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系列:初代白手套,港產餐飲龍頭與鄉情統戰紐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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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 21, 2020

美心集團公布,名譽主席伍沾德於養和醫院辭世。大半世紀前,他與兄長伍舜德在中環開設西餐廳,後來發展成極具規模飲食王國,在港澳地區、中國大陸和東南亞共有超過1700間分店。兩位集團創辦人事蹟,見證香港華商如何借英資後台步向世界,同時心繫鄉情統戰紐帶,在改革開放年代陸逐化身白手套,支持中國崛起,值得簡單回顧。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

話說伍氏昆仲祖籍台山,先輩於光緒年間赴美謀生,父親伍學業1911年回鄉結婚,不久再赴美工作並重病逝世,遺下妻子在家鄉獨力撫養舜德、顯德、沾德三兄弟。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伍沾德和大哥伍舜德於1956年在香港創辦美心餐廳,經過20多年發展,美心集團包攬了香港五分一餐飲業。//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伍淑清(北京航食名譽董事長):「因我曾祖父是美國華僑,我爸爸說,大家都是中國人,他非常相信鄧小平先生講話,國家要開放改革。」//

其後二弟顯德夭折,舜德、沾德先後被送往廣州讀書,畢業於嶺南大學。1935年,長兄舜德應陸海通總理陳符祥邀請來港,到六國酒店工作,後又與胞弟沾德打理戲院業務,且躍升為陸海通管理層。

1953年9 月11日 《華僑日報》報道,法國官方電影委員會主席訪港,皇后戲院經理伍舜德、伍沾德代表港方到機場迎接。
1958年5 月6日 《華僑日報》報道,港督夫人偕同千金欣賞國語片《四千金》,皇后戲院副經理伍沾德、總經理伍舜德與該片監製鍾啟文、導演陶秦並一眾演員在門前迎迓。
1961年7月22日《華僑日報》報道,陸海通大厦落成,皇后戲院重建新址舉行開幕禮。陸海通高層董事陳伯宏、伍舜德、陳康祥等陪同周錫年爵士剪綵。
1970年4月6日《工商晚報》報道,美國新藝電影公司高層來港,與伍舜德洽談在港發行銷售大計。

1956年,伍舜德向董事會提出會抽部份時間創業,遂與沾德攜手頂下中環告羅士打地庫西餐廳,改名「美心」,據悉靈感來自巴黎Maxim’s de Paris。家族成員多次憶述,開西餐廳源於受歧視經驗,伍氏兄弟要向西人證明,華人也能辦好西餐廳。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伍威全(北京航食副董事長):「為甚麼開美心餐廳,因為他覺得中國人在香港受歧視。原來他們去一個餐廳,伍老先生他們被安排在廁所旁位置,他奇怪:你們有其他位置不給,對方說中國人不花錢、不喝酒,伍老先生激動起來,覺得一定要開一個餐飲,可以給西方看,我們中國人也能辦好西餐廳。」//
伍氏兄弟開設美心後,憑藉過往在娛樂行業建立之人脈,多次邀請外國樂隊藝人來餐廳演出。[圖:《華僑日報》(1957年1 月20日)]
《華僑日報》(1957年8月29日)
《華僑日報》(1957年6月22日)
美心餐廳在開業之初已頗具聲勢規模,1958年澳督訪港亦為坐上賓。[圖:《華僑日報》(1958年11月28日)]
1960年6月23日《華僑日報》報道,日本艷星泉京子隨《紅衭子》一片來港登台,電懋總經理鍾啓文與陸海通董事,麗聲、皇都、皇后戲院經理伍舜德泉等陪同於美心餐廳開記招。左起伍舜德、泉京子、鍾啓文、演員馬力。

餐廳設舞池與現場樂隊伴奏,開業初期,伍氏兄弟已善用過往經營娛樂行業人脈,接連邀請海外藝團藝人到來演出,餐廳又成為外國電影公司記招與酒會場地。其後伍氏兄弟擴展生意版圖,逐漸開設咖啡店、扒房、快餐以至中菜食府。

1970年代美心餐廳餐牌。[圖:《壹週刊》第703期(2003年8月28日)]
開業初期表演嘉賓眾多,包括兒童魔術師、勞軍藝人、歌舞團台柱、夜總會紅星甚至扒手大王等,後來又辦橋牌大賽,報章照例幫助宣傳。[圖:《華僑日報》(1958年12月6日)]
《華僑日報》(1958年12月7日)
《工商晚報》(1958年3月21日)
《工商晚報》(1958年11月5日)
《華僑日報》(1962年9月13日)
《華僑日報》(1961年9月16日)
《工商日報》(1962年6月23日)
《華僑日報》(1965年5月22日)
除了外國藝人,伍氏兄弟亦有邀外國名廚來港獻技。[圖:《華僑日報》(1961年3月2日)]
《華僑日報》(1962年3月1日)

