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極權」與政治「冷暴力」之下的香港人,將如何自處?

摩星嶺
Mount Dav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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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min readJul 24, 2019

21/7晚元朗「官警黑」共同導演的恐怖襲擊事件發生之後,我在22/7寫了這篇文章:「政治、暴力、極權…別讓政府矇住了你的眼睛」,主要也就是為公眾普及一些政治通識,以便於發揮公眾的思考能力,不被當權者任何「擺龍門」忽悠。23/7明報有一篇文章:「極權臨近中 要看見微光」,作者為中文大學崇基學院神學院院長邢福增。作者為有宗教信仰的人士,自然能夠尋找到另一種精神的力量來面對現實的問題。我在之前的文章裡,也是結合政治哲學的一些理念,特別Hannah Arendt的「極權主義的起源」來看現實香港的問題。我同他的結論一樣,非常悲觀,另一種形式的極權主義已經臨近,甚至可以說,2017年後的本屆林鄭政府,已是一個確定形態的極權政府,而其極權的管制模式又與傳統的極權政府有很大的不同。也許有一天,會出現一個新的極權主義形態的名詞:港極主義(港式極權主義)來特指這一社會形態。

Arendt認為當代極權主義有兩種主要的行動方式:一個是意識形態的宣傳,一個是民族主義運動。這兩個行動內容相互相成,從而達至建立一個沒有反對力量的國家。

極權主義統治社會的特徵,包括人人必須遵從的官方意識形態、唯一的群眾性政黨、由政黨或秘密警察執行的恐怖統治、對大眾傳媒的壟斷、現代的人身與心理的控制技術、中央組織與控制整個經濟。

從邏輯上來說,極權主義的國家一定搞極權主義運動,以達至上面要求的6大特徵。之前那篇文章有朋友回應說: 「最離奇的是這個政權(指香港)竟然曾經推動通識科,似乎主事者忘記了自己政權的本質」。極權要消滅獨立思考的能力,這點非常重要,而香港又還保有自由的基礎,並非一個完全形態的極權政府,因此,在無法控制言論自由(包括出版自由)的前提下,這類課程其實是政府為自己培養「敵人」。實際的情況也是這樣,會獨立思考的老師及學生,不是通常意義下的只管搵食哪管天塌與否的「港豬」,不容易被「馴服」,而政府跟隨繼續推行國教等,都是為了朝向極權管制之路。

邢福增先生在文章中,結合30年前波蘭天主教神學家來港訪問分享的經驗,包括波蘭當時共產政府的分化教會的措施,以及他們的應對方式。其實,從歷史上來看,宗教對政權大多是一種妥協或者屈服順從的模式。如果關心過去特別2012年以來,大陸的宗教狀況,以及目前梵蒂岡與中國的關係,你更能夠清楚這一點。在香港,雖然名義上叫宗教信仰自由,然而情況也依然一樣,天主教特別是在陳日君杻機( Joseph Zen Ze-kiun)之後,也基本上處於與政權的順從狀態,甚至有些宗教人士的發言與政府發言沒有太大的差異。

我們再回到前面極權主義的特徵,香港從林鄭上台以來,1. 意識形態方面的極權傾向:政府越來越控制意識形態,越來越灌輸統一的思維模式,消滅自由的思考,教改、國教、通識、甚至國歌國旗等,無疑都是這方面的目標。在立法會、區議會以及政府高級公務員的任命方面,越來越強調意識形態方面的內容。 2. 政黨方面:民建聯及其它建制派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保皇派。它們有雄厚的財力資源,其它的泛民等黨派基本不形成挑戰態勢。3. 政治/秘密警察執行的恐怖統治:也許這一點很少人有覺得會這麼誇張,然而,把21/7的各種消息串聯在一起,這不過是CCP玩了幾十年的玩意,一點都不新鮮,而唯一新鮮的就是象何君堯這類本應該是保持低調的地下CCP,完全不按黨章辦事,行事過於高調而暴露了身份,如果學得象梁振英一樣,或者曾鈺成一樣,形勢就會大不一樣。4. 大眾傳媒的壟斷,自由越來越收縮,包括新聞自由的全球評級是年年後退,出版及媒體市場幾乎全被中聯辦或者親中派控制,言論方面越來越傾向自我審查,各類交流越來越受控。目前除了「蘋果日報」以及幾家網媒以外,好難找到真正的不代表政府說話的媒體了。5. 中央組織與控制整個經濟:香港本身是自由經濟體系,所謂小政府大市場。然而,在極度壟斷情況下,這無疑是讓強者恆強,形成馬太效應。另外,放任內資的侵蝕,最終變成國企控制。李嘉誠的行動很說明對香港的未來的看法。 6. 人身與心理控制。可能是唯一在香港還不明顯的一種趨勢。然而,以搵食為畢生目標的政治冷淡的「港豬」成為普遍現象時,根本不需要什麼控制,就已先自我控制了。而人身控制方面,在中國表現得就非常明顯了,所謂609律師事件等,就是這類,先打擊為維權者維權的律師,再打擊反抗的維權者,最後大家都安靜了,實現和諧豬圈家園。

