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六四香港:收緊示威活動,檢控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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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all-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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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4, 2019

1989年新華社國慶酒會衝突事件,港府強硬收緊示威規模幅度,警方接連跟蹤搜捕社運組織四五行動成員,控以非法集結等罪名,又到電視台新聞部搜證,民主派保持低調。隨著警察毆打示威者片段在審訊時曝光,輿論開始同情示威者,結果四五成員因證據不足獲撤控,但訴訟壓力令組織內閧分裂。

四五行動成員被判無罪後,即揚言要反控警方,並要求撤消公安法。 [圖:《香港政經周刊》第5期(1990年1月6日)]

鏗鏘集 春風吹又生(1990年1月4日):

和支聯會策略不同,四五行動高姿態行事,首當其衝成為打擊對象。中國國慶,四五行動決定用遊行表達對政府鎮壓的不滿,9月29日因遊行路線問題與警方衝突,三名成員當場被捕,警方事後再檢控多四名成員,這訴訟令四五行動工作受阻。

劉榮錦(四五行動發言人):「市民有恐懼,擔心參與四五活動會出事,因為港英想抹黑四五行動,令人覺得四五是暴力組織。港府以狂風掃落葉姿態對付我們,又去電視台搜帶,令市民覺得是高壓手段。」

審訊期間,四五行動照舊搞集會向市民講述國慶酒會抗議事件,同時呼籲市民關注公安法,參與市民只得幾十人,不過四五行動仍到各區搞展覽。

10月尾,《南華早報》披露港府政治顧問寫信給新華社,說明港府無意令本港成為反共基地,亦提及國慶酒會場外曾拘捕四五行動成員。審訊結果因證據不足,法官撤銷四五行動成員控罪。

鏗鏘集 春風吹又生(1990年1月4日)
鏗鏘集 春風吹又生(1990年1月4日)
鏗鏘集 春風吹又生(1990年1月4日)
鏗鏘集 春風吹又生(1990年1月4日)

劉榮錦(1992)《紅色的轉折:蘇聯東歐變局》頁2–4:

9月29日,新華社香港分社舉行六四後首次國慶酒會。「四五行動」決定到會場外進行抗議。香港專上學生聯會及一些其他團體亦決定到會場外示威。當晚,警方出動數百警察及防暴裝備把現場重重封鎖。警方原先承諾護隊伍到會場外一接近地點進行抗議,但後來出爾反爾,最後竟然採取暴力鎮壓,公然在馬路上圍毆示威者。包括筆者在內的四名示威者被毆致重傷後彼捕。筆者左眼網膜被打致破裂,視覺受永久性傷害,傷勢至今仍未穩定下來。被捕者後來被控以「非法集會」罪名。

保釋候審期間,「四五行動」陷於白色恐怖。警方企圖一舉殲滅我們,四處搜捕我們成員、包圍我們會址。組織被迫潛入地下,由筆者等數名可以維持地面工作的成員維繫組織的聯絡及工作。回想那段時間,一日廿四小時被警方監視、跟踪、竊聽,筆者從實踐學會了擺脫跟踪的技術…10月下旬,我們摸清警方的目標限於拘控組織領導人,決定組站重返地面。10月底至11月中旬…連同9月29日晚被捕四人,共八人被起訴,其中七人為「四五行動」成員,包括五名常委。組織恢復地面工作後,我們為被告人組織救援運動。(若被告人被判有罪,以後香港人行使基本人權將會受到很大限制,群眾運動將會受到的打擊,不言而喻。)

圖:沒有太陽的日子(1990)
1989年10月1日,四五行動率200人冒雨遊行到新華社抗議。按其計劃,遊行集會原定要控訴中共一黨專政,現改為控訴港英鎮壓支援運動,發言人劉素嫻指警方在遊行安排上出爾反爾;另一發言人梁國雄說,為民主奮鬥的人,已把一隻腳踏入監獄內。 [圖:《信報》(1989年10月7日)]
鏗鏘集 春風吹又生(1990年1月4日)
鏗鏘集 春風吹又生(1990年1月4日)