1970年代初,英資怡和旗下置地向牛奶公司發動收購戰,雙方爭持不下之際,怡和向對家華資股東埋手,得陸通海陳氏家族與兼任陸通海總經理的伍舜德支持,終於成功收購,自此美心家族與怡和結緣。

1997年伍沾德(左)和伍舜德(中)慶祝與怡和合作25週年,與怡和董事Simon Keswick合照。[圖:《壹週刊》第703期(2003年8月28日)]
據悉,怡和集團之子夜鳴炮,例必邀美心伍家主持。[圖:《華僑日報》(1991年1月1日)]

不久,怡和主動入股美心,再將股權轉至牛奶公司,展開數十年策略合作關係。美心自此資本大增,且得進駐置地多個黃金鋪位,其後又進軍地鐵沿線賣西餅,雄霸飲食業。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
《華僑日報》(1972年10月7日)
《華僑日報》(1972年11月23日)
踏入1980年代,美心包辦香港大會堂各類膳食服務,標誌其半官方認可地位。[圖:《大公報》(1980年5月4日)]
香港前途談判前夕,於中美通航「有功」的伍氏家族獲人大副委員長兼港澳辦主任廖承志宴請。[圖:《大公報》(1981年5月15日)]

1978年,為配合經濟現代化國策,北京重整統戰華商工作,國務院設港澳辦與僑務辦,同年調任來港擔任新華社社長王匡亦加強接觸香港工商界。自中共建政後一直擁護北京的香港中華總商會,也設委員會推動港商返大陸投資,但真正先行者寥寥可數。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按照佔股比例,中國內地出資300萬美金,港方出資288萬美金。然而,改革開放初期的中國,最缺就是錢。徐柏齡(中國民航局原副局長):「我們既沒人民幣,又沒有外匯,但伍沾德先生很大度,他也了解我們心情,所以後來說,那乾脆就拿你現在配餐的舊車間來投資,折合人民幣300萬,所以我的難題就解決了。」//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

適逢中美通航要改進飛機配餐生產系統,王匡主動邀請中總成員、「可靠港商」伍沾德入局,開設合資企業北京航空食品公司。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為了讓中國的航空配餐符合國際標準,中國民航局曾先後接觸已開通北京航綫的兩家外國航空公司,但都由於對方條件過於苛刻而沒能談成。航空配餐問題一天不解決,中美通航一天不能實現。正當大家心急如焚,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王匡向民航局推薦一個人,就是伍沾德。伍沾德(香港美心集團創辦人):「當時新華社王匡社長同我很熟,說有件事在北京想我幫忙做,我聽到為國家做,好歡喜。」//

當時時間緊迫、資金短缺,政策法例未成陣腳,風險之大有違商業原則,自言愛國的伍沾德俱以個人名義承擔,既出豉油又出雞,不但自籌巨款,又為黨國墊支,更不惜以港商人脈,向美國商務部訂購先進機器,私下轉送北京,突破當時西方對華禁運,至於企業管理權則拱手相讓。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雙方合同草簽了3次,卻遲遲等不到各主管部門批准。中美通航在即,伍沾德與中國民航局做了大膽決定,雙方私下約定,握手為憑。在那年代,288萬美金對伍沾德也是天大數目,可以在最繁華的中環買到一棟大廈,幾乎也是伍沾德個人全部家當。於是他找大哥伍舜德及其他合作伙伴商量籌集資金,大家對這沒合同的合作不免擔心。伍淑清(北京航食名譽董事長):「我爸爸跟我伯父跟別的牛奶公司他們談,說我個人承擔所有風險,真批不下來500萬,我爸爸是賠出來。」//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由於美國航綫對配餐要求十分嚴格,要達這些要求,相關設備須從歐美進口,但歐美當時對中國仍實行禁運。此時伍沾德又站出來,找到一位有交情的美國領事,以他香港人身份來買這些設備。至於如何進中國內地,他再次承擔所有責任風險。伍沾德(香港美心集團創辦人):「以我香港美心集團名義買這些設備,貨到不入香港,轉另一隻船到天津,再由天油轉汽車運到北京。」//
CCTV 走遍中國 走遍中國 四海共潮生:赤子情(2018年12月3日)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1979年5月,伍沾德帶隊北上開始合作談判,他們幾乎是第一家來中國尋求合作的外商。//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伍淑清(北京航食名譽董事長):「全國當時都是穿軍綠外套藍褲子,都不清楚哪個是領導,就通過我們民航一個朋友做翻譯,因我們聽不懂他們普通話,他們也聽不懂我們廣東話。」//
《華僑日報》(1980年3月25日)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在接下來的合同商談過程,伍沾德首先提出他們佔股49%,中國民航局佔股51%,民航局有人質疑為甚麼不是各佔50%,伍沾德方面是否有特別顧慮。雙方投資份額雖然只差2%,但伍沾德卻把合資企業的決策權百份百交給國家,僅從商業角度,沒有人能理解他的用心。伍沾德(香港美心集團創辦人):「這是國家的事,大家各佔50%,萬一打官司就麻煩,所以我們佔49%,國家佔51%,有甚麼事國家可以食起。」徐柏齡(中國民航局原副局長):「伍沾德提出,董事長、總經理都由你們民航局擔任,他們港方甘居副職,這不容易。」//
《大公報》(1980年5月4日)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1980年2月底,廠房擴建完成,合資企業合同仍未簽字生效,時間緊迫,伍沾德和民航局相關人員索性一起拜訪時任外資管理局首任局長汪道涵。4月15日,北京航空食品有限公司終於拿到工商局牌照,距離年5月1日中美正式通航只剩半個月。//

