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5月底,北京軍區跟隨其餘六大軍區表態支持李鵬戒嚴令,學運形勢更趨險峻,亞視節目今夜不設防請來電影人施南生談演藝界聲援行動與未來走向,認為事件黑白分明,有助普羅大眾政治啟蒙。
今夜不設防(1989年5月26日):
黃霑(主持):「我們本來是錄影節目,兩個禮拜前本來已錄好了,不過因為大家現在最關心的話題,我們錄好的內容已過時,所以今晚特別回來現場主持這節目。倪匡你是否覺得我們香港人的口號搞錯了?一味叫李鵬下台,他下台後或者會有張鵬、陳鵬都一樣。」
倪匡(主持):「當然,李鵬不過是子彈,你看用甚麼槍打出來?很明顯,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國務院總理無權調動軍隊,只有中央軍委主席,或兩個副主席,一個是趙紫陽,另一是楊尚昆。現在居然這麼多軍隊包圍北京,誰在調動呢?很明顯,一定是中央軍委主席。北京軍區傾向同情學生,所以到今日才表態支持黨中央和國務院決定,而且先是北京軍區黨委表態,然後才是北京軍區表態,他們說北京軍區司令已變反黨集團成員。這次本是中國很好的機會,但錯過了,因為政治鬥爭的經驗始終比不上中央軍委主席。」黃霑:「是否我們中國人應該將封建思想從腦裡洗清?」
倪匡:「這問題較複雜。中國所以將封建專制維持得長久,跟中國人民族情很有關係。我們中國人從小一定要兒女聽父母家長說話,由家長統治兒女開始,一級級上去,到皇帝可以統治全國人民。老實說,中國人很可悲。」
黃霑:「有一樣可能大家都關心:究竟我們有甚麼實質事情可做?」蔡瀾(主持):「現在說捐獻拿錢上去,又給他們拿走不知搞甚麼,很迷茫。」
倪匡:「我剛才看通告,說亞洲電視員工匯了很多錢去北京高校自治聯會。這筆錢不知落在誰人手中,這組織現在已是反革命組織,無可能去收錢,收不到錢就被貪官狗官貪光了。」
黃霑:「是否現在不應捐錢呢?」蔡瀾:「應該捐,但如何處理要很小心。」倪匡:「香港人現在很明白,今日中國就是明日香港。所以我們尊敬的朋友查良鏞先生退出草委辭職,完全覺得基本法無意義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人民有甚麼甚麼自由,忽然派軍隊來軍管了…」黃霑:「錢要捐,但要慎重處理,尤其香港社會很複雜,他隨便來募捐,信不過不要給,要給真有聲譽、知道那筆錢做到我們想做的事情。」
黃霑:「介紹今晚嘉賓施南生,她是徐克太太,當年學運份子,現在很多次遊行都有去。你本來沒甚麼政治認識吧?瑪利諾女,對嗎?」
倪匡:「她留學英國嘛…」施南生(嘉賓):「那時在英國都是一點點,所做的意義與程度比不上今次。我們本來錄了節目講學運,當日比較開心,今日比較沉重。」
蔡瀾:「變成向壞的方面走。」倪匡:「又證明我講了30年的話:絕不能對專制政權存任何幻想。」
施南生:「長遠相信有好影響,但短的,中國多次政治運動後,很多人身家性命受傷害。」倪匡:「就算天安門廣場不流血,凡去天安門坐過的人,參加過遊行的各機關人員、共產黨員、國家幹部、學生或知識份子也好,半年到一年間會全被捉拿。」
施南生:「我們前幾天已聽到有人被捕,著名的不著名的,我們都擔心。」黃霑:「施南生,你認為我們現在以香港的中國人身份,應該做些甚麼?」
施南生:「還是要不停尋求方法。今次運動最好一點是太簡單,你知香港最實際,人人只顧賺錢,移民的移民,個個政治冷感。那天打風都有幾萬人出來,多過任何區議會選舉,因為太簡單,大家都立即明白,引起興趣。如果是很複雜的議題,那些嬸嬸說政治我不懂。如果是派系鬥爭,還要費唇舌解釋,不要被誤導利用,大家都不想理,賺錢離場好過。今次議題簡單清楚:學生愛國,對方這樣無理愚拙顛倒是非,所以大家能理解。由這點開始,我們媒體工作者,可以用有系統方法令每個人醒覺更高。」