極權之下的統一意志,就是這樣的。

其實可能大家還是會覺得,上面6種極權社會的特徵還是不明顯,然而,與2003年以前、與22年前相比呢? 或者我們把這種極權的發展方式可以命名為港式極權模式,它不是從意識形態、民族主義運動這樣傳統的模式發展而來的。這種模式更為隱蔽,沒有長期的觀察,你甚至無法感知其變化,再加上普遍的政治性冷淡,這更有利於統治者漸近推進終極極權目標。而當那一天真正到來時, 回首已是百年身。

港豬與港犬 | 極權下的精神病 | 港式犬儒主義

2019年的夏天,香港的民眾經歷了催淚彈、布袋彈、橡膠子彈、胡椒粉、警棍、防暴盾牌、黑社會等的襲擊,以至歐盟已無法再看下去這樣的表演而啟動了這類防暴裝置對香港的禁運。運動不能說不壯觀,然而,到目前為此,結果依然為0,五大訴求一事無成。那麼慘淡,那麼令人失望,以致你會懷疑究竟香港是一個什麼樣的社會形態存在?這是標準模式的極權政府啊!只不過或許程度稍微輕微一點點而已! 當5名年輕人因承受不了心理的負荷而以生命回答自己的人生對自由的追求時,林鄭政府沒有一位官員表達了同情與傷心,表現一點點人性最後的光輝!在極權的社會,個體的人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當然也是無價值的。

目前來看,反送中運動處於一個往前不知何處,往後沒有退路的狀態。政府採取的就是流氓模式:我就不睬你,看你能幹啥?

21/7晚,文華東方酒店

21/7日晚,隨著隊伍至文華 東方酒店後,我未有再往前行。坐在馬路中間的隔離牆上,對面就是張國榮在人生最後絕望之際時,從24樓跳下的文華東方酒店。 望著正在走向西環中聯辦的年輕人,有一種悲從心來的感覺。他們有點像30年前北京的年輕人,一樣希望自己能夠改變這個自己生存的地方,唯一的差別,這邊所幸還不是完全的極權政府形態,另外,香港也太開放,在世界的眾目睽睽之下,只能夠採取與流氓結合的隱蔽手段,然而,這些手段,在其它地方是一種普遍的方式,以群眾鬥群眾這是毛澤東的行之有效的斗爭路線之一,不曾想也在香港落地生根。八、九十年代的港產警匪片的編劇導演其實也沒有今天的林鄭更具有創意。

形勢正在惡化,雖然再沒有6月份的連續幾次100萬200萬的人上街,然而,全港性的遍地開花的模式,只會更進一步撕裂整個社會,特別是在「港豬」「廢老」「廢青」等尚未覺醒的情況下,更會讓「黃」的更「黃」,「藍」的更「藍」,社會矛盾越來越大

什麼是「政治冷暴力」?

這完全是個新詞,還真比較有意思。以下內容來自於不知名作者,未查出源處及作者,覺得總結得很好,特整理如下,大家可對比香港的現狀來理解:

有長期傳統和豐富經驗的專制政府,在遭遇民眾抗議運動時,如果礙於各種因素不能馬上暴力鎮壓,往往會通過使用「政治冷暴力」的方法來積蓄施暴的正當性。所謂「政治冷暴力」,就是絕不回應民眾的訴求,無論合理不合理。這種「政治冷暴力」通常會經曆三個階段:一.不予理睬
如果運動因此遇冷,那就可以進入秋後算賬階段。如果運動繼續維持,那就等它出問題,一直不出問題就協助它出問題,遲早都會出問題。
二.放任失控
因政府不回應而運動只能繼續,這種無望的狀態會使得運動參與者逐漸失去耐心。這時運動者中的急躁者可能會進行一些激烈的行為,希望政府因此回應,但政府會繼續不回應,繼續冷眼觀察,並且放任失控,讓運動對社會造成損害。
三.內鬼催化 政府早就在運動中安插臥底,當運動長期和平進行,政府找不到施暴理由時,就會讓臥底們假扮激進派。催化運動的分裂,到關鍵時刻,他們甚至會以運動之名打砸搶燒搞破壞,引導運動往非理性和暴力方向發展,以此栽贓,為焦慮的政府提供暴力鎮壓的依據。絕大部分人對於「政治冷暴力」的第一個階段所呈現的現像是非常熟悉的,同時往往雖然熟悉卻因為沒有民主實踐的經驗而缺乏政治判斷,對第二個階段和第三個階段,往往是見到這些現象卻沒有能力判斷,從而對整個運動喪失同情,這也常常包括運動參與者因此而失去參與的道德自信。三個階段結束之時,往往就是暴力鎮壓運動的開始,當然,具體的做法還會受全局影響,包括地緣政治經濟。
photo credit: The Economist

