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由學生與家長號召的反國教行動,未有隨暑假結束劃上句號,反而蔓延到立法會選舉。由於預期投票率大升,票源穩定的建制派亦告急。投票日前夕,特首宣佈取消國教三年開展期,由學校自決開科。反國教大聯盟隨即結束佔領政總,並說戰場已轉到各校。有社運人形容是階段勝利,引起爭議。幾經拉扯,當局才宣佈「擱指引不撤科」,大聯盟號召支持者重返政總慶祝,一度遭同場撐國教人士恫嚇。
▍1. 萬人包圍政總,社運老兵踩場
暑假將盡,中學生組織學民思潮趕在反國教大聯盟9月1日嘉年華集會最後一擊前,宣佈在8月30日至9月2日佔領政總,來實現其升級承諾,展示基進行動。召集人黃之鋒說,會安排工作坊、論壇、音樂會等,形式類似八十後留守匯豐總部的佔領中環,旨在提升公民素質。學民又表示,行動前已跟警方聯絡協調,承諾絕不阻礙官員出入,相信警方不會向學生使用胡椒噴霧。
開始佔領當日,行政署在政總外圍起鐵馬,但隨後放水撤人,學生輕易進駐搭帳篷,三名學民成員突然宣佈絕食,激起坊間迴響,八九學運領袖王丹都隔岸致敬。
晚上,佔領人士為特首梁振英農曆生日唱生日歌,翌晨獲特首與教育局長吳克儉到場探望。梁振英接收示威標語後欲與黃之鋒握手,但遭對方90度鞠躬回應。學民思潮稱,特首只不斷自說自話重覆官腔,完全沒問候絕食者情況,令他們非常失望。
下午,「開展德育及國民教育科委員會」主席胡紅玉亦以個人身份前往探望學生,重申學校有3年適應開科,伸縮性很大,同樣被指「做騷」。
1.1 候選人激辯國教,當權者擇善固執
翌日,新民黨新西候選人田北辰、民建聯超區候選人李慧琼、劉江華與報稱獨立候選人白韻琹亦先後前往政總探絕食學生,遭在場人士阻攔。
除了被指做騷候選人,期間還有民主黨李柱銘、港大何栢良以至達明一派等先後來政總探班,獲大會放行接待並拍照留念。
9月1日午夜,三名絕食學生因身體不支提早結束絕食,大聯盟各團體商議出十人來接力,稱若當局不在9月3日開學日下午5時前撤科,絕食將無限期進行。網上有發起開學日全民穿黑衣或綁黑帶抗議。傳媒後來揭發,教育局要求官校記錄穿黑人數和教師罷課取態。
韓連山(2013) 《抗惡法,護孩子:廣場絶食日記》 44:
八月三十一日我們到政府總部探望三位絕食的年輕人,心痛得無以復加。當晚立即開會,討論如何支援。在添馬公園的小餐室內,大聯盟的朋友,包括召集人基督教聯盟的沈偉[男],天主教正義和平會的葉寶琳,家長關注組的黃瑞紅、蘇培健、姚冠東,學聯的李成康、李澤民,大專教授何芝君,教協的黃克廉、張銳輝和我等十多人,討論後決定派員接力絕食,我也毅然加入。大家也各自回去呼籲自己團體的成員加入,最終徵得十人,在九月一日大集會尾聲公布給市民知道。
9月3日開學日下午,大批學生放學後前往政總聚集,8000人參加學民「鐵屋吶喊」集會。當時一度有傳梁振英會到廣場回應群眾,大聯盟將死線押後兩小時,又派糾察築人鏈開路,最後只食白果。
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在政總另一邊重申會擇善固執不撤科。兩絕食者不支離場,但再有三人加入接力。學民思潮呼籲市民來通宵佔領政總。
1.2 學者專家表態,市民魚貫聲援
同日,包括曾班子前勞福局政助莫宜端等多名專業人士組成的民間智庫「三十會」成員,牽頭聯署登報表態反國教。聲明說,聯署者不乏支持梁振英、認同其理念又肯參與政府運作的人,但新班子上場逼到學生絕食,勾起八九民運記憶,他們雖然來遲都要歸位,願以義教聲援罷課,讓家長安心。
9月4日,特首說「撤與不撤之間,有好大討論空間」。相對後生的大聯盟絕食成員,包括學聯及城大代表都不支離場,中大教授馬傑偉自發加入接力。
廣場上,市民支持絡繹不絕,人們從四面八方送物資來政總聲援,以致學民思潮要幾度公開叫停。
雖然學民在前一日極力呼籲市民到政總聲援絕食者甚至留守,但當有市民自告奮勇跑來想要參加絶食時,都因管理及安全理由被大聯盟勸止了。
家長組李玉蓮,《爸爸媽媽上戰場》130:
其實,每天都有不少市民要求加入絕食行動,我們不敢接受,恐怕照顧不來釀出意外。唯一接受的非大聯盟人士只有馬傑偉及社運九老。但很多市民態度十分堅決,有帶備背包、輪椅的;亦有自行向記者發表絕食宣吉的。最驚險的一次是9月3日晚,邀請新一批絕食人士上台時,司儀搞不清誰是誰,就在差不多交咪給某位準絕食者之際,這位拿著聖母像的仁兄突然回頭對惜姿說:「我係長期病患者,我已經同天主講好咗,我想今次應該會死在這裡!」嚇得惜姿馬上查根問底,發現他根本沒有經過任何組織的同意,最後才說好說歹的勸服他下台。
韓連山(2013) 《抗惡法,護孩子:廣場絶食日記》90:
絕食期間不斷有市民主動向我建議要加入絕食行列,想跟我並肩作戰,我都一一婉拒了。其一,這是大聯盟主辦的活動,大會也希望只接納認識的朋友加入絕食,易於管理,其二,這傷害身體的行動,一人也嫌多,怎可再建議更多市民加入?
但奇怪是,9月4日傍晚,有人「成功突破現場人員關卡」,將當時放於理大的民主女神像搬到廣場。行動被指騎劫抽水、模糊議題。學民思潮與學聯先後澄清不是其安排,學聯引述反國教大聯盟聲明說,這是市民自發行動,遭網民質疑推卸責任。
此前,學民思潮FB發放文宣並改換cover做「人民廣場」,已令網民聯想到八九民運符號。不少人留言,要求改回「公民廣場」稱號。
此後學民文宣都沒再用「人民廣場」稱號。
9月5日,各團體及政黨陸續宣佈行動。學聯稱要在一週後舉行大專罷課,為未來中小學罷課作準備。
三十會成員表態反國教後,包括沈旭暉等多位青年學者也加入組成「青年學術界支持撤回國民教育教育後援會」,表示一旦罷課即實行義教支援。
自學民思潮宣佈佔領政總後,沈旭暉接連出貼以婉轉方式聲援,後來更間接表示有到現場打氣。
佔領解散後,沈旭暉表示支持大聯盟決定,後援會將註冊成團體長期作戰,[見下文2.5]。然而學者監察教材承諾,最終不了了之。反而獨立音樂表演場地Hidden Agenda在佔領解散後曾借場地人手自辦小規模義教。
1.3 滾水煮蛙輿論戰,群雄並舉擺姿態
同是9月5日,參選立法會的多個泛民政黨公布聯合政綱,聲言當選後會在議會用私人草案方式,全力阻止政府推行國民教育科。
2011年動議加普世元素有條件撐國教科的民主黨何俊仁,2012年729遊行後主張先撤回再諮詢,在這裡換個方式重申立場,講法上更強調叫停政策。
同樣在729翌日主張先撤回再諮詢的民協馮檢基,只重申叫停洗腦式國教。
公民黨余若薇2011年在何俊仁有條件撐國教成科議案加人權內容做修訂,現於記者會婉轉地承認起初未察問題,後來才發現政府陰謀,所以公民黨會盡力支持用私人草案叫停國教科。余又重申自己愛國愛港,請大家投明智票。
公專聯會計界候選人梁繼昌說,現在保守專業人士都反國教,又強調私人草案分組點票要贏,一人兩票撐泛民不可少。梁氏的會計思維令人費解,按當時情況,建制陣營有16席功能組別自動當選,其餘12個傳統界別,泛民僅得9人參選,即使超區名單全取5席都不夠分組點票過半,除非投票時建制決心放水。
去年主張反對成科,但投票時又贊成有條件成科議案和修正案的何秀蘭鳴謝社運人獻計,聲言要用私人草案對準威脅在辦學團體頭上的《教育條例》14條和82條,只要特首在群眾壓下力願意放行這草案,即可撼動權力結構。
社民連陶君行透露該黨選情告急,但相信議會內外夾擊有用,必要時會在選舉後接力絕食。