蔡瀾:「那首歌已是成績。」施南生:「那首歌效率其高,每個人很快。有一晚遊行後,他們說,演藝界要各盡所能。最直接是作歌,就各自回去做工夫。半夜5時多,盧冠廷打電話來說作好了。」
倪匡:「徐克提議的。」施南生:「是他發起的,想起甚麼就做甚麼。盧冠廷作好了,立即打電話給在美國正在上班的太太。」黃霑:「唐書琛。」
施南生:「太太跟老闆我要請兩小時假,老闆是西人,聽到是民主運動即說,你走吧Goodbye。回去後填好詞打給盧冠廷,都是半夜發生。早上6、7時打來,徐克不停抄寫。我說你叫他傳真過來,他說不行,盧冠廷會講不會寫中文,錄了音寫不出來。然後預約了錄音室下午3時錄音,打去電台呼籲,所有歌手自發來錄音,因為來不及打這麼多電話。錄音時大家都很合作。我們這樣急,因為明早有人上北京,當晚一定要錄好,錄到凌晨3、4時多,錄音師技術員不眠不休做好混音。以前Raidas的黃耀光一直守候著,早上10時立即拿去。我們拿了10個副本,分散在機場過關,認為這樣做突圍機會較高。當時天安門(廣場學生)守著很多關,他們較熟香港記者,我們聯絡好其中一位,帶黃耀光進去,當晚就到埗,在那裡講了一番話支持他們。黃耀光本來自己已買機票要上京看(學運),知道錄歌事情,我們要找人帶上北京,他即自動請纓,說我明天起程,所以大家無分彼此合作趕起了。」
施南生:「談到保留實力,經過這次,在大陸比較擔心是令很多人蒙受傷害。香港方面,相信很多人會…」
倪匡:「能走就走,一句講完。」施南生:「但如果我們有足夠的人有信念有方法途徑不停繼續建設香港,保留我們長久以來很高的survival…生存能力,能否扭轉局面,香港人很『叻』扭轉…」倪匡:「香港人『叻』是沒有共產黨時,有就不那麼『叻』了。」
當年過百歌手火速錄製民運歌《為自由》,由風雲樂隊成員蔣志光及Raidas成員黃耀光送上北京播放。二人逗留數日後回港,下午趕及參加跑馬地民主歌聲獻中華音樂會。
民主歌聲獻中華(1989年5月27日):
蔣志光:「我們回港時聽到上面學生說撤退,覺得很不開心。但最令我們香港人驕傲是,我們真真正正可以拿到錄音帶,全香港歌手唱的歌送到上去,這首歌亦是全個天安門第一次播放的廣東歌!」黃耀光:「希望大家除了支持學生外,更支持仍在北京的所有新聞界記者,以及上去北京的大專學校同學,他們仍在努力工作。」蔣志光:「我們繼續作戰,支持他們!」黃霑(主持):「我們本來說過今天不叫號,但我可否破例?新聞記者萬歲!」「萬歲!」曾志偉(主持):「很多謝兩位及親身上北京交錄音帶的朋友,為支持這事,我們再唱一次《為自由》,請原作者盧冠廷出來領唱。」
多年後黃耀光憶述,在聲援民運後曾患上抑鬱症,蔣志光則說反思了很多人生與信仰問題。
六四後兩年,香港演藝界再空群而出為華東籌款,慈善賑災活動成了中港融冰起點。
1992年,施南生回應中國共青團中央和中國青少年發展基金會的扶貧計劃,在港發起「希望工程人人有書讀助學計劃」,掀起港人北上助學熱潮。
2014年,施南生與導演徐克離婚。2016年演藝界選委選舉,施南生跟上屆選委莊澄及爾冬陞、莊文強、陳欣健、張婉婷、金培達及曾說後悔挺梁的張堅庭等影圈政治「素人」以「促溝通,倡共融,彌補撕裂」為政綱,挑戰香港影星協會理事長洪祖星15人名單「影藝之友」,結果僅爾冬陞一人勝出,施南生名單成員莊文強事後形容這次已踏出一大步,又說後悔過去無參與更多社會事務。
施南生近年製片作品有《智取威虎山》、《三城記》、《狄仁杰之四大天王》、《好好拍電影》及慶祝中共成立100週年主旋律電影《長津湖》上下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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