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初溫和學者倡佔領,為空轉徒勞泛民帶來新亮點。傳媒推波助瀾下,戴耀廷變身組織者,社運人政黨人爭相擺強硬姿態。隨議題發酵,北京接連亮出紅線,港府指斥犯法行為,建制團體隔空出招,在民意輿論上搶攤。
▍立法需時,泛民著急
根據經驗,由啟動程序到本地立法需時五年。距離2017年特首選舉不夠四年,港府仍未展開政改五部曲。時間緊迫,泛民中人尤其著急。
▍溫和改組,拉攏舊惡
當年超區政改推手普選聯為跟北京達成協議,曾與主張五區補選的公民黨、社民連保持距離。如今聯盟中人研判形勢大不如前,要重開新牌頭吸納公民黨等人馬,才能成為既夠票否決當局議案、又有條件牽制抗爭的議價力量。
「和平佔中」組織宣佈成立前夕,溫和泛民平台終極普選聯盟,以團結為由改組成「真普選聯盟」。
召集人鄭宇碩表示,聯盟將與「佔中」班底保持密切聯繫,但不會用聯盟名義參加,只會考慮以此為可能行動方案。
佔中發起人亦說,將與真普聯及政黨保持組織區隔,實際談判由政黨負責,三子不會參與。
然而這說法主要是方便名義分工。隨著佔中組織獲輿論垂青,泛民中人不免擔心,聯盟千辛萬苦從民調從各政黨角力揉合出方案來,未談判先被佔中排拒的話,協調就變徒勞,更何況實際談判要議價,不能一味企硬。
另方面,由於佔中參與者本身又會商討出本身方案,社運人說擔心真普聯基於政黨利益不願接受。
公民黨余若薇勸籲佔中組織應聚焦行動上,太著眼要授權某條底線的方案,可能削弱本身搭建的道德高台,暗示議價談判還是讓從政者負責較好。後來她調整講法,否認反對佔中參與者談方案,自言不過出於關心,不願見大家因不同叫價彼此猜忌(根據佔中發起人構想,進行漫長商討正是要應對這情況,雖然現實是另一回事)。
民間行動組織與民選政黨平台間所謂默契分工,到斟酌方案時有傾向演化成民意授權分散、外行內行相爭狀況。歸根究底,這源於地緣格局階級代理產業夾縫下,泛民失信離群與社運事件累積「潔癖」軌跡,政圈人無從治本,只好按實務需要治標。下文會看到,泛民大黨不僅拉隊「以個人名義」參與佔中組織籌備協調,更在資源和宣傳上跟佔中進行聯乘推廣。
▍民主元老,測試紅線
那邊廂,被認為來自北京的紅線漸現。全國人大法律委員會主任委員喬曉陽3月24日在深圳會見香港建制派立法會議員時表示,普選行政長官必須獲類似現有選委會的「提名委員會」提名,候選人不能是對抗中央的人。
喬曉陽講法引來民主大老李柱銘拋出其泛民入閘底線方案試水溫,但不夠一日即被尚未談妥本身方案的真普聯大力抨擊,李公開收回方案並致歉。
過去溫和版塊,如今致力保持強硬隊型;建制派龍頭民建聯主席則一臉慈悲相,大嘆泛民自關說理之門。
▍前政務司,埋手商界
4月底,前政務司司長陳方安生另闢說理路徑,將旗下民間策發會改組為「香港2020」,積極向商界埋手收集意見,盼研究出足以遊說他們同意的方案,以化解政改主要本地阻力。陳又指,與中聯辦溝通屬正常事,但談判對象一定是特區政府。
▍輿論造勢,對談「核彈」
相比陳太平台與真普聯,戴耀廷以溫和學者形象提出堵路主張,明顯更受媒體持續關注。早在2013年2月開始,《明報》與《蘋果日報》已推出一系列訪問,廣邀泛民、社運人與建制人物與他對談造勢,逐漸主導輿論議程。
明報(2013年2月10日):
余若薇說,按原訂計劃,五區公投無效後,本應還有一張王牌未出 — — 全體泛民廿三名議員總辭。可是,後來全香港都知道,民主黨不但沒有參加五區公投,還走入中聯辦談判,接受妥協方案。此後,泛民分裂,齟齬至今…對於民主黨兩年前接受政改方案,被狠批「出賣港人」,戴耀廷認為彼一時此一時,不可同日而語。他指二○一○年和現在有關鍵不同,當年是「邁向普選」的中途站,今日卻是爭取「終極方案」的最後一擊…[戴耀廷]說,自從梁振英在施政報告表示不會就普選諮詢,民間恍如「被牽着鼻子走」…「堵路方案提供了一個焦點,讓民間重新掌握時間的主導權…」余和戴一致同意…若政府懂得拋出一個「中間方案」,泛民又會被分化,堵路就無法成事。戴和余罕有地看到「水杯半滿」的積極意義,同聲同氣: 「若政府那麼聰明,推出一個不太爛的方案,民間也算是『有賺』。」