教協候選人葉建源交代成員絕食狀況,提到再有兩名成員加入(據悉是理事洪英豪和職員蕭超傑),提議原先發起絕食的兩位(韓連山與黃克廉)暫停休息,但二人拒絕「被接力」。葉建源又重申教協立場,一如民主黨民協,是先撤回再諮詢,承諾一旦當選會在議會內用盡各種方法叫停洗腦國教科。
特首宣佈取消亞太經合會議行程留港,令反國教陣營相信集會人數持續高企能構成壓力。晚上,廣場聚集過萬人,歌手黃耀明再到場唱歌打氣。
那邊廂,建制陣營除候選人外,都紛紛發動輿論炮火。《ATV焦點》批評中學生被利用做破壞社會事情,基本法委員會主席梁愛詩說若動輒強佔,香港將陷無政府狀態。
9月6日,包括岑建勳等一班70年代社運老兵拉隊進場加入絶食行列。網媒《主場新聞》隆重其事,現場筆錄其絕食宣言全文,介紹其輝煌事蹟。
隨著選情告急,名嘴鄭經翰破天荒跟壹傳媒老闆黎智英「一笑泯恩仇」邀其開咪,黎說以《爽報》平台轉發面臨倒閉危機的DBC節目助其發聲,又接連數日上節目為泛民拉票,稱「民主派輸,反國教同樣會輸」,言談間多次為民主黨辯護,呼籲聽眾大團結保住香港自由堡壘,超區不要投白票。鄭經翰亦以關鍵24席與買保險為由,主張一人兩票不能少。
一人兩票不能少,對於倚仗地區樁腳保送入超區出兩張名單競逐的民主黨來說尤其重要。
同是9月6日,政團人民力量舉行記招回應泛民私人草案行動,稱將以一切方法包括全面拉布來迫令政府撤銷洗腦國民教育。下午,蕭若元亦帶同幾位骨幹到廣場探班,說在立法會選舉後將調動大批群眾來聲援。
2012年9月6日 人民力量記招:
蕭若元:「今天有兩個信息,第一是給梁振英、林鄭月娥最後通牒。我相信最差情況我們也有三、四人能進立法會,由第一日開始,不惜全面拖垮特區政府。第二,這是告訴香港市民,他們在選甚麼人進立法會,如果我們當局,就有充份民意授權行動。」陳偉業:「民生重要政策我們會放行,但有些跟民生沒直接關係,我們會用盡各種方法拖延。我們上幾個月在立法會拉布,也不是每條都拖延,而是有所選擇。重點是,為政府管治行政帶來不便。要撥款買救傷車、要增加綜援我們會放行;政府官員加薪、開新職位、撥款盛事基金,我們一定攔阻。它有很多項目需要撥款,譬如甚麼國際會議要擴展政府設施,條例上也很多,譬如國際協議,或者跟地產商有關的條件,與民生沒直接關係,我們都會攔阻。」
記者:「除拉布外,會否提出議員議案或休會待續等方式?」陳偉業:「也會。因為要對政府構成影響同時,也要令保皇黨付出代價。很多保皇黨對現時國民教育也有強烈意見,未必宣之於口說要立即停止,如果迫他們整天陪著開會,他們也會給政府壓力。早幾個月前大家也見過他們的表現。要打這場持久拉布戰,保皇黨議員未必肯跟政府一起承擔這痛苦經歷,所以壓力會來自各方面。當然,我們一定要議會內外配合,這是人民力量強調的,單單議會內抗爭不足夠,學民思潮領導議會外群眾運動,我們一定尊重學民思潮的領導地位,會盡量配合他們。如果議會內外能配合,我相信政府被迫撤回的機會極高。」
蕭若元:「是誰令議案不能通過,不是我們,是政府。因為政府只要撤銷國民教育,就立即退一步海闊天空,這是香港市民民意所在,也是當今原則所在,是政府的選擇。」劉嘉鴻:「很多人說拉布甚麼都不用做,其實拉布的議員最辛苦,要專注不停發言,與主席角力,反而坐著的議員只須令他不流會就夠。這代價絕對不輕。大家在上屆議會很清楚看到拉布,毓民和大舊要付出的體力勞力是非常嚴重。」陳偉業:「毓民差點失明。」劉嘉鴻:「保皇黨議員坐著開會,不用做甚麼,甚至有議員被懷疑下載了電視劇看。」蕭若元:「他們人多,結果要通宵開會,大家預備用健康來拼。」
陳偉業:「給梁振英這信息,人民力量議員是焚燒自己生命來換取國民教育撤銷。」劉嘉鴻:「剛才說私人草案,我們不是不支持,你在議會提出,我們一定支持,但我們認為這樣無效。過去十多年不是未試過,我們必須找新路道、新的抗爭手法,而且令議會內外聚焦政治議題,將民意聚焦,迫使政府撤回國民教育科,整個抗爭手段很清楚。」
9月6日晚上,政總外繼續萬人聚集。學民思潮再出貼澄清,他們在佔領期間中沒有進行籌款。事緣早前有網民發現,政總外設捐款街站者是發起「全港罷課大行動」的社會主義行動成員。社民連副主席黃浩銘出貼表示不知情,強調籌款與他們組織無關。
9月7日,大聯盟發起全城黑衣日,社交媒體一片黑衣叉手自拍照洗版浪潮。主流傳媒播放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落淚訪問,但淚水未有為反對行動降溫。晚上,12萬人擠滿政總及周邊通道。
▍2. 立會選舉前夕,大台一夜銷兵
當初大聯盟以為,竭盡全力舉辦9月1日良心開學大龍鳳後,就要結束大型反抗行動,讓家長退回各區打巷戰。但中學生自發試行升級,連續多小時絕食靜坐通宵留守政總,燃起了群眾熱情,不少家長和其他大聯盟成員因而再花額外工夫支援。
2.1 大台主導,孤立消耗
形勢使然,運動變成高度集中的陣地抗爭,市民一再前呼後擁聚人聚資源到廣場。隨著中學生不支退出絕食,大聯盟10人急就章接力,同時向政府發最後通牒,稱若無回應即無限期延長行動,背後盤算是,對方不會無動於衷。可惜事與願違,當局在死線後仍一再拖延,反國教大台搞手本來未有持久戰準備,也由於某種安全與秩序考量,未容許更多人手自發加入幫忙,變相要面對難以籌劃的消耗危機。
韓連山(2013) 《抗惡法,護孩子:廣場絶食日記》 28:
當時也沒料到這絕食行動會拖得那麼長,本來以為九月三日是限期,給政府的最後通牒一到便可以停止絕食,誰曉得這政府可以涼薄如斯,一直拖拖拉拉的不肯回應市民訴求多絕食才必須繼續下去。
有論者指出,運動呈膠著狀態,要升級不能單靠催谷陣地人數,而是要趁機將廣場能量延伸到更多地方,考慮包括罷課和連結立法會選舉等策略,真箇實踐全民參與,增加變局籌碼。
《香港城邦論》作者陳雲在FB發文,認為和平鬥爭有賴輿論戰和組織戰,不應怕政客介入,要拉入所有利益關涉者組聯合陣線。當學生以運動主體自居,形成代表獻祭局面,其他人跟著支援,其實同時在推卸自己主體責任,運動也因而無法擴大。
亦有網台主持獻議,反國教行動要由政總與社區並行,務求游說更多市民明白利害,擴大基本盤來增議價能力;罷課升級不用等大台號召,各校可自行組織,遍地開花。
香港人網 風也蕭蕭 第302集 天外嘯嘯(2012年9月5日):
偉業:「所以雖然大家很熱衷去政總集會支持,其實現在要做不單是集會,應該分散更多人出來向市民大眾講解發生甚麼事。第二,如果要罷課,不用等政總那些人指示,可以自發,哪間學校家長、學生、老師準備好,就由那間學校開始做。」詩陶:「行動重心不一定要全在政總。」偉業:「不是叫人不要前往,如果有人不明白發生甚麼事,你可帶他去政總看,但看完就不止留在那裡,而是應該差派他出來。」詩陶:「向廣大市民做論述。」
但政總大台始終扮演聚人升級以及當局緩兵的對口單位。9月7日,特首致函邀學民思潮、家長組及教協代表進行「不設任何前提」對話,稱政府有機制程序不能立即叫停國教。家長組反建議政府以撤科為前題安排公開會面,到深夜未得回應,遂呼籲市民通宵留守或早上回來繼續用人數施壓。
佔領期間,大聯盟成員一直收到各式自稱中間人來電,最初有胡紅玉好友,後來有梁振英親信,甚至有自稱中聯辦代表,真假難證,亦可能是自行度穚再引兩方入局的「無米粥」中介。
譚蕙芸,《爸爸媽媽上戰場》(2013) 146:
