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六四後港府面臨空前危機,各種安撫民心措施成效未彰。回應港人逃生潮的居英權計劃僅為五萬多家庭預備後路;唱好前景的新機場工程更成中方突破圍堵籌碼。那邊廂,港人自保訴求令民主派囊括立法局僅有20個直選議席大多數,但在中方壓力下卻無一得入行政局。當時甚至英媒都批評港府「叩頭」。為挽回威信,英廷撓過外交官系統,任命政壇老手保守黨魁帕騰(彭定康)到港收拾殘局,在基本法夾縫炮製最後民主。
末代港督彭定康(1997) 第1集:
韓新(前港督新聞秘書):「社會若未準備面對現實,是非常嚴重問題。香港正好沒準面對共產黨,面將要改變的生活方式。中共奉行馬列主義,結果只剩下列寧思想,就是紀律和控制,根本不可能讓香港高度自治。」
李柱銘(民主黨主席):「外交官已來得夠多了,他們只會向北京叩頭。」
彭定康(前港督):「能為六百萬有才幹的人福祉做重大決定,我十份榮幸。」
故事由五年前開始。彭定康被視為保守黨最有才能政治家,曾令保守黨出乎意料地勝出。
彭定康:「真遺憾,黨主席這職位…在英國最艱難的衰退時刻,我們排除萬難在大選勝出,我卻是唯一大意失掉議席的內閣大臣。」
馬卓安邀請他出任政府高官,或到香港出任最後一任總督,彭定康選擇接受前途未卜的挑戰,數星期後他起程前赴香港,同行包括夫人林穎彤,女兒愛麗思及雅思。
[1992年7月9日]
彭定康:「這是英國殖民史上最後的功業,不表示我要名留青史,政客有此想法是非常危險的。」彭定康不僅是末代港督,還是首位政治家港督而非外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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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定康:「我肯定人們會存疑地說:在這非常時期,在香港這亞洲文化樞紐,我們需要具亞洲經驗的中國問題專家,但他連普通話也不懂…諸如此類。我早上幾次從惡夢中驚醒,夢到有下墮的感覺,這將是驚險旅程。」
彭定康的工作令人望而卻步,他要投入中英談判,促使香港這在中國版圖上彈丸之地的主權能順利移交中國。
香港是冒險家創造出來的,他們是商人冒險家和難民。香港貨櫃碼頭是全亞洲最大的,1992年的發展速度是全球首位。
香港曾有這樣的說法:要肯努力,加上一點運氣,六百萬人都可能發達,可能這以往是對的,就業機會多,失業率近乎零。「自食其力」是香港人格言。
彭定康在港督府內組織自己工作隊伍,由戴彥霖出任私人秘書,黎偉略任政治顧問。這些圍內人與香港官員緊密合作,協助制訂策略,保障香港九七後的自由。為打響開放政府的旗號,彭定康上任之初已極主動,為取得他們信任或尊重,他邀請傳媒到港督府。
「我會盡量爭取時間走出辦公室,前往各區探訪市民。」
港人未見過這種親民政治,港督親自來訪令人受寵若驚,這反應一如彭定康所料。輕吻孩子的親民形象史無前例。
彭定康:「我沒有傳統政府的合法性,我是受委派而來的行政長官,必須爭取市民信任和理解,因此我要親自接觸市民。我不知親中傳媒會否看得慣,但當我走到街上身處人群中,就知道自己做對了,我表明要照顧六百萬香港人利益。」
天安門事件震驚全球,這政權不能容忍異見,派出人民解放軍,鏟平手無寸鐵示威者。如果就是今天的中國,香港明天會如何?香港人震驚不已,紛紛走到街上示威,人數多達一百萬。
香港一些大商家如地產羅康瑞認為香港會繼續繁榮,只要不讓政治干預貿易便可。
記者(丁布爾比):「當彭定康初來港時,60個議席只有18席是直選,其餘都是港督委任,或由強大的工商團體選出。彭定康想改變這情況,但轉變的空間非常有限。根據1984年中英簽署的聯合聲明,英國同意將香港交還中國,其中無提到民主政治,只說立法局將在1997年後由選舉產生,選舉形式亦沒有說明。另一份『聖旨』就是1990年頒佈的基本法,即是香港的小憲法,當中北京同意擴大民主,最終實現一人一票選舉,最終。在這兩份聖旨的制肘下,彭定康要謹慎策劃九五選舉。」
彭定康明白知易行難,要滿足港人對民主的渴求,就會令北京響起警戒訊號。
彭定康:「我認為現有的兩種憂慮,是妄想症的兩種病徵。一是以為我們想劫掠一切,劫掠香港、劫掠中國。數年前英國皇家遊艇來港,人們就謠傳她要運走黃金。現在我們的談判對手,仍然有這樣的疑心。其次是香港民主發展來得太遲,有些人就會懷疑我們想製造民主計時炸彈,把他們的制度炸成碎片。」
彭定康不想引爆任何計時炸彈,但上任翌日他就知道,他構想中的民主改革,會引起北京強烈反應,令所謂直通車脫軌,九五直選議員不能過渡九七。
彭定康:「你首先見到報上的譴責文章,他們寫:如果想坐直通車,路軌必須得我們認同。恐怕他們喜歡的路軌,是我們完全不能接受的。但我想只要沒有越軌,只要不違反聯合聲明及基本法,我就可以走我的路。」