9月29日當晚,香港電影工作者舒琪拍攝紀錄片,把警察圍毆示威者部份情況攝入鏡頭。我們把有關片段播放給包括港支聯在內的其他民運、支運團體,以及在街頭播放給市民收看。可惜,除了一些大專學生及個別小團體外,竟然沒有任何團體願意公開譴責警方使用暴力毆打示威者(李柱銘於9月29日當晚接受電視新聞訪問時,更曾在未知道事情真相前便說警方的處理手法正確及正當)…

前四五行動成員嶺南講師劉健芝在記招上抗議警方未經同意闖進校園,要求她協助認人。 [圖:《明報》(1989年10月16日)]
警方政治部主管重申無在電視台取得新聞片拷貝,或以此用來「點相」認出四五行動成員。民協抗議警方有關行動,主張檢討現行法例,並調查警方有否濫權。 [圖:SCMP(1989–10–6)]

…事態發展往往出人意表,港英政府於10月底在眼新華社香港分社的一次爭執中,被迫公開承認拘控「四五行動」成員出於政治原因。市民同情開始漸漸轉向我們一遍…12月中旬,審訊開始,我們把上述問段呈堂,並以港英政府公開承認出於政治原因拘控我們為理由,要求法庭終止審訊,引起震撼。雖然法庭推翻我們的要求,控方主要証人面對上述片段,不得不承認警方使用暴力毆打示威者。另一名警司亦承認警方當晚出爾反爾。據訪記者事後告訴筆者,審訊過程中揭露出來的事實令本來站於警方一邊的傳媒改變態度。市民對我們的同情隨著審訊進展與日俱增。終於,在以上環境底下,我們全體無罪釋放…

審訊完畢,筆者…身體內傷發作…亦藉著「四五行動」常委會換屆,退下領導崗位,治理傷勢…1989年9月29日事件幾乎使我們因投身支援運動而陷囚。在一個支援包括爭取人權在內的中國民運的運動中,我們因堅決行使人權而按港英警方暴力鎮壓,理應得到多方面的支持。但事實卻剛剛相反,我們竟然處於極度孤立境地。拜一些偶然因素所賜,我們終能化險為夷、起死回生。

鏗鏘集 春風吹又生(1990年1月4日)
被控非法集結的四五行動領袖劉榮錦在示威衝突當被警察毆打,報稱左眼永久受損,揚言要控告警方。 [圖:SCMP(1989–10–15)]

在2015年7月《思想香港》,劉榮錦再憶述組織內鬨情況:

最初關於請不請律師我是沒有立場的,四五行動當時大概有八十人,我們懷疑有兩、三位是警察的線人…所以關於929的處理,有人在大會建議交由常委會全權負責,事後才向大會公佈…就請不請律師這問題分成兩個意見,一個是請律師,主要原因是代表我們的律師有把握可以將錄影帶呈上法庭,而錄影帶能呈上法庭非常重要,當時沒有人想過是會無罪的…而是認為我們被入罪會對運動造成打擊,所以我們應該盡力避免發生這個情況…革馬盟的第一把手也支持這個意見。 所以他跟另一位常委說:「一切交給劉榮錦負責。」…另外有兩個人持相反意見,一個是A君,另一個是新進的年輕人…這位朋友認為粗暴、無禮才是無產階級…

按常規輩份高的資深大律師會帶同一位資歷較淺的大律師一同出庭,這是英國法律傳統,所以一共有兩位律師。這位律師建議我們七個被告中,他代表其中六個被告,另一位律師就代理餘下一個被告,理由是辯方可以向控方證人盤問兩次…常委會同意…當時年青人建議代表A君,因為他是公開的革馬盟,而外界不清楚其他人的身份…所以資歷較淺的大律師就代表A君…