眾多中間人之中,曾有人透露自己代表中聯辦。當晚在絕食區站崗的家長組成員史丹記得,這名男子穿著藍色恤衫,中等身材。「他跟我說自己叫Scott,以前是梁振英助理,有好重要的事要找陳惜姿。」史丹於是替他致電。惜姿逐字細心回憶當時電話中的對話「佢話自己係Scott Cheng,話代表中聯辦打來,話以前幫梁振英做助手,而家有加入政府。佢話,喺國教一事上,梁振英已經out of equation(即與此事無關)。佢又話,國教件事有得傾,仲話對我哋來講係是『好消息』,佢話,中聯辦想搵找我傾,係搵我一個人傾。」接電話一刻,惜姿和大聯盟數十名成員正在立法會會議室開會,筆者也在場親眼目睹她拿著電話,大聲喊了聲「吓?你代表中聯辦?」大夥見看傻了眼,有人在竊笑,有人呆了,亦有人急不及待寫紙仔,傳給惜姿,提示她任何會面必須是公開的,而且大聯盟不會和中聯辦談,因為大聯盟反對「西環治港」。惜姿一一交代了這些立場,對方還勸說了 一會,留下手機號碼便掛線。史丹記得,身在廣場的Scott講完電話後,並沒有立即離開,還跟他說「你勸下惜姿啦,依家唔駛同梁振英傾啦,直接同中聯辦傾,中聯辦有好消息。」一個「來歷不明」的電話,令會議室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混亂中,家長組成員朱仔一錘定音「呢個電話係真係假唔知道,我哋都無從核實,當佢玩電話啦。」事後,家長組裡跑了政治新聞多年的前者說,Scott Cheng中文名是鄭希喧,十多年來為梁振英擔任私人助理。梁參加特首選舉,鄭亦是其助選團隊的公關。但梁成為特首後,鄭卻未有一官半職,現從事公關工作。
9月8日星期六,立法會選舉前夕,家長組辦親子同樂日,並宣佈將成立公司進行持久戰。反國教大聯盟事特別公告,叫政黨不要到場展示任何旗幟橫額。晚上,再有逾10萬人聚集政總。
2.2 始料不及,臨急接招
傍晚,特首梁振英宣佈改變政策,取消國教三年開展期,改為校本自決是否開科,但當局不會撤回國教指引。
特首宣佈後,大聯盟一度呼籲群眾留守政總。核心搞手在立法會9樓進行近6小時馬拉松式商討,由消化政府方案到廿多團體分組討論,不同組織各有看法,久久未達成共識。
當時曾有建議不如各自表述,但聯盟又擔心關鍵時刻「不夠團結」。拉扯到凌晨1時,大聯盟終拍板定案。
譚蕙芸,《爸爸媽媽上戰場》(2013)148–155:
晚上十時直至凌晨一時…樓下人群偶爾齊喊「撤回撤回撤回!」,或高唱《年少無知》、《海闊天空》,歌聲穿透九層樓和玻璃幕牆,傳到與會者的耳朵裡。然而,廿多個組織背景迴異,有中學生、大學生、家長、老師、社工、教會及社運團體,每個組織皆要回應自己成員的需要。其實當晚七時左右,教協已發聲明,表示會就政府讓步方案諮詢成員。大專界則已公布三日復罷課,希望政總抗爭力度可持續到那天。大專行動和學聯成員,更在會議中途到廣場站台,呼觀群眾繼續抗爭…時近午夜,仍未能達成共識,記者和群眾已經等得不耐煩。Linda見大家莫衷一是,懇切地提出,或許各自表述是一條出路:「如果大家真係傾悟到一個共同立場,唔好勉強,大聯盟不須要綑綁式,不須要所有團體一定同意,如果談不攏,就各團體講番自己嘅睇法。」看在別人眼裡,「組織各自表述」可能變成「大聯盟不夠團結」。有人提出:「而家對方玩分化,如果我哋每個組織各說各話,豈唔係正中佢哋下懷?」大家不想大聯盟在關鍵時刻變成散沙,於是又繼續平心靜氣商討。接近凌晨一時,大聯盟終於達成共識即晚撤離廣場,把抗爭形式轉化為遍地開花。
記者譚蕙芸形容,當晚大聯盟請教過教協和學者,認為政府只回應了1.5項:撤消開展期是一項;相對於聯盟原本要求「不要獨立成科」,政府交由學校自決開科算是半項。
譚蕙芸,《爸爸媽媽上戰場》(2013)148–155:
大家足足花了三個小時點列政府方案,再對應大聯盟提出的三大要求,期間還須向教協和學者請教。最終理出一點頭緒,大聯盟關於「撤科」有三大條件,政府只回應了1.5項。第一,我們要求不要推行時間表,政府撤消三年開展期,在這點上算是已經讓步;第二,大聯盟要求國教科不要獨立成科,新方案把開科交給學校自決,可以理解為政府讓步了一半,第三,我們要求擱置或撤回指引,政府只表示會修訂,所以在這點上沒有改變。之後各組織還要分組討論,這個「1.5」的讓步,算是「成果」、「階段性勝利」還是「局部讓步」?…
維持最長時間絕食的韓連山憶述,大聯盟年輕代表不接受方案,群情洶湧下,大聯盟推舉他上台安撫,韓連山以司徒華腔調叫口號。
韓連山(2013) 抗惡法,護孩子:廣場絶食日記 110–116:
大家分析了政府的讓步方案,一致認為大聯盟的要求沒被完全接納,雖然政府說不再推國教科獨立成科,並撤消三年開科限期,但「學校仍可自決開科」這彈性便替國教科製造了「死灰復燃」的機會,不撤回國教指引政府便可隨時「借屍還魂」重推洗腦教育。學民思潮的黃之鋒認為應「杜絕科目的存在」,即堅持指引應撤回。他更指出讓學校自決開科會導至「利誘」情況的出現,政府便可以學校為單位「逐個擊破」。大專代表李澤民斬釘截鐵的說不能接受政府的方案,在利說威迫下國教科「有機會再出現」。學聯的李成康也不接受方案,認為政府「出口術」敷衍我們,大家應團結一致反對方案。李成康更表示他們早前宣傳的「911大專罷課行動」會如期推出。支青組的阿輝亦反對接受方案,只要指引仍存在就不能自決,並建議應組織「民選委員會」處理國教科的推行,更可呼籲市民遊行抗議。「進步社工」的朋友認為我們有「籌碼」,可堅持要求政府撤回,反對接受方案。大家談了兩小時多,雖然家長組和教協都認為政府已作出讓步,但對如何跟進也暫沒方案,一群年輕朋友卻異口同聲說不肯接受方案。廣場負責人跑來跟我們說廣場上的市民群情激情,非常不滿梁振英到如今也不肯撤回指引,我們必讀告訴他們大聯盟的取態,作個交代。大家推舉了我作發言人,在眾人簇擁下到廣場面對群眾…「我在想:若司徒華先生在,他會怎麼說?」我對市民說。「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須努力!」我嘗試提高嗓門,才發覺自己力不從心,雖然不是氣若游絲,聲勢已大不如前。「今天我們迫使政府讓步,是你們的力量!是你們的團結!我們大聯盟絕不放棄,一定繼續守護孩子,與大家合力反對洗腦教育!」
2.3 絕食施壓,變成包袱
各團體都想不到對應方法,認為升級困難,就以擔心韓連山身體為由勸其停止絕食,又說其他絕食者都傾向接受方案。結果,本來用以向政府施壓的無限期絕食行動,變成令反國教陣營未能升級進退兩難的包袱,老人家的健康,同時成為大聯盟退場下台階。
韓連山(2013) 抗惡法,護孩子:廣場絶食日記 110–116:
令群眾暫時安心後,我們向群眾解說大聯盟需要多些時間商討政策,請大家耐心等候,一眾盟友重回會議室續會。大伙見要決定的是應否撤離廣場,雖然梁振英的讓步方案大家未能全盤接受,但也不能無限期佔領廣場,必須有後續行動。「梁振英成功分化了教育界。三年限期取消、學校可以自決開科已消除了前線的反抗動力,相信很多教師會接受這方案,我們再動員要求進一步行動迫使政府撤回指引的力量已大減,再提中小學罷課大抵已無人會響應了!」我說出了我的看法,心內滿是無奈。大家再把形勢分析清楚,各團體又再分成小組各自討論…留守或撤離廣場的優缺點、後續行動的建議、翌日立法會選舉的影響都提及,都議論紛紛,一時間下不了決定。「是否應該問問韓Sir的意見?」家長關注姐的陳惜姿說。「我會尊重大聯盟的決定。若大家決定留守,我一定配合。」我這樣回應。因為我知道大家「疼惜」我,但絕不想大家為了我而考慮撤離,況且自覺身體還可以撐下去…倒是家長組和教協的朋友跑過來給我忠告。