在港督府圍牆背後,彭定康已到了不能回頭的地方。他們為演辭做最後潤飾,彭定康將揭示如何在聯合聲明和基本法之間找到迴旋餘地來推動民主,同時避免違反中英協議。
彭定康:「我很可能提出一個最終無人同意的政策,儘管這政策合理又明智,李柱銘等民主派嫌不夠徹底,保守派認為過了火位會令中方不悅,最後可能只有彭定康自己認同。」
民意調查顯示,大部份港人渴望有更多民主,卻遭英外交部、中國政府及香港大商家阻撓。
[1992年10月7日]
港督發表演說當日,傳言指彭督政策將很激進,甚至比民主派想像更激進。大律師吳靄儀被公認為香港最尖銳的政治評論家,她本能地懷疑一切,卻持審慎樂觀態度。吳靄儀(專欄作家):「我想這番演說最大意義在於我們首次有具體基礎來評價港督彭定康。他抵港隨即積極宣傳自己,我們認為是公關動作,我不抗拒公關活動,但不希望港督只會做宣傳。今次他將告訴我們對香港有何想法及有何大計。我預料北京會大為不悅,原因並非如傳聞講彭督要擴大功能團體選舉架構,也不是因為推行直選等個別政策,而是在於彭督一意孤行,甚至連假意徵詢他們意見也沒有,我想這點最令中方失望。(你同意他這樣做嗎?)絕對同意,這是唯一方法。」
彭定康:「我們不斷收到北京信息,應說是暴風警告,維持了大半星期,這是北京慣常處事手法,所以很難說今次有何特別。」
今次確跟以往不同,雖然北京原則上同意方案主旨,讓1995年選舉可有多點民主,卻惱怒英方拒絕先行呈上港督的草稿,要待最後階段才獲知細節。
彭定康現在要抵受北京傳媒炮轟,爭取方案順利推行,一班商業大亨則默默擔驚受怕。彭定康的批評者預備粉墨登場,對他展開一場消耗戰。
中英爭拗愈演愈烈,成為六百萬港人議論焦點,新界居民吳先生一家的反應與一般港人無異。
吳太:「最緊要香港穩定,乜都假,根本我哋小市民理不了這麼多,不會有人替我們出頭。就算我給意見也未必接納,小市民講也無用,所以不講。」
吳先生:「根本成件事已經定咗,現在點講點簽,但九七後佢哋點做都得,你無佢符。」
為求直接與市民接觸,港督邀請市民出席答問大會。北京的盟友準備就緒隨時出擊。
「港督先生,對於九五直選,我想提問。事實上基本法及中英聯合聲明已清楚列明所有安排,我們只希望香港能順利過渡,我想你應該與史方多作討論。回顧歷史可見,英國撤出殖民地均出現麻煩。我在香港生活,希望在此終老,不想見到香港變得一塌糊塗。」
彭定康:「他們採取一貫戰術,讓香港親中傳媒爆發罵戰。這星期截至周六早上,共四十篇評論社論罵我『走狗』,我想這周末還有另外二十篇,我覺得未免太尖酸刻薄了。但要是他們認為這已很壞,請看英國傳媒報道。」
在前途一片模糊的氣氛下,彭定康首次前赴北京,行程須等十四屆黨中全會閉幕。
彭定康首次要見的是港澳辦主任魯平。會談持續了六小時,魯平堅持不接納彭督方案,彭定康一無所得。當晚,港督背負違反中英協議罪名返回英大使館。這次會面令人疲累不堪,他與眾顧問閉門開會,嘗試了解中方為何如此決絕,評估這次損害。
彭定康:「跟中國接觸後我有點錯愕,我認為他們有點霸道。多年來,各國與中國交往均採取不同於一般的標準,但中國卻堅持自己準則。為何遊戲規則要由他們決定?短期內我不敢肯定中方會否終止一切。北京政權到1997年還將依舊,即使我百般遷就,丟臉地讓步又有何意義?到時我會是甚麼模樣?只變成一件不太顯眼的裝飾品,這五年都會是這樣。對英國來說,如此結束這段重要歷史,實在不光彩。」
彭定康口述,《說吧,香港》(1999) 259–260:
我考慮的是一個關鍵的問題是:《聯合聲明》要如實地執行,而不是將它重新詮釋才實行…你說的是選舉,即人們走進投票站公正地投票,還是秘密地安排一切?雖然《基本法》嘗試反映《聯合聲明》的精神,它畢竟是一份中國的文件,它與《聯合聲明》的矛盾,應由中方處理…
雖然有相反的論據,但是我不相信如果我能較留心中國的忌諱之處,那麼推行選舉改革或其他改革就較容易…很多人以為在與中國打交道時,堅持原則是錯的。我不敢苟同。如果我從沒有諮詢過倫敦和香港的外交部中國通的意見,如果我在構思政策時沒有與本地的高級官員討論,如果我對香港的政治團體的忠告置若罔聞,那我就是個瘋子和罪犯了。
我關注的是我們能有的真正的選擇。我已經說過無數次,我們並非在與中國爭辯和平平靜靜地生活之間進行選擇。如果我們有幸能避過與中國的爭辯,那麼,我們將要面對的是:與香港一切正義的代表、國際輿論,以及毫無疑問地,與西敏寺的反對黨爭辯。
在1997年前就推行中國在主權移交後以為合適的政策,我認為這樣給「銜接」下定義是頗不尋常的。所謂銜接不是指中國調節自己的政策,以符合香港在九七以前這些年來的發展嗎?但是,我們拒絕給不義的事協助,例如使《人權法案》成為笑柄、操縱選舉等等。我們也不顧意默許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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