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劇《More Than Words》] 導演 橋爪駿輝訪問翻譯 (後篇)

《More Than Words》的現場,我在開拍前聚集了攝影、燈光、美術等各個崗位的負責人,與他們談及想建立一個與各個助手們也沒有階級之分的工作場境。雖然這團隊根本沒需要做出這樣的說明,可是,別讓任何人感到不好受也是宗旨之一。

K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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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c 25,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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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爪駿輝
1991年熊本縣出身,大學畢業後入職富士電視台。以電視台職員身份參與製作《平成物語》(2018)、《第一刑事部的烏鴉》(2021)等。2021年離開富士電視台後,第一次導演長篇作品 — — Amazon Original 劇集《More Than Words》。另外,2017年推出小說《Scroll》(講談社)。其他著作包括收錄於《向夜晚奔去 YOASOBI小說集》裏的〈それでも、ハッピーエンド〉(雙葉社,2021年9月16日出版)、《この痛みに名前をつけてよ》(講談社,2022年11月2日出版)及《さよならですべて歌える》(集英社,2022年11月18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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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執導Amazon Original 劇集《More Than Words》達成導演出道的橋爪駿輝,在2022年11月推出兩部小說新作(《この痛みに名前をつけてよ》(講談社)と《さよならですべて歌える》(集英社)),而處女作小說《Scroll》則改編成由北村匠海、中川大志演出的電影將於2023年2月上映,是充滿銳氣的創作人。訪問的後篇,將提到在影像與小說這兩個相異領域裏的工作的原因。

訪問前篇——橋爪駿輝:「長鏡頭拍攝能更有效地捕捉到登場人物們細膩、真實的神情。」

— — 橋爪導演在2017年透過推出《Scroll》出道成為作家,有什麼契機促使你開始寫小說呢?

橋爪:小學4年級到5年級的時候,我曾有段時間無法到學校,並非遇到欺凌,我也說不出原因。我的老家在熊木的田野鄉村,只有大自然景色,也沒有變得不良,就只是想躲在家裏不外出。在我用小說、電視、電影消磨時間之際,那裏所描繪的背景大多是東京,「我也想去東京啊」、「如果我也能成為創作故事的人便好了」淡淡地冒起這樣的想法。如果要說有什麼契機的話,這大概便是契機吧。

大概在高中時開始寫小說,是連自己也覺得很無聊的內容。當自己覺得有趣時,則像讀完村上龍的小說後,抄襲失敗的東西。所以沒有將寫小說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也沒有發佈出來。

— — 《Scroll》裏某個角色對工作的電視台感到沮喪,不由得投射到橋爪導演的經歷裏呢。

橋爪:是哪樣子啊(笑)。我將不同時間的自己、性格、精神層面,分散到《Scroll》裏的登場人物裏。

— — 《この痛みに名前をつけてよ》(意思:「將這份痛楚命名」)也一樣,以第一人稱方式表達那些鬱悶、煩惱及無處安放的情感,很有「私小說」(根據作者自身經驗來寫的小說)元素的感覺。我認為這與客觀執導其他人創作的故事的工作是完全不一樣的,就如電視劇《More Than Words》。橋爪導演為何會選擇在小說和影像這兩個領域工作呢?

橋爪:我認為小說與導演,在本質上是有明顯相似的地方。所以,我是極不願意執導來拍自己寫的東西。而兩者的分別,小說需要獨力完成,而影像則是與不同人一起創作。小說,是由自己來決定鏡頭的焦點,怎樣剪輯時間來改變場景。

而拍影像的樂趣,則是能體驗自己不熟悉的世界,遇見超出自己想像力的東西。當然也有感到沮喪的時候,但那是小說所沒有的樂趣。兩者的滿足感完全不一樣,哪一邊也讓我非常滿足,不論寫小說還是導演,也是我想做的事情。

— — 小說,就似是一場怎麼超越自己界限的比賽呢。

橋爪:是真的啊。新書《さよならですべて歌える》(意思:「以告別來歌唱所有」),寫了一個想成為音樂人的青年,在與戀人分手時該唱什麼歌。在《週刊SPA!》(扶桑社)連載的小說《だから愛(かな)しみに溺れる》(意思:「因此溺於憐愛」),雖然沒有寫明,但那是受稱為「東橫KIDS」的新宿孩子們事情影響而寫的故事。不純粹是我自身的東西,還有經過採訪後而寫成的東西,我認為小說世界有能力自行改變啊。

— — 聽說你是在酒館裏遇到編輯,才有機會推出出道作《Scroll》。想知道這個小插曲是真的嗎?