「韓Sir,我已和其他絕食者談過,他們傾向接受方案,不反對停止絕食。最重要身體健康,這場仗還要繼續打。」「韓Sir,這形勢看來你應考慮停止絕食,能做的你己做了,保重身體最重要。」市民都熱熱鼓掌,大抵是喜聞「老人家」不再殘害自己,但對事件這樣收場也許有不同看法。在大家等候其他成員上台發言時,又想起了司徒華常唱的勵志曲〈We Shall Overcome〉,於是帶領群眾合唱起來。
學民思潮代表大聯盟宣佈撤出廣場結束絕食,召集人黃之鋒承諾,他日撤回必重返公民廣場,群眾熱烈歡呼。
2.4 群情降溫,政府欣慰
大聯盟宣佈撤退後,十萬廣場群眾陸續離場。過百人不滿決定,通宵留守要求解釋。台上搞手說,解散是要部署下階段行動,大會已耗盡人力物力,為顧絕食者健康,又因傳聞有人來生事,才決定結束。大聯盟否認,事情是與政府協商或跟選舉有關。
早前因自設籌款箱被大台與社民連劃清界線的團體全港大罷課行動批評,大聯盟違反「抗爭至全面撤回」承諾,宣佈繼續佔領政總。發言人鄧美晶說,已聯絡16間中學學生代表,準備兩週後自行組織罷課。
9月9日選舉日上午,學民思潮義工執拾市民所捐物資,預備給慈善團體到政總接收。數十市民繼續自發佔領,盼能待到兩日後大專罷課集會接棒。
那邊廂,在遮打花園絕食的撐國教人士,則準備待到當日凌晨零時撤退。
大聯盟中午開記者會再解釋撤退原委,宣佈戰場已轉到每間學校,運動要遍地開花。發言人沈偉男說,希望仍在政總市民明白,今次行動已遍地開花取得階段成果,公民廣場不只在政總,更在大家身邊。
2.5 解散決定,爭議不息
由於撤退決定引來不少質疑,大聯盟核心搞手以至核心外圍接連出文辯解。
最早呼籲支持大聯盟決定的其中一位公眾人物,是前幾日宣佈拉隊義教撐罷課的學者沈旭暉。他在廣場宣佈解散後不久發文說體諒搞手辛勞,強調運動須在最合適時候轉型。
被黃之鋒形容為晚會司儀的八十後社運青年林輝亦說,決定撤退最理性,廣場能量不能「一[鼓]作氣」,運動高峰已過,應回氣再戰。
當時左翼圈中亦稍有異議聲音。序言書室創辦人李達寧(Daniel Lee)清晨6時多發文,形容學民和大聯盟不尊重群眾,宣佈解散時沒解釋,只一味強調撤離不等如放棄,運動已勝利。到剩下少數留守中堅追問時,大聯盟才開始上台解釋。十多萬或受道德感動市民,被當作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工具。問題不是激進者不體諒,而是大會沒首先尊重群眾。貼文又反問,為何十多萬人都不能更積極協助,令大聯盟油盡燈枯?由此呼籲大眾自發組織罷課。
2012年9月9日 06:40 Daniel Lee FB:
…今晚我看到神話的破滅。原來學民,至少大聯盟,也是普通人,是會犯錯的。我不是指撤離與否的決定,而是他們對待人民的方法竟如斯拙劣、如此缺乏尊重。人民不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工具。十幾萬市民或受道德感動,或支持反國教運動,放棄日常生活走到廣場。是不是就因為大聯盟的決定就要離開?這其中有沒有與市民溝通過?…大聯盟的發言只是不停強調撤離不等如放棄運動…要市民相信他們。陳惜姿說要籌款支援有國教科的學校家長,那是否表示他們預計國教科會照樣推行?沒有解釋,只是不停強調運動已勝利。轉頭又說會繼續堅持…大佬,政府推一個政策出來,公民社會也要求一個解釋吧?為何大聯盟覺得市民可以接受一種「信我啦」的解答?…直至大部份人散去,剩下少數留守人士時,大聯盟才開始一個答問環節。幾個身心俱疲的大聯盟成員終於上台解釋…原來是有答案的。我聽到的有三點:一)學生、大會已用盡人力物力。所以先休息、重整,方可再上路;二)還有很多在外的組織工作可以做,例如支援各舊生和家長關注組,進行深耕。然而在廣場耗盡心力,已沒有辦法跟進…三)有演藝界人士指在現場見到不少臨記,擔心這些人會借機生事,破壞運動。
坦白說,聽完我也有點傾向撤離。但為什麼你宣佈撤離時不解釋不交代??剛宣佈撤離時也有很多人反對,現在網上也是意見紛陳,不少聲音開始質疑大聯盟。有人說,我們沒有條件分裂,我同意。但我不得不說大聯盟不尊重人民方是分裂的主因…所以我認為學民思潮錯了…因為在理念上他們沒有足夠尊重人民…策略上他們激怒了一些中堅的支持者。我希望各界愛護這場運[動],愛護學民的朋友承認這一點,否則運動只會再面對分裂。分裂不是因為激進主義者不體諒,而是大會沒有首先尊重人民…但這一切並不是我們放棄運動的理由…事實上大聯盟解釋為何撤走時,多次強調人力物力已盡。我不得不問,這是不是其他參與者也有的責任?為什麼我們十幾萬人,竟然沒有辦法更積極的協助和參與,以致他們要做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從今日起…我們要更積極進取地參與這場運動…如果大聯盟不懂得加入其他人,我們就以各種形式繼續運動。在廣場上,當大聯盟給我們空洞答案的時候,我們就應該明白,這是人民更自發組織成為新力量的時候…不要放棄組織家長、老師、校友!不要放棄組織罷課!
貼文得學運老手、嶺南文研羅永生教授認同轉推,表示要「先把心中的偶像情結擊倒,才有新的能動主體發展的空間」。
2.5.1 「老人捱苦令人心痛」
廣場解散後數日,運動較核心人物陸續沉澱出自家說法。學民絕食成員黃莉莉撰文形容,開學日前夕停止絕食後,他們邊上學邊抗爭,精神透支,完結集會是要甩掉倦容整裝待發。面對特首假讓步,他們決定爭取時間休息。但她又說,撤離廣場不是因為累,是看到之後路漫長。文章指,起初絕食是想引起大眾關注,結果引出63歲教師韓連山創造絕食歷史。由於老人捱苦令人心痛,所以必須結束佔領和絕食,讓老師休息。黃又強調,他們沒有失去公民廣場,廣場在每個人心中。
黃莉莉:〈沒有完結從不放棄〉《明報》(2012年9月13日):
宣布佔領完結的那夜,從燈光漸漸亮起,直至燈光完全取替陽光,我們一直在進行會議。經歷了多個小時,精神完完全全被消磨盡了。但不是因為我們累了,所以我們撤離廣場,而是我們看到之後的路還有很長…需要大家團結一致地繼續走,而我們學民思潮更是責無旁貸…時間的流逝把一群抗爭的學生帶回課本中,我們要兼顧學業和抗爭,沉重的功課量和密集的小測來臨,多元的身分上起了微妙的衝突,我們唯有透支精神來支持每天放學後的佔領工作…然而,透支精神的情况下,我們每增倦容,而完結集會是為了讓我們每位甩掉倦容,整裝待發…我們從來不喊累,我們從來不會放棄,學民思潮的字典裏沒有放棄…特首梁振英先生的回應更是含糊不清,完完全全展示了他的「偽」術語言,只是把國民教育科由原本強制推行,轉變成學校自願推行,也取消了原定死了的3年開展期,這樣是把責任拋回一群為我們下一代教育而努力的工作者身上。其次,課程指引的漏洞和所帶來的憂慮仍然是無法消除…這樣只是假讓步,假妥協。經過分析和商討後我們決定結束佔領,我們不願再浪費一分一秒,運動需要進入另一階段。我們決定爭取時間休息,盡快再次出擊…
在佔領開始時宣讀的絕食宣言中,我們曾表明有兩個目的,其一是希望大家放下慾望,和我們一同關注這件事,其二是要求政府撤回國民教育科。現在我們已經達到了第一個目的,12萬的市民放下自己生活,犧牲晚上的時間,來到政總和我們一同佔領…韓老師,一位已經63歲的老師,他令我慚愧了,我對他深感敬佩亦感謝他。171小時的絕食,絕非輕易事情,但韓老師創造了歷史,他沒有說過辛苦,他尊重我們的決定,他堅持絕食到最後一刻。然而,我們並不願意看着他再絕食下去,怎麼政府的不當要一位63歲的老人家來捱苦?心,很痛。所以必須完結佔領,完結絕食,讓老師好好休息!
