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解析趨勢理論與技術分析 (上)：交易與價格
藝術是一種靈魂的反映，是心象從靈魂藉由人類心理表達到這個世界，這個藉由透過我們表達的過程就是創造
— James Hollis
深入解析趨勢理論與技術分析系列文章- 深入解析趨勢理論與技術分析 (上)：交易與價格
- 深入解析趨勢理論與技術分析 (中)：價格與趨勢的運行
- 深入解析趨勢理論與技術分析 (下)：趨勢訊號的辨別
目錄：前言
- 趨勢有其必經的過程
- 技術分析與市場行為第一節 | 交易與價格
- 交易與市場的本質
- 何謂成功的交易
- 效率市場假說與隨機漫步假說的侷限
- 價即是空、空即是價第二節 | 價格與趨勢的運行
- 價格運動的基本原理
- 趨勢運行的基本原理
- 技術分析的基本原理
- 判斷走勢的技術指標第三節 | 趨勢訊號的辨別
- 三重均線交易系統
- 辨別市場訊號的標誌性動作
- 確認標誌性動作：破線柺頭
- 確認標誌性動作：交叉
- 確認標誌性動作：多頭排列與乖離
- 確認標誌性動作：碎形突破附錄
- TradingView 趨勢指標代碼
前言
趨勢有其必經的過程
文章開頭的圖片，是標普 500 指數 (SPX) 2020 年一段小時級別均線走勢圖。以多條簡單移動平均線呈現持股人在不同時期的平均成本，這些均線呈現出像流體一般的運動特性。
均線的流動呈現了價格的趨勢，其中藍色代表多頭趨勢、紅色代表空頭趨勢、灰色則是沒有明顯趨勢或趨勢處在轉折中。
均線的本質上是一段時期持股人的平均成本，依據平均成本相對於當前股價的高低，會對持股人的心理層面造成影響，進而影響到他們的行為。最後多數持股人的行為會反映在市場行為上，而這個市場行為，就是我們所謂的趨勢，也就是市場上大多數人當前的心理狀態。
由於均線具有流體的特性，一個趨勢要走出來或要反轉，不同時期均線一定會有交互作用 (交叉、發散、聚集等)，進而產生可被觀測到的訊號。
這些訊號，是我們趨勢技術分析的重要訊號，是集體市場行為反映出來的真實資訊。
下面我們分三個主要部份，來深入談談趨勢是怎麼出現的、趨勢是怎麼運行的、而趨勢技術又是用什麼方式來判別趨勢所在位置的。
技術分析與市場行為
在開始之前，先來談一下技術分析是基於什麼原理而可以被用來研究市場行為 (Market action)。技術分析被廣泛應用到所有交易媒介中，其中技術分析哲理中有三大基本前提 (Premises)：
- 市場行為反映了一切 (Market action discounts everything)
- 價格沿著趨勢運行 (Prices move in trends)
- 歷史會重演 (History repeats itself)
這些基本前提其背後的意涵如下：
1. 市場行為反映了一切
市場上基本面 (Fundamental)、政治面 (Political)、心理面 (Psychological) 的資訊都已經反映在價格上，因此研究價格行為即是研究了整個市場的行為與各方面的資訊。
此價格行為反映了供應 (Supply) 與需求 (Demand) 的轉變。需求高於供應，則價格升高；而供應高於需求，則價格降低。
也就是說，技術圖表反映了市場牛市 (Bullish) 或熊市 (Bearish) 在心理層面上的供需關係。在判斷趨勢的過程中，不需要知道市場價格上升或下降背後的理由。
漲跌總有原因，但是行情收錄機從不關心爲什麽，也從不解釋爲什麽。我 14 歲的時候就從不問爲什麽漲跌，現在我 40 歲了，依然不問
— Jesse Livermore
2. 價格沿著趨勢運行
繪製出市場價格行為圖表的目的是找出早期發展趨勢，以利在那個趨勢方向上交易。所有的技術都是以跟隨趨勢 (Trend-following) 為本質，也就是找出並跟隨現有趨勢。
運行中的趨勢更傾向於持續而非反轉 (A trend in motion is more likely to continue than to reverse)，此為牛頓運動學第一定律在市場上的適用。
“An object at rest will remain at rest unless acted upon by an external and unbalanced force. An object in motion will remain in motion unless acted upon by an external and unbalanced force.” — Isaac Newton
價格像其他所有事物一樣，會沿著阻力最小的方向運動
— Jesse Livermore
3. 歷史會重演