橋爪:是真的(笑)。後來每次出新書,我也會送一本給那個酒館的老闆娘來表達謝意。托賴這些緣與運才能有今天的自己,我也只是懂得不斷去認識其他人。

— — 與人相處上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嗎?雖然我很不喜歡這樣說,像是建立人脈之類的。

橋爪:比起建立人脈,不要與自己討厭的人有所交集也許才是最重要呢。也不會去自己不喜歡的地方,當然這也與人有關係。不要勉強自己不想笑的時候笑,也不要在覺得沉悶時硬說「很有趣啊」。換個說法,就是不斷去見自己欣賞的人。我認為如此生活的話,便能夠與這些人相遇。

— — 以橋爪導演的freelance 立場來看,如果有人也希望跨領域實踐自己的創作,你可以根據自身經驗給他們什麼建議嗎?

橋爪:是「選擇」吧……。不管做出什麼選擇,也須視作自己的責任,我認為這很重要。因此,對於與我年齡相近、想成為導演、作家的人,我會想:「那就拍出來啊」、「那先先寫出來吧」。雖然可能會有各種藉口:「為了生活,我也是有其他不得不做的事情啊,沒有時間寫書拍片」,但我盡量不做那樣的選擇,或該說是,思考如何避免遇到這種抉澤的情況。

「希望創作的作品,能成為演出演員們人生裏的一個契機。」

— — 橋爪導演在剛畢業便入職富士電視台,學生時代有拍過什麼影像作品嗎?

橋爪:那個啊,完全沒拍過呢。

— — 我認為進入電視台的門很狹窄啊,求職面試時你是怎樣推銷自己呢?

橋爪:面試時被問到:「你為什麼會選我們公司呢?」,我回說:「我想在富士電視台拍這種電視劇」,然後將企劃的想法具體告訴對方。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想進到富士電視台,我也沒怎麼研究過求職技巧,但為了不讓自己在落選後感到後悔,所以就說了自己認真想要製作的電視劇的想法。

— — 然後就被調配到節目編排部呢,你第一部製作的電視劇是怎樣的呢?

橋爪:加入公司滿一年後,我的企劃獲得接納,雖然應該沒什麼人知道,是一齣叫《Summer Stalkers Blues》的電視劇(笑)。主要角色有葉山獎之、岡山天音、成田凌。我想本人大概也沒什麼印象了吧,才剛出道的永野芽郁也演出了一幕。

— — 《More Than Words》也一樣,會盡早起用正在上位的年輕演員呢。橋爪導演在casting的時候,會有什麼想法或準則嗎?

橋爪:啊,也只是憑直覺……。可是,不管是面對怎樣的事情,不被身邊的環境影響而打從心裏認為是「好」,真的很難啊。例如在欣賞畫作時,如果不知道畫家名字或沒聽到關於這畫作的好評時,會難以感受到畫作的優秀。可是,我在面對演員們的時候,必須努力做得到。因為演員就是以自身作為賣點的商品,非常特殊的生物。明明本身擁有優點,卻因為事務所規模太少,或是宣傳不足,好多人也因此未能得到更多曝光機會。所以當自己來拍影像作品時,可以的話,希望能成為讓演員們視作人生裏一次契機的作品。

— — 過去在電視台現場的經驗,有活用到如今的創作裏嗎?

橋爪:應該有好多的啊……。我在節目編排部學到了資金流向與製作結構。之後,我親身經驗過不將工作人員當人看待的現場,那可說是一個反面教材。每個人的想法不同,我不否認能在地獄般的現場中誕生出色的作品,只是我知道自己無法這麼做。《More Than Words》的現場,我在開拍前聚集了攝影、燈光、美術等各個崗位的負責人,與他們談及想建立一個與各個助手們也沒有階級之分的工作場境。雖然這團隊根本沒需要做出這樣的說明,可是,別讓任何人感到不好受也是宗旨之一。我甚至說了助手們罵我也沒關係。

別從商業世界逃走

— — 橋爪導演有非常多的創作呢,是有意識嗎?