我想最感動的是香港市民的支持,有些人選擇站出來,來到現場參與我們,有些人選擇坐在家,留意着我們,為我們打氣,替我們把消息散到每一處,還有些人送水送食物來支持我們繼續下去。還有只要我們在網上的專頁說缺什麼,總有不少市民送來,有愛的地方就是這麼簡單…正因如此,我們學民思潮絕不會放棄,一定會繼續抗爭下去。我們也渴望各位市民不管我們在不在公民廣場都與我們走下去,不要氣餒。完結佔領並不代表我們失去了公民廣場,因為香港人的公民廣場是在每一顆有良知、充滿愛的心中。讓我們一同為下一代,一同為自由,一同為香港走下去。我們的心都是靠得很近,很近的。
2.5.2 「選擇最多人時解散更負責」
大聯盟組織者沈偉男亦撰文說,聯盟當初勉強加入佔領和絕食,是想延續學民思潮引發的能量,後來得群眾自發賣力支援,令廣場越聚越多人。大聯盟有想過廣場戰巷戰並行,但由於核心義工筋疲力盡,宣佈解散是遲早事情,問題在於時機,以及與群眾溝通不足。對前者,文章說,選擇最多人時宣佈解散,比人數下降才做更負責任;對後者,作者稱想不到具體方法能跟過10萬保持溝通,照顧不同想法。他形容有部份群眾(人數不多)與大聯盟出現分歧,身為組織者心存歉意。
沈偉男:〈我們都在廣場學習 —佔領行動記事〉《明報》(2012年9月12日):
學民思潮進行佔領的同時,民間反對國民教育科大聯盟的其他團體,正籌備9月1日的公民教育開學禮集會…當時我十分擔心一次過的集會無法對政府構成足夠壓力,最終只會變為運動的「閉幕禮」。結果,大聯盟的團體商議後,決定加入佔領及絕食,嘗試延續這股能量…同時,我們看到一個又一個奇蹟在廣場發生:群眾堅定地留守、自發清潔洗手間、救護車到達時自行開路、不少市民主動捐助物資。集會人數由第一日的8000,增加至1萬、12萬……我一直對廣場的群眾心存感激,是你們成就了這場運動…佔領行動持續一星期後…我在想,以往的留守或佔領行動,最終都逃不過清場而無所獲的命運,我們今次可以有所突破嗎?可以爭取到成果才離開廣場嗎?9月7日下午,我們收到梁振英約見大聯盟成員的信件…我們知道無論會面是否成事,事情已到了關鍵時刻,政府隨時都會有所動作,嘗試為絕食及佔領行動降溫…與特首的會面一直沒有成事…同時,不斷有消息指有人聘請了臨時演員到場生事…9月8日下午,梁振英突然提出3項修改…大聯盟隨即開了一個長達6小時的會議商討對策…雖然,政府仍未撤回課程,我們也擔心將來教育局會運用與學校之間的權力關係,向學校施壓要求開科;但3年開展期的消失和不強制獨立成科,反映一直以來的全民運動對政府構成壓力,不僅是絕食和留守,還有各校的校友關注組和家長組的成立,都對政府構成一定壓力,這是公民社會取得的小成果。政府的修改方案,把形勢改變。當時我們判斷,在取得階段性成果後,運動的未來重點將無可避免轉為在學校和社區開展深入的組織工作,把廣場戰變為城市巷戰,讓家長和校友監察校政…是為了運動可具有延續性。當然,我們可以選擇廣場戰及巷戰並行,佔領與長線工作同步進行。可是大聯盟和學民思潮的義工們經歷多日佔領,已經筋疲力盡,有的在5日裏只睡了10小時,實在難以繼續延續這場佔領行動。曾有團體代表在會上表示,擔心即時宣布這個決定會否令群眾感覺突然,但我們還是決定在會議結束後即時宣布,為的是希望在最多人的時候,向市民和支持者交代。
當時我在想,若待數小時後或翌日中午才宣布,那跟政府一向待集會人數較少的時候才清場的做法有何分別?佔領結束之後,有市民跟我提出對大聯盟決定的不滿,而我亦跟另外數位成員留在台上與留守的群眾對話,直至凌晨4時半。後來,回到家裏梳洗,預備早上的記者會前,我不斷問自己大聯盟的決定是否有誤?對政治形勢的判斷是否準確?我們是否與群眾脫離?…記者會完結後,抖擻精神,重新反思這些問題。我認為這場運動是有重要意義的。首先,政府讓步反映這場運動對政府構成一定壓力,亦換來部分成果。此外,絕食及佔領再次凝聚了公民社會。市民不止是參與留守,而是自行發起不同的行動,如教師義工隊、反國教長跑等,這顯示出港人捍衛下一代的決心。公民社會再一次展示龐大力量,而這些力量必須轉移至社區及日常生活當中,我們才有希望。由不民主產生的政府未必會害怕一兩場大型遊行,但必會害怕一個強而有力、高質素的公民社會…可是,跟群眾的關係上,我確信在今次曠日持久的運動中,忽略了與群眾的溝通,而這也不能以體力不支作推搪理由。雖然,我仍想不到有什麼具體方法,在組織一個逾10萬人的集會下能與群眾保持一定的溝通…照顧不同想法的市民…我至今仍是心存歉意…我想,作為一個組織者,必須重新思考這個問題,不然這類情况必會再次發生…作者為香港基督徒學會社關幹事、民間反對國民教育科大聯盟組織者
據文章描述,明明有群眾自發支援,為何會不夠人手並行作戰?文章暗示異議者人數不多,為何又說人太多難保持溝通?幾年後沈氏如此補充。
沈偉男:〈關於反國教退場的一些補遺〉《獨立媒體》(2015年9月4日):
昨日未來民主大學舉辦的後雨傘研討會,之鋒提到當年反國教「真正決策的只有三數個團體」,而面對退場時群眾的不滿,「當時學民思潮的做法是收起所有的咪」。這說法是簡化了那段歷史…聯盟入面,當然並非每個團體的參與度都一樣,但可以肯定當年聯盟做決策時,特別是涉及退場的決定,並非只有三數個團體做「真正決策」至於「收咪」的說法,技術上也許曾出現過關掉大台音響(大台音響是租借回來的),但事實是群眾表達不滿時,我作為大聯盟召集人,跟家長組幾名成員重新上台接受群眾質詢,跟群眾進行討論,一直到清晨四五點左右…這段歷史,我記得一清二楚。組織大聯盟之前,有關「大台」的問題和爭議已漸漸浮面,因此才想到重新建立一個團體間的聯盟,容讓更多團體參與決策,免得運動的主導權過於集中。現在看來當然是有點天真…
2.5.3 「階段性勝利」與內鬼論
支持大聯盟撤退的眾多講法中,最惹火是形容運動已獲階段勝利。當中代表人物,是被黃之鋒形容為晚會司儀的八十後社運青年陳景輝。
2003年以「七一人民批」名義出選過區選會的陳景輝,早在學民宣佈試行佔領前夕,就對運動升級表示著緊。他形容,自當年50萬人遊行以來,多次逾10萬上街都是行完就散,沒有集結總對決意志。2012年已然幹部治港,局部陣地持久戰未夠抵抗赤化,和平理性未夠發揮,建議在合適時機發起萬人靜坐,以不推鐵馬不衝防線進行廣場式革命,直至目標真箇達成為止。
陳景輝:〈廣場革命 一步之遙〉《明報》(2012年8月29日):
過去,我們都選擇回歸日常生活的局部陣地,做持久抗爭,但我們又知道這些分散的陣地其實難以統合,且隨「赤化」之深而愈難防禦,例如種票和小學教室之失守。別誤會,我想的不是「激進化」,而是相反,我覺得我們的「和平理性」尚未發揮到極限。如果「和平理性」不止是指「遊行後到翠華食tea」,不止回到崗位做事(包括個別的不合作),而是「和平理性」到底,一同靜坐下去,數萬人開始,聚沙成塔,既不推倒一隻鐵馬也不衝破一條防線,直至目標真的達成。因而,在「散去」和「不散」之間,涉及的並非和平與否之區分,而是總對決的時機判斷問題。我們尚欠一場將和平理性發揮到極限的廣場式革命?若然未報,時辰未到。
9月9日廣場解散後,陳景輝撰文說,梁振英讓步是「階段性勝利」。文章強調,運動最大突破是,和平理性人士持久集結,相比七一行完就散有進步;反國教團結友愛氣氛,成功超越近年分裂怨恨式抗爭;由於政府交學校自決開科,料戰場會轉到依舊推國教科的學校,以及當局報稱即將檢討的課程指引上;各區家長校友學生自行向校方施壓,還實踐了左翼導師葛蘭西(Antonio Gramsci)陣地戰理論,呂明才小學撤科反映市民社會壯大,足使政府畏懼。
陳景輝:〈廣場的小勝〉《明報》(2012年9月13日):
反國教運動到了第10天,終於打開缺口。梁振英作出讓步…當然,這仍和「全面撤回」有所分別,只能算作「階段性勝利」。今後,戰場可能轉移至那些聲稱自願開科的學校(自願洗腦乎?),以及即將檢討的課程指引(情感評估是否刪除?),因而反洗腦運動的槍口需要重新瞄準,方能一矢中的。然而,這並非今次運動的最大成果。這次運動有3個突破。首先,「廣場佔領」重繪了和平理性的輪廓。和平理性不再是如過往般(例如7‧1)「遊行完就散」,而是連續10日的持久集結,直至政府有所讓步。「廣場群眾」也不是按既存遊戲規則反對的「乖孩子」,而是踏前一步,頑強地「集結」和「佔領」。其次,一場由中學生發起的運動最後發展成全民運動。反國教運動實現了近年罕見的社會團結。廣場10天,過去甚少涉足政治的社會界別和普通市民都站了出來…反國教運動中的「反對」是以公民團結和友愛為依據,這也超越了近年好以「分裂」和「怨恨」來叫陣的「政治反對派」。第三,是陣地戰的復活。各區校友、家長和學生紛紛成立關注組,分別向自己的校方施壓,使力量沒有停滯在廣場之內,而是分散在各區的微小堡壘。浸信會呂明才小學的撤回確是市民社會的勝利。政治理論家葛蘭西說過,在強大的政府背後,仍有市民社會內層層築就的親建制防禦體系,它們形成一個個陣地。「廣場佔領」部分地動搖了政府的意志,而在中心(政總)以外,也爆發零星的陣地戰(地區學校)。這兩股力量的壯大,也是政府最害怕的,而如何鞏固和延續它們,也成了運動下一階段的首要任務吧。
