整體的世界觀。也因此，我認為比起《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開平行時空副本的解決方式，《天能》可以說是更「原汁原味」的時間旅行。
Φ小結
上篇的討論比較傾向形上學的概念解析，中篇將會專注在倫理學議題的討論並帶上一個小bonus，下篇則是會針對心靈哲學上與部分心理學的內容做出一些介紹與討論。如果各位讀者有興趣，可以去哲學的Feature Page上瀏覽，上面有更多的文章，也歡迎各位分享並一起參與討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