技術分析與研究市場行為需要研究人類心理。價格圖表反映出市場的牛市或熊市心理。其基礎是人類心理，以短暫的近代數千年人類演化歷史來說，人類心理的變化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了解未來的關鍵在於研究過去，或者可以說未來是過去的重複。
華爾街沒有新鮮事，投機像山嶽一樣古老
— Jesse Livermore
第一節 | 交易與價格
交易與市場的本質
在瞭解什麼是趨勢之前，談談什麼是交易。趨勢的產生主要是因為有人們在進行交易，交易的本質是市場對於價格 (Price) 與價值 (Value) 的意見出現分歧。
其中價值是屬於個人主觀的認定，其源頭來自個人的信仰系統，而價格則是由全體市場參與者客觀決定。
由此可見，價格主要的推動力是投資人的心理主觀預期，賣方認為當前價格大於價值 (Price > Value)，有套利空間想要賣出；而買方認為當前價格小於價值 (Price < Value)，有獲利預期， 於是有人願意進行買賣，促成交易。
以 SPY 為例，價格大於 20 日均線 (黑線) 太多時，多數人認為「價格大於價值」，賣出套利，使得價格下跌，跌穿 20 日均線，並進一步跌穿 60 日均線 (紅線) (圖 1)。
當價格跌破 60 日均線時，多數人開始認為「價格小於價值」，買入預期獲利，導致價格拉升回 20 日均線之上。
若市場上意見分歧不大，則價格與價值相近，價格處於平穩狀態，也就是盤整 (Consolidation)。若市場開始覺得價格與價值有很大的價差 (Spread)，出現分歧，則價格上漲或下跌。其中的分歧度由市場交易量體現，市場上分歧愈大，交易量愈大。
而這上漲與下跌的推動力，造成價格在一個不屬於常態分布的極端範圍裡頭上下運動，而產生波動性 (Volatility)。
波動性是金融市場的本質，波動性是風險也是交易的機會。
市場經濟的本質 — 經濟機器是怎樣運行的？by Ray Dalio
延伸閱讀：美債與股市和黃金的關係 — 掌握市場指標
何謂成功的交易
了解到是持股人心理因素造成價格波動，並且在意見分歧下產生趨勢，我們再來看什麼是成功的交易。任何一個成功的交易，也就是任何賺錢的交易，都是由表面上兩個不相容的事實所構成，這也是一般人覺得交易困難之處。
成功的交易由兩大要素構成：
- 低買高賣 (用較低的價格買入，用較高的價格賣出，賺取價差)
- 跟隨趨勢 (跟隨著股價的走勢，在上漲的時候買，下跌的時候賣)
兩者不相容的地方在於，若想要「跟隨趨勢」，則一定要趨勢走出來才有辦法跟隨。因此不可能買到最低點，也不可能賣到最高點。事實上，最低點與最高點是不可知、也無法被預測的，因此幻想中的理論利潤 (最高減去最低) 也不可能獲得。
趨勢交易的「低買高賣」，並不是指買在最低點，也不是賣在最高點，而是買賣在趨勢給出訊號的地方，相對低與相對高的地方。
一般認為的低買高賣，是去猜一個不可知的最低點，再去猜一個不可知的最高點，並且不懂得怎麼去判斷趨勢的訊號。在沒有市場事實基礎的支持，並且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預期能僥倖獲得最大理論利潤 (圖 2)。
而趨勢交易者深刻了解到最低點跟最高點的不可知，不會去預測或是猜測市場，而是根據市場給出的事實來做判斷。在已知低點過後，在上漲趨勢形成之中，判斷上漲的訊號而買入在相對低點；並在已知高點出現之後，在形成趨勢反轉下跌時，判斷下跌的訊號而賣出在相對高點，實實在在把可得利潤拿到手。
了解到這一點，也就了解到趨勢技術的本質，也就開始能了解市場。
於是，一個成功賺錢的交易可以被重新理解為正確地觀察到趨勢的訊號，並且根據訊號果斷行動。
這一點點認知的轉變，會讓人開始對整個市場的看法產生典範轉移 (Paradigm shift)，思維轉變進而開始讓交易產生穩定的獲利。
交易中我們要做的是改變既定的思維，拿掉偏見的濾鏡，獲得行動的勇氣。
效率市場假說與隨機漫步假說的侷限
在探討怎麼去觀察這些訊號之前，先來談談兩個最有名的對於市場行為觀察的看法。
第一個是「效率市場假說 」(Efficient-market hypothesis, EMH)，其前提是資產的價格完全反映了所有可以獲得的資訊 (Asset prices reflect all available information)，其直接的意涵是人們不可能打敗市場 (Beat the market)。
效率市場假說存在三個基本假設：
- 投資人皆是理性的
- 市場資訊完全可取得 (包含過去、公開、未公開)
- 投資人不足以影響價格的變動
而根據這些假設，效率市場有三種強度形式：
- 弱式效率市場 (Weak form efficiency)：當前價格已經完全反映出所有過去的資訊。
- 半強式效率市場 (Semi-strong form efficiency)：當前價格已經完全反映出所有公開可取得的資訊。