經過一輪網上論爭,陳景輝收起「階段勝利」講法,說不少主事人都承認當日撤退挫傷民氣。陳又化身裁判說,小勝論者與大敗論者同樣自我陶醉,前者被嘲安於現狀,後者則空想長駐不散就有「革命」,甚至足以倒梁抗共。文章批評有人隔空指點江山發放陰謀論,反問即使能多佔兩三天後又如何,然後又用反問方式指出,倒梁抗共不是全民運動主體(聯盟、家長和孩子)的意願;異議者想繼續佔領應站出來「騎劫」,搞手不會阻止,勉強要求家長和孩子不撤,是脫離現實虐待邏輯。最後,文章預計只要學校意志夠強,就可順著政策空間迴避開科與紅色內容,安心用53萬撥款做國教外工作。至於「自願」背後各種威迫利誘暗湧,則待調整論述進入校園來對付。
陳景輝:〈被遺漏的思索 反國教的廣場、孩子、陰謀論和成敗〉《明報》(2012年9月25日):
佔領政府總部的十天,我們終於有了個廣場,市民把政總中間的一大塊空地易名作「公民廣場」…廣場最奪目的一幅橫額叫:「守護孩子」…整場運動是由中學生發起的…反國教運動糅合了兩種孩子形象:一種是宛如白紙一張、無抵抗之力,且易受傷害的被動小人兒,另一則是破繭而出、站在人前和主動抵抗的早熟少年。前者召喚出成年人的保護精神,後者則動搖成人世界的既存秩序…這正是這場運動最有趣之處,它複雜地結合了孩子觸發出的保守情結和激進精神,從而使反國教運動既不流於溫和膽怯與安份守己,也不會頭腦發熱得將世界拋諸腦後…我甚至認為,學民、家長和老師的團結,或這份溫和與激進的動態糅合,是運動能夠同時贏取力量和認同的重要依據。佔領完結以後,網絡一度流傳陰謀論,說有無間道「分化」和「滲透」大聯盟,因而作了撤出的決定。由於受多方抨擊,迫得造謠者道歉了事…近年,網絡教主也樂於鼓吹各種陰謀論…新近的矛頭更直指社運、文化人和左翼,大扣「賣港賊」的帽子…往往,網絡激進派攻擊公民社會的力氣,要比攻擊建制派還落力得多…梁振英輕微讓步,使局面更詭異,一方說是階段性小勝(但革命尚未完成),另一方則說成是大敗,判斷南轅北轍。有人冷嘲熱諷, 說前者是「精神勝利法」,將失敗當作成功…「小勝論者」被看作是在「自我陶醉」,但細心一想, 「大敗論者」又何嘗不是?如果前者被嘲為安於現狀的精神勝利法,後者則可視為「未來的阿Q」。經常有一種無限樂觀的說法,說只要留下去, 「革命」就會來臨,我稱之為「廣場解決一切」的神話。指點江山的大師也曾發牢騷的說過: 不撤的話, 運動可發展成倒梁和抗共,普選明天來臨也不定。天啊, 不是說「倒梁抗共」不對, 但這是反國教運動中行動主體的意願麼( 聯盟、家長和孩子)…我甚至急不及待革命今天來臨,但問題是:如何可能?該做些甚麼準備?尤其在形勢有變和主事人力有不逮的前提下,運動怎樣才能再度突破和提升?有人說可佔領多兩三天,OK,但之後呢?基於種種理由,如果佔領不可能是無了期(死守則可能被梁振英拖延至消耗殆盡),或現階段根本難以竟其功於一役,那我們終要思考如何在「廣場」以外叫運動遍地開花…指點江山的批評家愛說:運動是全民的,你所說的困難是你自家的事是,你無權不佔領,包辦運動。甚麼包辦,主辦方有阻止過他人繼續佔領嗎?!更奇怪是,因為「運動是全民」,所以家長和孩子不容力有不逮、不能改變戰略?這又是什麼虐待邏輯?未來沒法計算。不少主事人也承認,當日撤出的決定和安排,是有不足之處(例如挫了民間剛剛形成的新生力量的銳氣)。甚或誰也不知道:假若當日人們不撤,可能政府已全撤(雖則可能性極低)。但我只想說,不滿歸不滿,批判也不應脫離組織和現實條件。有關政府讓步的事,主辦單位並未收貨。但相較以前,權力確是給動搖了。在新安排下,反國教的戰場將從「政府強制」滑移至「學校自願」。國教科不再以「強制」為後盾,只要學校反國教的意志夠強(例如天主教辦學團體),就可以「大條道理」不開展,而毋須面臨原本風暴──三年開展死線。基於抽起課程指引中當代國情的決定,學校也暫時無需處理「黨國不分」的內容,而53萬撥款也可以改用作國民教育之外的範疇。近年社會運動中,政府多是寸步不讓。無疑,這絕非當權者宅心仁厚,而是全民的力量。但我們都知道,「全面撤回」的革命尚未完成,下一階段更為複雜…運動需要重新調整論述,需要揭穿「自願」背後,經堂發生的威迫利誘、學校高層的一言堂,而這方面,則需要具備深入堡壘(學校)的能耐,並將反國教力量調動至那些黑箱校園門前。
陳景輝提到網上流傳大聯盟解散決定背後有滲透,最後始作俑者被迫道歉,又說人家預期革命來臨是無限樂觀,很可能是在回應社運老兵、當時DBC財經台長黎則奮言論。
黎則奮對運動升級所抱期盼,不亞於佔領前的陳景輝。9月初大聯盟接力絕食後,黎就鼓吹家長學生不用等大台號召,應該自發罷課來挫政權威信。
黎則奮主張,反國教應發展成為全民運動,信任群眾集體智慧,只要人人覺醒坐言起行聚政總,各行各界效法六四組隊支援,志願者自發接力絕食,政黨不怕抽水參加,隨時可啟動港版茉莉花革命。
選舉前夕,黎則奮形容,十二萬人圍政總,連最樂觀革命主義者也估不到。
後來大聯盟撤退,黎則奮失望可想而知。他形容運動是反赤化橋頭堡,停止佔領是重大錯誤,打擊了民眾自發性。時評人林忌亦認同,指時機不對。
大約差不多時間,曾說對運動走向不樂觀的陳雲,亦出貼直指左翼和民主黨(泛右)架空本土抗爭力量。
到凌晨四時多,黎則奮引述匿名消息指,放棄佔領是「受默認共產黨員葉國華眷養的職業搞手主催的建議」,引來坊間揣測,所謂職業搞手是指智庫Roundtable Community林輝與陳景輝。本土研究社陳劍青、袁智仁(原人)、學民張秀賢以及林輝本人都先後留言質疑講法失實,評論人林鴻達、社民連曾浚英(金鷹)亦加入戰團。其後黎接連出貼又留言道歉,不過好些網友仍借機留言抒己見,認為撤退早有可疑,又批評搞手怯懦且無應變方案。
林輝後來在自家FB更不點名批評「一把年紀的時事評論員」可恥。
9月10日凌晨,評論人鍾祖康亦在FB質疑廣場解散決定,估計是受有江湖地位的親中人士滲透唆擺。翌日《主場新聞》報道,黎則奮貼文引來另一社運老兵岑建勳反擊,矢言如果內鬼之說證據確鑿,他必將此等人揪出來嚴加對付。學者沈旭暉亦以保護孩子名義附和岑講法,黎則奮其後出貼致歉。
主場新聞(2012年9月11日):
絕食者之一岑建勳昨日忍不住在自己面書上表示:And if there are hard proofs that such infiltrators do exist, I promise everyone who reads this message that I will personally make it a mission to dig them out, and see to it that they will face consequences that they will regret…Will Lai Chak-fun please clarify if this has come from him? Because what it said here is TOTALLY untrue. There was No outside influences of any sort in the decision making process to withdraw from the square. I was at the square and was seeked for opinions from time to time in how to response to the government’s “new policy”, but even then, I was not consulted about the withdrawal, and I had made it very clear that the decision whether to withdraw or not should and could only be made among the alliance’s members themselves and that the “old guards” was there merely to “support” and not to “influence” their decisions. So, please, can anyone tell me where this rumor came from? And if this is not a fabrication from the enemy, can Lai Chak-fun come out in the open and tell us the name/names of the person/people who is/are supposedly led by Ip Kwok-wah?