橋爪:關於寫小說,是想趁可以寫的時候好好寫下來。因為我覺得自己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如果不首先將想法形象化展示出來,便不會有人明白。

— — 在當今這個時代,自己也可以創造一個場所展示自己的作品。

橋爪:對啊。但基本上我還是想在商業場所挑戰。雖然現今有許多發表作品的平台,像是小說的話有note(受Medium啟發而生的發佈文章創作的平台),影像的話有TikTok及YouTube,但我不會選擇這些平台。因為獲得編輯的賞識,得以在講談社出版小說,因為《More Than Words》是商業作品,才能做到那種質素。我想,也許首先要打破一些想法吧。雖然在傳遞到讀者/觀眾之前,這會成為阻礙發表的障礙,對我來說卻是很重要。當然,能夠在社交媒體持續發表作品也是很厲害的。

— — 所以,這就是工作呢。來說說如今正做着的工作。

橋爪:11月開始這半年裏,將會出版第五本小說。這陣子已出版了兩本,有一本已經寫好了,如今正在寫剩下的兩本。之後會寫劇本,但還未可以公佈是哪個平台與形式。另外,前天突然知道要拍四個MV,已開始做準備。

— — 你還寫劇本啊。在創作各個作品上,橋爪導演最重視的是什麼呢?

橋爪:基本來說,因為我會被自己看過、讀過的作品拯救,所以想讓接觸到我作品的人,也可以得到點什麼。說是拯救可能太誇張了,舉例來說,像是有自殺傾向的人讀我的小說時,讀着讀着就睡着了,回過神來已迎來第二天,對我來說這樣子已十分足夠。也是我想做的、想為此花時間的。那樣的話,由自己動手做的意思就變得非常重要。

小說只能自己來寫,所以也只能這樣子。但對於影像作品、劇本,清楚自己做的意義是什麼是非常重要,雖然只是個人感覺。我並非不想被消費,只是,我基本不想只為了金錢、為了生活而工作,如果以此成為目的,早晚會磨滅自己的意志。尤其影視工作是非常辛苦的,我希望工作人員也能找到工作的意義。因此,如果我必須有一個意識:「因為想做這樣的事情,所以請大家借力量給我。」,否則無法成事。

— — 不只是作品的受眾,還想讓相關人士也感受到當中的意義呢。剛才提到「被拯救」,可以說說在哪個時候被哪部拯救了嗎?

橋爪:基本上每天也會被某些作品拯救,也包括隱蔽家中時所讀的小說。我在4年級時開始讀司馬遼太的作品,讀了《龍馬行》與短篇集,啓發了我:「既然那麼膽小的人(龍馬)也能有如此成就,即使我隱蔽家中,也許還不必放棄人生吧。」大學時在柏青哥店輸了五萬圓的那天,因為早買了《風起了》的戲票而去看戲時,察覺到自己的胡混而哭了。

開始寫小說,接連出版了一、兩本小說後,覺得自己無論寫什麼都很沒趣。正當我苦惱着會否自此再寫不了小說時,看了電影《情謎梵高》,真是成為了我的救贖。不單影像非常出色,在片尾黑色畫面映出梵高生前的說話:「希望看到我畫作的人能感受到我的深度。」莫名痛哭起來。即使是那樣的天才,心底所想的事情似乎與自己很相似呢(笑)。

— — 從隱蔽家中的經歷到小說的世界觀來看,我猜你也許是一個情感敏銳、心思細膩的人,竟能夠在電視台這種艱辛環境中做製作呢。沒有很多人能同時兩者兼具啊。

橋爪:我真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普通人啊。因為普通,所以才會什麼事也做到。如果大家想做,努力的話大概也能做到。

— — 聽到很多你的故事,我可以肯定:正因為有那樣的橋爪導演,才會誕生《More Than Words》。感謝你接受訪問。

橋爪:那是因為演員、工作人員能互相體諒,懷着真誠投入作品而得出的結果。所以,不是一次,希望大家能多看幾次(笑)。感謝這次交流。

延伸訪問:
訪問前篇 — 橋爪駿輝:「長鏡頭拍攝能更有效地捕捉到登場人物們細膩、真實的神情。」
日劇《More Than Words》主角三人訪問
青木柚:想成為能夠一直與角色一起的演員

訪問原文:https://tokion.jp/2022/12/11/interview-shunki-hashizume-par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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