原來法庭很講究輩份,因為這位資深大律師輩份高,所以控方律師及法官都沒有反對錄影帶片段作為證物,我的判斷是因為有這條影片法官才會判我們無罪,因為當法官一邊觀看這條影片時,一邊數著警方在樓梯內用警棍打我的次數(兩次),我望著法官數手指,最後判了我們無罪…

鏗鏘集 春風吹又生(1990年1月4日)

判決後我們回到四五行動大會進行檢討…在訴訟期間,通過請律師的決定後,有關責任都放在我身上,所以兩位持不同意見的成員之矛頭直指向我,鬥爭相當激烈,他們把策略問題上升到路線的高度…在檢討大會上,我才知道那兩位…經常跟其他成員喝啤酒,對他們說:「你們去問劉榮錦,為何資歷較淺的律師會代表A君而不是代表劉榮錦?」他們的意思是我陷害A君,所以才安排一個實力較低的律師給他…我說決定以資歷較淺的律師代表A君不是我的意見,是那位年青人的意見,然後得到常委會通過的。

那件事對我打擊很大,我第一次親身感受權力鬥爭的殘酷,這件事對四五行動的打擊更大,本來我們大概有八十人左右,檢討大會後超過一半人退出了。過去曾經有「藍帽子(警察機動部隊)」包圍我們的會址都打不倒我們,竟然是我們內部自己打自己,令四五行動失去一半人,所以這件對四五行動的打擊真的是很深。

所以929事件的兩個最值得提起的是:一) 原本主流民主派的兩位最高領導人拒絕支持我們及,二) 四五行動內部受到的打擊…因為同屬一個組織,雖然用了那麼卑劣的手法,但我仍然要跟他們一齊工作,除非是我或他們退出組織。

《香港政經周刊》第5期(1990年1月6日)詳細報道激進組織四五行動成立一年來的發展與困境。

網上流傳當年四五成員陳清華憶述:

9.29當場拘捕三人後,警方更通緝四人:長毛、洋,一人在早上在家等候被捕,另一人自己去警局主動被捕,阿紹在一個星期後被捕,而仕強一個月後被捕…「四五行動」六男一女共七名成員被拘捕,控告非法集會、襲警和阻差辨公等罪名。支聯會政治團體個人有來聲援嗎?我的記憶中沒有,如果是我的記憶有錯,請你們來指正我。只有,舊戰友劉健芝等很想營救我們,尤其是最年青的德仔,不過,他們認為「四五行動」的形象激烈,會影響營救工作,提議我們自己要靜下來讓他們做…杜氏兄弟說一定要營救德仔,因為他最年青,還有作家鐘玲玲在自己的專欄支持他…

其時有兩派不同意見,一派以劉榮錦和阿紹為首主張請律師代辯,因不是所有七人都有能力自辯。另一派以長毛和德仔為首,認為929事件是政治性是政治的檢控,所以應該政治自辯。結果是長毛一派讓步,為我們辯護的律師是今天鼎鼎大名的胡漢清。在「929事件」被毆後導致劉榮錦左眼永久受損,海棠時有骨痛…德仔曾對我說過,七人常委有討論過會被捕的準備,還記得他說,如當第一排的男人被捉,第二排的男人會上,第二排的男人被捉,第三排的女人上,並叫我要有準備。我只是想不到,那晩我們全坐在地上,警察們竟像麻鷹在空中突然飛下,從人堆中抽出三人拖去伊利沙伯大厦內毆打…

「929事件」完結後,1990年三月底左右「四五行動」七名常委要為「929事件」被鎮壓,集體負責引咎辭職。當時我很不贊成七名常委集體負責引咎辭職,原因是他們退下,在其時的環境沒有人可以補上,經過和德仔談及和考慮,我在一九九零年四月十九日遞交了退出信。雖然我是唯一一個正式用書面退出四五行動的人,但在感情上和姿態上從沒有離開。因為這是我一個感性的經歷,感性的經歷是永遠不會剝落的。

圖:新聞透視(1989年10月7日)
鏗鏘集 春風吹又生(1990年1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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