…學者沈旭輝今日凌晨也發出補充,指:由於青年學術後援會的目的是支援中小學生及家長,我們對近日網絡出現對學民思潮等撤離政府總部的、來自黎則奮先生等知名人士的傳言感到憂慮,認為我們有責任保護孩子免於政治爭議,對岑建勳先生回應黎先生所言完全贊同,故應其好友呼籲分享其留言。我們與岑先生一樣,認為相關決策只能由主辦者進行,相信岑先生等前輩沒有對大聯盟決策施加影響,後援會更沒有任何成員參與相關討論,並認為任何外人均不應參加其核心會議。我們對相關決定自有不同意見,但深信後援會應對大聯盟任何集體決策支持。假如黎先生所言屬實,我們希望他能提供當夜具體情況、參與擴大會議的大聯盟外的具體名字及方式,不要讓孩子承受壓力;如發現外人影響當夜決策,我們與岑先生態度一致,會全力促使其承擔責任。假如黎先生沒有具體資訊,我們希望黎先生盡其言責,在保留個人意見的同時,公開撤回沒有真憑實據的言論,以免學民思潮、家長組、社運前輩或青年朋友受到不必要的猜疑…我們對黎前輩一向敬重,希望繼續為促成同一目標共同努力,謝謝。
2.5.4 策略欠奉,自揭底牌
當時不滿解散者還有個典型講法:十萬人撤退等同自揭底牌,自削議價空間,為當權者減壓。回看當初反抗者眾,一個重要原因是雙職家長無法長期監察學校。按此,大聯盟講「遍地開花」其實是倒退。
倉海君網誌:〈Goodbye Again〉 (2012年9月10日):
似乎很多人還不明白九月九日撤退的含義是什麼?對我來說,這決定有兩點值得注意:一,最大的失敗不是沒有撤回指引和科目那麼簡單(即使是這個失敗,很多人連承認的勇氣也沒有),而是香港人自揭底牌,告訴了中共一個明確的訊息:香港只是頑皮的無害的小孩,吵倦了,只要爸爸假意給我一粒糖(即CY的「讓步」)作下台階(留意糖的真正意義只是小孩的下台階),那麼我就合作,不吵了,儘管還噘着嘴,竭力保持不悅的表情。塵世間還有什麼人民比香港更cute更易打理呢?現在的口號是「遍地開花」,對照一下當初運動的起因(即無法長期監察遍佈港九新界的學校),若你還看不出這種不下於CY的語言偽術,你實在太幸福了,我羨慕你。事實上,我本人就認識其中一間強推國教科的小學科主任。他肯定是好人,正在供樓,有子女,跟大部分香港人沒有分別。即是說,他不太在乎校長有什麼決定,他只會很理性地工作,沒有抗爭,一切是那麼平常,不能承受的輕。信不信由你,真正遍地開花的,是國民教育。二,撤退之後,劇情便有「開展」第二季的理由,收視好的話,不排除像當年tvb的師奶劇「真情」,死唔斷氣添食至千多集。組織者(我不是單指學民)期間更可以號令天下,像上周一樣。說到底,喊平反六四的政黨最怕是什麼?就是六四真被平反了。到這一刻,我還選擇相信學生是純真的,但學生背後的人……我不大可能相信。
有論者指出,早在729遊行後已有各方人馬提醒大聯盟成員,要預早準備策略,回應政府出招,不能臨急想辦法。8月中,網台訪問學民成員時,曾沙盤推演出各種變局,包括校本自決方案。
香港人網 天外有天 第41集(2012年9月13日):
快必:「其實9月1日黃耀明去演唱那開學禮是整件事的Finale來的。9月1日我們訪問過大聯盟代表,他們說那天是要完結的,因為不知怎樣再走下去,也想不到黃之鋒他們佔領真的聚到市民。大聯盟也好,八十後青年也好,根本見步行步。到梁振英9月8日說甚麼學校自行決定,他們開了6小時會議。其實你一早想到梁振英可兩手準備吧,現在才開6小時(會議)?」偉業:「早有很多人對他們講。由7月29日遊行完,你發覺不對勁,分這麼多組織(做工作),整整一個月(準備工作),這麼多人,怎會沒人想這些問題?沒人拿著那份指引看?」
快必:「偉業分享這篇英文(評論)寫得好,他批評學民思潮是bureaucracy官僚。」敬業:「學民思潮官僚?抑或指大聯盟?」偉業:「或者他分別不出兩者,當作一幫人。意思是很多事情要規規矩矩管理好。譬如罷課,為甚麼要中央管理罷課呢?」敬業:「對啊,這是神話來的。罷課?一群人不上學就成,我坐在家裡就已罷課。」偉業:「他們可能說不是,有家長反映,子女罷課不懂如何處理,那就用管理主義來想如何解決。家長處理不到,就想如何安排額外課堂的補償。額外課堂行不行?就弄個預備班出來,示範一次證明可行,所以才有罷課預演。」
快必:「(文章)也批評學民思潮…常說自己是junior,我們年輕,沒經驗。這樣自稱,suppose是有senior的人,你是主體嘛!還有是批評說長期抗爭階段勝利是non-sense。」偉業:「在Facbook很多人回應說,明明你呼召我來廣場,你說不夠人,要更多人來爭援,轉個臉又說(撤離),其實你沒有問到底我們想怎樣?」敬業:「他們說撤出的一個原因是疲累,公平地說,我不是要在那裡抗戰二十年,很多人說捱多兩天到大學生罷課,我不用你捱,你當場『吹雞』召集義工有多困難?幾千隻手舉起來吧?甚麼人才都有,接力來做。你們為何壟斷運動?又說運動屬於公民?廣場也叫公民廣場。」
偉業:「壟斷也不要緊,壟斷即有代表性,有代表性就有責任,現在你就放棄了責任。你無論年紀多輕,去到這位置,聚焦在廣場裡,你這政治行動不能說沒責任,不然這麼多人怎會聽你呼籲就到來?這是政治來的,你不是呼籲我們來單純聽黃耀明聽你唱歌,不是這樣嘛。」阿靳:「這反映香港政治運動,與中國文化潛意議有很大關係。中國人永遠渴望有道德聖人出拯救一切,我們整個民主運動都有類似傾向。最後像學民思潮那群年輕人,其實變成司徒華去世後新的神祇一樣。香港人很渴望有類似曼德拉、昂山素姬那類人物來領導…」快必:「但他們會說人人都是主體,希望公民覺醒。這是很虛的講法,我們20萬人佔領公民廣場又如何?他們可以這樣說。就算100萬人坐在公民廣場都無意思,最重要是600萬香港市民都一起覺醒成為有力高質素公民,政府就無法蒙蔽我們了。」
偉業:「現在最慘是家長,有幾多人真有時間參加家長會去監察?」快必:「沒有了。他們接著可自圓其說,這就是公民未覺醒,不斷循環論證。」偉業:「我有時間都想看緊子女在讀甚麼書,但我那有這麼多時間?不是我不關心啊!」
廣場解散翌日,自言不算核心的獨立媒體負責人林藹雲撰文說,大聯盟其實有想過升級。林說她認識大聯盟成員,且出席過臨時小組會議。文章以核心外圍角度透露,聯盟團體都贊成「不撤就罷(課)」,但策略上各有想法,教協想爭校方支持,學民傾向學生自發。臨時小組想成立支援罷課陣線,協調出中間方案,找了學者沈旭輝跟教協討論義教安排,想爭取部份學校接受學生自發罷課,但不久傳來特首「校本自決」回應,令教育界頓時失語,認為難要求政府禁左校成科,頂多只能斟酌細節。
阿藹:〈反國教:由佔領、罷課到重整的漫長兩天〉《獨立媒體》(2012年9月9日):
罷課的組織因為梁振英的回應而難產了,大聯盟要在短短幾個小時內決定運動的走向,最後共識是結束佔領。此時,面書上卻流轉了「葉國華派員滲透」瓦解大聯盟的說法,使人心寒。在此把這兩天我看到聽到的事跟大家分享。在「Happy Friday」大動員之前,面書上已傳了好幾天「不撤就罷」的口號,不論社工、青年學者、藝術家都在醞釀如何協助學民和大聯盟進行罷課。為此,幾個與學民較友好的場地義工,組成了一個臨時小組,討論罷課的安排,而我也出席了臨時小組會。當時的形勢是,大聯盟基本上贊成「不撤就罷」的策略,但如何罷則各有各的想法。對於教協來說,他們希望爭取學校的支持,提出了「校本罷課」的安排,但要較長的醞釀時間,為此他們成立了大聯盟下的罷課委員會。學民則較強調學生的主體,希望能以「自發罷課」的形式,在「校本罷課」未能啓動之前,先以「自發」形式,在大專罷課後立即進行。