此後沾德一房第二代成員伍淑清、伍威全繼續開拓中國市場,伍淑清更成為全國政協,多次用商家身份進行民間外交,宣揚一帶一路。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外資管理局這批文的複本被裝裱在香港美心總部最重要位置。伍威全(北京航食副董事長):「這等於是國家對我們認可,作為外方股東,我們很感謝國家;作為北京航食一份子,我們對國一直支持我們中外合資企業很驕傲。」伍沾德將自己在美國留學的兒子伍威全,安排到北京協助打理公司業務,不僅沒工資,而且一幹就是9年。伍威全:「香港那時受英政府管制太久,香港人沒有地位,所以他覺得我一定要幫國家做點事,希望國家今後發展得好,作為強國給人看。」//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美聯航代表:「我很期待和北京航食有更多合作。」//
CCTV 走遍中國 中國之翼:啟航(2019年4月8日)://伍沾德(香港美心集團創辦人):「可以為國家做一點成績,不是被人欺負,自己很開心。」//

那邊廂,鄉情統戰紐帶亦對伍沾德長兄伍舜德發揮作用。1980年代開始,伍舜德先後多次往返家鄉台山,捐出超過二億元興建學校、醫院等設備,又極力呼籲親友僑胞響應,家族第三代伍偉民、伍偉國亦仿傚祖父輩捐款作風。

CCTV 走遍中國 走遍中國 四海共潮生:赤子情(2018年12月3日)://張秀明(中國華僑華人研究所副所長):「他旗幟鮮明地肯定海外關係是好東西,海外關係可以打開各方面局面,這就是我們說的『海外關係論』,也奠定改革開放以來僑務思想基礎,也激發這些華僑華人和歸僑僑眷蘊藏的巨大能量。」//
CCTV 走遍中國 走遍中國 四海共潮生:赤子情(2018年12月3日)://海外華商投資興業,為中國經濟建設提供了急需的資金,有力地支持了中國改革開放。利用海外華商資本發展中國經濟,正是鄧小平對外開放思想的重要內容。//
CCTV 走遍中國 走遍中國 四海共潮生:赤子情(2018年12月3日)://改革開放以來,華僑華人不僅是中國吸引利用外資的先行者,也是主力軍。1978年至1992年,海外華商在祖國內地累計投資超過180億美元,佔外商投資的七成以上。在投資興業同時,華僑華人也投身於內地社會公益事業。//
《大公報》(1985年12月25日)
台山政協網站(2010年6月22日)://1980年的北京、上海之行,使伍舜德夫婦「發展祖國教育事業」的信念,越發的強烈了…他徵得陸海通有限公司董事會的同意下,由陸海通有限公司捐資600萬港元,興建佔地面積4800平方米的台山科學館…掀開了改革開放後台山海外華僑、港澳同胞為家鄉建設捐辦公益事業新高潮的序幕…1997年,在世界台山籍鄉親首屆懇親大會上,他鏗鏘有力的發言令在場的嘉賓熱血沸騰:「中國未來的富強不是靠上天賜予的,而是要靠我們國內、國外的中國人齊心協力及爭氣,盡一己之力為國為鄉,才可達致!振興中華,人人有責!」…// [圖:五邑大學統戰部網站]

到2003年伍舜德離世,家族依其落葉歸根遺願,安葬台山華僑墓園。

台山政協網站(2010年6月22日)://2003年初,年過90歲的伍舜德又一次表達了落葉歸根的願望…8月28日,伍舜德先生的靈魂長留在故鄉,他與家鄉的土地融為一體…//[圖:五邑大學統戰部網站]
台山政協網站(2010年6月22日)://在祖父輩的帶動下,伍偉民、伍偉國兄弟還主動捐資成立江門市五邑大學賽艇部;捐建北京清華大學大學生划艇俱樂部,並資助該校划艇隊參加在英國劍橋大學舉辦的世界大學生划艇比賽…一舉戰勝了有悠久划艇歷史的劍橋大學隊…從台山市各地、江門五邑大學,到廣州中山大學嶺南學院、北京清華大學,都有伍舜德祖孫三代所捐建的項目…//[圖:五邑大學統戰部網站]
圖:《壹週刊》第703期(2003年8月28日)
2000年代,伍舜德一房第三代人物伍偉國(左)接棒後,就開始引入Starbucks咖啡店等海外餐飲品牌來港。Starbucks中環店開幕當日,伍沾德(左二)和伍舜德(右)都到賀支持。[圖:《壹週刊》第703期(2003年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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