明報(2013年2月17日):
大家[八十後社運人士]以為參加堵路,只是去中環報到,又或者加一個商討日和誓言日,但原來計劃還有一個堵路演練日。戴構想,屆時租一個公園或球場,讓大家綵排如何走出馬路…戴解釋,演練除了實質排練,亦是一種游說手法,讓普羅市民體會堵路者的決心。戴亦蠱惑地說,傳媒喜歡這些畫面。聽到這裏,大家進入狀態。葉寶琳興緻勃勃提出行動時序…
明報(2013年4月14日):
話說行政會議召集人林煥光上周說,國教一役後,中央覺得香港是個「被驕縱和迷失的孩子」,港人嘩然,大家腦海裏浮現的畫面是﹕四腳爬爬吮奶嘴的嬰兒,竟是港人化身?戴耀廷活用親子比喻,形容港人公民意識成熟,理應像三十幾歲成年子女,問題是中央硬要篩選,如同「直升機父母」過度介入子女生活,惹港人反感。戴形容,民建聯就像乖巧家姐,泛民是頑皮弟弟,阿爺應較聽大女兒說話,期望李慧琼向阿爺講好話,讓真普選水到渠成。堅稱自己是土生土長香港人,說希望看到普選的李慧琼也有無奈﹕「如果件事這麼容易……我有講呀,我真心希望有競爭性的選舉是包括不同政治意見的人,係真。」
明報(2013年4月24日):
黃之鋒以為,舉行商討日只為找普選方案,聽到連「佔中是什麼」也要放在商討日研究,忍不住說﹕「社會運動這回事,不是程序1234567,大家覺得好亂,令人不想來參加。陳雲所說『離地中產』,的確有這種感覺。」…之鋒指,戴耀廷令人感混淆的言論,還有「四十歲才准參加佔中」。戴申冤,他不是「不准」四十歲以下人士參加,只是預計四十歲以上不會踴躍,才「鼓勵」中年人參加。之鋒覺得,戴在傳媒發言上可以做得更好﹕「大家覺得你作為一個意見領袖,為何成日轉立場,模稜兩可。」戴解釋,自己不是「轉立場」,而是跟不同人討論後,吸收意見做修訂,承認運動發展得太快。戴亦強調,重視佔中過程對公民意識的開拓,故有意把自己「領袖」角色淡化…戴指,自己身分是facilitator,不想做領袖,亦強調最終對普選方案有權否決的,是立法會拿着票的議員。
之鋒說﹕「…現在政治環境是,我和你的感染力,未必是一些所謂泛民大佬有的…去年很多人捧我做英雄,說『香港靠晒你』,我一聽到就想死。但又覺得,既然大家這麼欣賞你,更加要運用你的身分地位能力貢獻多點…現當歷史賦予了你這個位置,你就要珍惜,認真做好佢。你想低調,想淡化自己,但我經驗是,做了這個位,就要揹起責任,逃不掉。」
明報(2013年4月7日):
梁文道奉勸香港人,大家做慣醒目仔,是時候放下多年的策略考慮,不要計算work唔work…筆者反問,如果佔中失敗,會否令大家更失望?在中大修讀哲學的道長以故事說明:「不能理會輸不輸,沒法考慮這些,若你在城門河見到有人遇溺,你在岸上還去計算自己泳術如何,把他救回也返魂乏術?這時候你不能這樣想,你只能想:我是否跳下去,這就是moral question」。
梁文道豪然壯語,戴耀廷不禁取笑:「你比我更道德!」事實上,佔中自從在教堂舉行記招,又談「犧牲」、「感召」,被批評太有宗教味,令沒信仰人士抗拒…梁文道堅信,爭取香港民主,改變中國才是正道。他經常穿梭中港,和內地民間溝通,做的正是這種方法…可是,當大家以為他在內地「撈得起」,原來他的內地報刊專欄,也經常要被搬家。道長解釋:「我的溫和,令他們覺得我更危險,好像戴耀廷一樣。」梁說時拍拍戴耀廷的肩膀,戴感同身受地點頭。
▍Honour自己,華麗退場
「Honour番自己」論調不是梁文道獨有,見證前途談判中生代不少領袖精英亦流露盡地一煲華麗收場想法。