極權的未來,如何自處?

前面說了,極權要求的基本條件之一包括了統一的意識形態,這要求所有的人均要服從於統治者的意志,否則,成為反對派,等待的將會是不可預料的風險及危險。Arendt認為,「對公共事務無動於衷,對政治問題漠不關心,對於極權主義運動的興起並不構成充分的原因。」極權主義是由於社會聯繫的斷裂,個人成了社會上的多餘人,這樣的個人暴露在政府面前,沒有任何團體來幫助他。孤立的個人組成了分子化的社會,這正是極權主義大行其道的條件。從這點來說,港豬太多,極大的增加了香港極權化發展的客觀條件,而且是最重要的人的方面的條件。

當未來的某一天,700多萬港人,滿街都是一切中立、政治冷感、對什麼都無動於衷、可能大多已經統一了思想,堅持了共同的主義/信仰,街上「愛XX」成了區分「好人」與「壞人」的標志….那些堅持自己的自由意志,獨立思考的人,應該如何面對?

從過往的歷史經驗來看,其實是沒有答案的。不管是中大崇基神學院院長邢福增的宗教方面的安慰,還是個人去尋找人生的哲學意義以便更能夠堅持自我,都在極權的現實中難以施行。

Arendt認為,在極權的統治之下,社會上只剩了兩種人 — — 殺人者和被殺者。人們關注的不是個人本身的存在,而是人類有史以來的歷史法則;人不需要思考什麼是事實,只要根據意識形態的邏輯推理行事;人本身“是什麼”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人將“變成什麼”。這樣,對人進行改造或肉體的消滅,成為順應歷史潮流、推動歷史前進的偉大壯舉,成為極權統治下的家常便飯,而群眾也在這樣的進程中,發現了自己的偉大力量,確立了自己早已喪失的尊嚴。這方面,仔細研究中國49至79之間的歷史,便會非常佩服Arendt在50年代就預測到了這個社會形態的發展。

一旦權利徹底不受限制,政府就會為所欲為。有人認為這似乎於香港來說有些荒謬,然而卻是一個活生生的現實。建制保皇派獨大的立法會,會面配合政府施政不受任何限制,「三權」變為「二權」。當權利不受限制時,自然,也勿需承擔任何責任。所謂香港的政府官員「問責制」推行這麼多年來會失敗的一個根本原因,就在於此(而非曾鈺成之前所說的其它原因)。一個已完全失去監控的政府,掛著「三權分立」的「羊頭」,賣著欺世盜名的「狗肉」,陷入無休止的不可能的問責的惡性循環而不自知。社會反應如此強大的幾大「大白象工程」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得以推行,而即將的未來,還有更離譜的項目,可能一樣會推行下去。政府其實已完全處於極權主義狀態,不需要等到未來。

在極權之下如何自處,我真不知道!然而,我相信,對抗極權的終極武器還是在於思考的自由,當然前提是具備這樣的思考能力。我從6月14日開始以來的文章,半數以上涉及到自由思考的問題。換句話說,如果港人普遍具有自由意志、自由思考,大概也不會有今天這樣多的政治冷感的「港豬」了,而極權思潮就根本不可能發展下去。

下面這段話,在絕望之中,還是有點勵志的感覺,欣賞一下吧!

即使是在最黑暗的時代,人們還是有期望光明的權利,而光明與其說是來自於理論與觀念,不如說是來自於凡夫俗子所發出的熒熒微光。當眾星火看見彼此,每一朵火焰便更為明亮,因為它們看見對方,並期待相互輝映。 Those who enter it recognize one another, for then they are “like sparks, brightening to a more luminous glow, dwindling to invisibility, alternating and in constant motion. The sparks see one another, and each flames more brightly because it sees others” and can hope to be seen by them.from Hannah Arendt " Men in Dark Times"

24/07/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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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星嶺
Mount Dav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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