- 強式效率市場 (Strong form efficiency)：當前價格已經完全反映出已公開及未公開的所有資訊。
其假設的結果是，當市場處於弱式效率時，技術分析無效；當市場處於半強式效率時，技術分析與基本面分析均無效；而當市場處於強式效率時，技術分析、基本面分析、與內線消息全部無效。
也就是說，效率市場假說假設市場上所有投資人都是理性的，並且投資人會根據所有市場上「過去的資訊」、「公開的資訊」、與「未公開的資訊」來交易。最後這些理性行為都會有效率地反映在當前價格上，其終極意涵是過去價格走勢對於預測未來價格沒有任何幫助。
如果這個假設是真實的，那麼我們要問，在價格走勢圖上所觀察到的「過去的資訊」、「公開的資訊」和「未公開的資訊」的交互作用是什麼樣的東西？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這裡要再介紹另外一個關於價格變動的假說叫做「隨機漫步假說」 (Random walk hypothesis)。
隨機漫步假說認為價格會形成隨機漫步的運動模式，因此它是無法被預測的，就像丟銅板一樣，每次上漲下跌，都是 50/50 的機率。其假設的前提是銅板是沒有記憶的公平銅板 (Fair coin with no memory)，或可以稱之為丟銅板式的金融觀 (Coin-tossing view of finance)。
即每次的價格變動都是獨立事件，而與過去的價格無關。效率市場假說與隨機漫步假說相互呼應，假設價格運動的隨機常態分布與反映出所有資訊的特性。
但是真實世界的價格分布，並非隨機，也不符合常態分布，每一個價格也非獨立存在。所以無法由這兩個假說來解釋過去的價格與資訊交互作用的現象，而這交互作用，我們也可以稱之為記憶。
也就是說，在真實的世界裡，價格是一個帶有記憶的資訊整合系統。
在大部分的情況裡頭，記憶的本質就是各種資訊交互作用所產生的一種相互依存性 (Interdependence)，而非獨立性 (Dependence)。而隨機與獨立則是特定尺度條件下的局部現象，並不能反映整體市場的真實數據。
價即是空、空即是價
講到這個價格缺乏獨立性的特性，讓我們來看一下其他經典對於宇宙萬物的獨立性是怎麼說的。
心經裡頭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根據達賴喇嘛從梵文理解的翻譯，這句話的意思是「空離不開形體、而形體離不開空」(Emptiness is not separate from form, form is not separate from emptiness)。
什麼意思？
延伸閱讀：Essence of the Heart Sutra by His Holiness the Dalai Lama
其中「空」(Emptiness、梵文 Shunya) 不是虛無 (Nothingness) 也不是虛無主義 (Nihilism)，而是指這世界上沒有任何相是單獨存在的 (Absence of indpendent exisitence or self-existence)。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其實是一個科學真理，反映了一個宇宙運行的基礎原則。那就是任何的相，無論有形無形的形體、物件、感官、思想、價值，都是相互依存的 (Interdepedent)，而相互依存也說明了沒有絕對獨立性 (Independent absolute) 的存在。
翻譯成白話來說，就是「諸相是無法單獨存在的，而諸相相互依存是相的本質」。也就是說，「空性」的本質是「相的相互依存性」，因此狀態 (State) 依據時間、空間與其他相的交互作用而產生狀態的變化，狀態不會永恆不變，沒有一定的狀態也沒有所謂常態，是故「無常」，「空」即「無常」。
由於這是宇宙萬物運行的基礎原則，若是將這個觀念放在價格上，把相代換成價格，則可以想做是「價即是空、空即是價」。
其意涵是「價格是無法單獨存在的，而價格相互依存是價值的本質」，這其實也是前述提到交易的本質。
這樣的觀察看似過於玄幻，但其實有其科學根據，佛學其實是一門科學。下一篇文章，我們來談談以數學跟科學的角度如何去看待價格有相互依存性的本質。
延伸閱讀：Why Buddhism is True: The Science and Philosophy of Meditation and Enlightenment—by Robert W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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