▍進步團體,躊躇異議
雖然溫和泛民盡力展示較強硬姿態,試圖透過議會聯盟與借力佔中叫價來維持鎂光燈熱度,與當局隔空較勁,但有定位進步人士根據往績提出質疑,認為無論真普聯「釐清普選底線」、戴耀廷「不要期望勝者全取」講法,抑或華麗收場措辭都在預早為大幅妥協甚至失敗結果做期望管理,一班民意代表民主「好友」可能仍是以進為退「淡友」。
過往不遺餘力支持進步派尤其人民力量的大型網台「香港人網」,起初亦有節目對佔中定位與操作表示保留。
後來網台老闆蕭若元高調支持佔中,人力幾經角力亦加入溫和泛民平台以至有關人等高調聯乘的支持佔中行列。
由於人力始創成員黃毓民與昔日選舉聯盟成員熱血公民黃洋達一再公開批評溫和泛民與佔中組織者之取態與執行力,蕭若元大為不滿,促人力執行懲處亦未得預期回應,遂宣佈結束網台並終止與人力政治聯繫。蕭其後另設新台,繼續招呼上述「反佔中政敵」。
與此同時,往日促成超區政改通過的溫和泛民龍頭民主黨亦記恨進步派狙擊報復行為,對其加以提防甚至排擠。
坊間有消息指,當時民主黨最大顧忌,是佔中會被人力等進步人士騎劫;黃毓民等進步人士則不想佔中變相為民主黨洗底抬轎。後來黃毓民表示,無法容忍人力妥協取態,毅然宣佈退黨(見下文)。
▍諮詢未動,對峙升溫
民間三路成勢,港府未為所動,被指用拖延策略壓縮諮詢議論時間;北京則先拋出明確底線,為香港政改議論空間劃界。對峙局面漸次升溫。
▍匯聚眾星,秣馬勵兵
2013年4月底,佔中組織邀得十位名人公開支持行動,被傳媒稱為「十死士」。據官方片段,律師鄧偉棕表明未決定是否參加,不過獲大會包容。
分享會當日,從事商界的資深傳媒人徐少驊,與一向從商又創辦網媒主場新聞的蔡東豪都流露樂觀論述,認為戴耀廷的策略會成功。社工系講師邵家臻也說要光明磊落站出來。民間團體人權監察創辦人、自稱火紅年代大學生吳錦祥醫生對行動成效較審慎,但強調是喚醒大眾權益意識的教育過程。
▍間奏:低調通緝,高調遊走
踏入2013年5月,有佔中義工因兩年前示威被捕,傳媒獲悉警方一直「低調通緝」她。27名泛民議員聯署抗議,一班社運人自稱同樣參加未經批准集會,高調到警署查詢有否被低調通緝,演練「集體自首」。
那邊廂,佔中組織漸成型。有傳媒透露,泛民各黨與好些民間團體都派代表參加協調會,協助實際決策與執行,有如內部智囊角色。
明報(2013年7月18日):
佔領中環枱面上有3 名發起人,但實際的決策及執行,由不同黨派及界別人士組成的協調委員會負責。擁有至少20名成員的協調委員會今年5月組成…據了解…成員包括民主黨、公民黨、民協、工黨等主要泛民政黨人士,本報初步掌握名單包括公民黨陳淑莊、民協廖成利、工黨張國柱等,民主黨單仲偕亦曾參與會議。除了來自政黨,亦有來自不同界別人士,如公共專業聯盟營運總監鄺錦華、民陣召集人孔令瑜、進步社工成員邵家臻、教協理事陳洪等,學聯也有成員參與。佔中三子戴耀廷、陳健民和朱耀明在制定策略時,會諮詢協調委員會的意見…
▍溫和主導,公投改口
外間無從了解泛民對佔中組織發揮甚麼影響,不過按常理,有些轉折如考慮將民主黨何俊仁原先公佈辭超區議席引發變相公投,改為電子方式進行,明顯牽涉該黨誠信,不可能沒徵詢其意見,至於解釋能否服眾是另一回事。
經濟日報(2013年5月13日):
「佔領中環」運動發起人之一、港大法律學系副教授戴耀廷微調佔中行動,取消由立法會議員辭職引發公投,改為全港電子投票…戴耀廷早前計劃,由1萬名佔中參與者,參與商討日討論以得出「萬人政改方案」;他近日微調計劃,除由萬人討論外,計劃委託港大隨機抽樣,再邀請300名市民商討,甚至由他們醞釀一個較溫和的方案。至於早前計劃,由民主黨立法會議員何俊仁辭職以引發公投,戴耀廷指,為免動用公帑,現考慮改為全港電子投票,投票時間約為明年3、4月。
那邊廂,真普聯初步倡議全民普選提委會方案,人力表示加以考慮,有建制派開腔反對。其後黃毓民宣佈退出人力。
東方日報(2013年5月6日):
聯合多個泛民政黨的「真普選聯盟」周三將舉行記者會,提出二○一七年特首選舉的初步方案及原則。據了解,方案包括建議提名委員會應由全民普選產生,但提名委員會的大小則有待商討。真普聯又建議加設特首選舉提名上限至整個提名委員會的六分一,避免單一候選人獨攬大部分提名,削弱其他有志之士的參選機會。據了解,真普聯的方案雖然於內部達成共識,但不代表獲得全體泛民一致力撐,人民力量主席劉嘉鴻就指,人力黨團今日決定是否支持真普聯方案,若黨團經討論後不接受,人力有機會退出真普聯。
▍政商社團,陸續施壓
建制陣營方面,有政商團體先後登報反佔中。以建制派為主的區議會亦陸續表態。又有激進團體以現場挑釁狙擊方式,向佔中運動施壓。
▍名人振臂,中產高歌
2013年6月9日,佔中在港大舉行首次商討日,泛民各黨與社運人名人雲集。大會歸納出七大議題,包括如何加強宣傳、如何升格全民參與、如何決定佔領和退場時機、談判底線是甚麼(尤其關於提委會組成)等,待下回商討。有團體向戴耀廷遞交請願信,表示有條件參與佔中,但擔心最終方案底線太低「唔鹹唔淡」。早前揚言要「轉守為攻」的學生組織學民思潮說,佔中對參與者諸多限制,未能爭取基層參與,故要自行研究更進取的選舉方案。
溫和學者發表堵路言論半年來,雖有主流媒體助攻,但民主派除改組重組,其他計策只聞樓梯響。特區政府強調有信心執法,重申不鼓勵犯法,卻未嘗主動就政改出擊。然而,建制內外已幾度隔空過招。從中央官員接連放話,到李柱銘試底線水溫,以至佔中發起人大唱和平歌,不斷強調行動不損社會來回應建制陣營犯法損港指控,各方一再調整姿態,其實更忌憚民情丕變。隨著暑假臨近,學生組織大舉參與,民意輿論交鋒將更見真章。
延伸閱讀:
— 歡迎分享,更多材料見內容導覽 —
搜尋本站資料,可用Google自訂引擎
考古陣地一覽
facebook.com/recall.hk
instagram.com/recall.hk
medium.com/recall-hk
mewe.com/join/recall-hk
odysee.com/@recall-hk
twitter.com/recallhk
mastodon.social/@recallhk
t.me/s/recallhk
#世代懺悔錄 #香港前途考古 #後九七香港 #終極普選聯盟 #真普選聯盟 #馮偉華 #劉慧卿 #民主黨 #民協 #公民黨 #社民連 #人民力量 #曾蔭權 #陳家洛 #譚志源 #蔡耀昌 #梁家傑 #陳健民 #湯家驊 #鄭宇碩 #喬曉陽 #李柱銘 #譚耀宗 #陳方安生 #民間策發會 #香港2020 #戴耀廷 #余若薇 #周諾恒 #梁國雄 #何俊仁 #黃碧雲 #陳日君 #李鵬飛 #施永青 #李慧琼 #林煥光 #黃之鋒 #學民思潮 #黃洋達 #梁文道 #黎智英 #李怡 #黃毓民 #劉嘉鴻 #香港人網 #蕭若元 #陳偉業 #陳志全 #俞正聲 #張曉明 #王光亞 #劉兆佳 #高達斌 #愛港之聲 #陳淨心 #愛護香港力量 #基本法委員會 #譚惠珠 #江關生 #佔中十死士 #精電國際 #蔡東豪 #基督教協進會 #郭乃弘 #教協 #張銳輝 #邵家臻 #吳錦祥 #鄧偉棕 #錢志健 #徐少驊 #潘瑩明 #陳慧 #陳玉峰 #李律仁 #三十會 #陳淑莊 #廖成利 #張國柱 #單仲偕 #民陣 #孔令瑜 #朱耀明 #吳亮星 #梁振英 #黃偉豪 #洪祖星 #丁羽 #徐小明 #肥媽 #吳康民 #周松崗 #吳宗文 #鄺保羅 #管浩鳴 #政制發展 #基本法 #功能組別 #佔領中環 #香港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