然而,因為罷課涉及很多組織工作,包括組織義教隊、另類教學點、宣傳等,臨時小組決定成立一個「學民自發罷課支援聯合會」簡稱「罷支聯」,邀請一些團體及面書和網絡上表示支持罷課的隊伍加入(包括社工、青年學者、老師、家長、blogger等),並決定這個「罷支聯」只會是一個統籌罷課工作的平台,撐學民但不會介入其決策。當時是星期五深夜、星期六凌晨時份。就在我們把構思都想好之際,傳來梁振英願意接受大聯盟三個前提:沒有時間表的擱置、撤回指引、不獨立成科,並說會在凌晨兩點前宣佈,但要求大聯盟不能漏出風聲。所以當時我們只在面書上呼籲大家通宵留守,等待歴史時刻。不過,到凌晨一點半,一點消息都沒有,卻傳出梁振英約大聯盟明早在記者在場下開會,所以大聯盟在台上呼籲,可以留守的留守,不能留守的明早十點再回來…
星期六早上,我們又論討具體的罷課安排,並嘗試在教協和學民的兩個方案,找尋一個共同的中間方案。因為要準備義教,我們找來了青年學者聯署的發起人沈旭輝跟教協一起討論,爭取部份學校在星期三能接受學生「自發罷課」,並具體討論了「罷課信」、罷課期的課程另類教學安排等。就在大家達成共識之際,梁振英開記者會解釋其方案…「校本」的說法,令到教育界難以反對,難道要政府去禁止左校把「國教」獨立成科嗎?若要再對政府施壓,頂多就針對開展國教委員會的組成、國教資助政策、指引修訂等技術細節。這令到運動難以有一個簡單鮮明的旗幟…
按這講法引申理解,反對陣營在論述真空下,即使解散後亦難再爭甚麼,更談不上勝利或回氣再升級。
林藹雲說,大聯盟內部確有溝通問題:純真學生未能遊說教協和家長有更強硬取態,加上大聯盟害怕「被政黨利用」之類標籤,變相提高了成為核心的門檻,即使在場積極承擔實務義工,都沒能派代表參與決策。大聯盟本打算留守到翌日迫特首對話,但到最後關頭急急召開擴大會議時,才發現難安排實務人手,而且大部份絕食者已準備終止絕食,想法只好作罷。
…由於害怕「政治操控」、「政黨利用」等抹黑,大聯盟在成立後,並沒有鼓勵其他積極參與者介入,譬如說,負責管理場地物資的教師、負責安排每晚節目的八十後社會大學及絕食者(絕食者之一韓連山是以教協名義參與大聯盟討論)均沒有代表在大聯盟,使溝通更混亂。其實,在梁振英回應後,大聯盟的成員團體均認同運動要進入另一個階段。經過幾個小時的討論後,聯盟希望先把焦點轉到與梁振英對話,本打算呼籲市民要留守到今天下午三點,迫梁振英公開對話,再離開政總,但因為缺乏與場地管理者與絕食者(大部份絕食者準備終止絕食行動)溝通,造成一點混亂,才召開擴大會議。在擴大會議中,部份人疑質「與梁振英對話」這策略,在重新討論動員的方向和目標及其場地支援等,決定不提與梁振英作公開對話,直接宣告結束佔領,提出新階段的運動策略…
文章最後說,雖然未爭到全撤,但市民以身體奪回政總「主場」,削弱當局干預,仍算一小步勝利,中學生將成政黨外重要政治力量。
雖然我們未能爭取到全面撤回,但因為每一個人的參與和堅持,削弱了特區政府(及西環)對香港教育制度的直接干預。這是一小步的勝利。其實運動最大的勝利是一群沒有投票權的「準公民」、中學生如何透過社會運動發聲,並製定新的遊戲規則…十多萬市民連日接力的參與,也把新政總附近的空間,變成公民廣場,以身體奪回「主場」。反國教亦把「學校」這黑盒打開了,讓我們看到當中種種問題。首先是十八區家教會,這些代表家長的組織,因其「制度代表」的角色,不停地拖運動的後腿,最後也成了梁振英的下台階,家長會如何組織起熱心的家長,在既有的架構發聲,是未來長遠的工作。
廣場解散後兩個多月,家長組核心成員憶述,他們其實意識到運動是中港矛盾下角力場,認為要部署策略回應政府出招,無奈被實務纏身。結果策略考慮僅變成管理群眾,卻無法吸納更多支持力量。
2012年11月21日實現會社講座,摘自張秀賢編(2013)《90後是咁的》230–235:
琪[家長組張韻琪]:家長組內不是每位都是typical參與社會運動、行動的那些家長︰我們一直在做NGO、有過學生會經歷的,當然會好明白整個運動有起、承、轉、合…我記得有一個時刻,就好像所謂三娘教子的。有一晚我、Linda,和陳惜姿三個人,捉著張秀賢、之鋒、還有一個女孩囉峻一輪,叫你們想清楚要留到哪時、為甚麼要繼續留守、要何時撤退、為何要罷課、你們的分析如何等等的在對你們囉峻。就是我、Linda、陳情姿,三個阿媽去囉唆你們…黃[家長組黃瑞紅]:…我是有意識地要很小心,要很重策略分析,因為在我自己的經歷內,以往組織、參與那麼多學生運動,好少這一部分的元素在內…其實整個社運都缺少這些的分析,那個分析是指要看政府在做甚麼,或者看政府入面他們的策略部署、誰作主,他們的關係等等,以往很少的…真的當它是一場戰爭那樣的部署策略。其實是韓農一役後,社運界才開始多想一點…
所以這次我是很有意識的…這個需要性是比以往每一場類似的運動,例如菜園村、天星更需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在這場反國教運動中,不單只是香港的事…你看見地區選舉時中央、中聯辦的那些手法,你就會明白在這場運動內,不是一場遊行或是一個示威…琪:其實去到第二三日時,我都是這樣囉峻地說:我們要有一個核心小組,真的要每兩小時就去討論整個形勢分析、不斷去develop那個形勢,接著我們就知道下一步要如何走。而第二件事是大家在廣場,其實我有個陰影就是說我們要對群眾負責的。雖然都要給予群眾信心,他們會自動甚麼甚麼,但somehow大家都會有陰影,八九六四廣場的那個結局,我猜這個陰影是有點啟示地說:對,我們要信任群眾,我們要有這樣的互動,我們要有這種空間接納一些錯誤,但畢竟我們不能太鬆散。所以提出過即時的策略分析,但不幸的是,其實有太多實務的各樣事情,最後都做不了。
一年後,家長組陳廣慧憶述,當時聽過不少傳言,有說在9月7日12萬人包圍政總當晚,特區行政長官枱上已放著官員呈上的解決方案三招:包括校本自決開科、取消開展期死線和擱置課程指引。
家長組陳廣慧,《爸爸媽媽上戰場》166–172:
離開政總後聽到很多故事。有一個說法,原來政府最初以為在729遊行後宣布成立「開展委員會」,已足夠表現政府解決問題的誠意。料不到國教事件繼續發酵,影響立法會選情,就連建制派大黨的「大佬」也找梁振英,要他務必在投票日前拋出解決方案,否則勢將影響政府未來施政。及至9月7日(十二萬人包間政府總部當天),政府已把三個解決爭議的重點方向放在梁振英案前,包括:一、取消三年開展期;二、校本自決是否獨立成科和是否推行此科,三、擱置課程指引。我們曾聽說,並非搞教育出身的梁振英與林鄭月娥,只聽信了一些教育官員的意見和分析,對事情的理解與民情有很大的落差。他們相信,前兩項已是實質讓步,而擱置指引則意味著政治上的退讓,單做前兩項已足以化解這場紛爭,毋須行「擱置」這步棋。於是,梁振英在選舉前夕(9月8日傍晚),宣布取消國教科三年開展期,是否獨立成科和是否開科交由校本自決。此舉雖讓廣場群眾撤離,但卻未能化解紛爭…
從解決方案到最後拍板是否純粹特首與本地官員間事情,坊間或有疑問。但單看效果,無論因內部阻力或議價考量,當局決定留一張牌最後才用,亦未嘗不是策略。幾返往還,政府最後以事先張揚方式擱置課程指引,所謂讓步方案,包含了各自表述、不用撤科推倒重來佈局;相對而言,反國教議題本身動員力則拾級而下,政總集會由9月高峰12萬人,降至後來10月重返6000人,「全民運動」聲勢,再沒有在人數上體現出來。
▍3. 擱指引不撤科,巷戰曠日持久
廣場解散前後,可謂反國教政治能量分水嶺。解散前,運動一度與選戰並駕齊驅,萬人聚集政總,連建制派都頭版告急。到解散後,國教議題變成了技術細節。從9月中到10月初,反國教團體既要否認解散是失敗,又要澄清「已成功爭取」誤解,還要在眾多新聞如新東北、保釣、水貨客中重新炒起,變成更艱鉅任務,當時有論者更稱之為議題「睡火山」。
3.1 不撤就罷,難聚籌碼
最先接棒參與解散後「巷戰」,是大專學生會聯合組織學聯。學聯早在9月8日特首出招當晚11時已發聲明,強調當局只是拖延及轉移視線,並沒撤科意思,呼籲市民繼續反抗。
2012年9月8日 23:31 香港專上學生聯會(學聯)FB 聲明:
政府是次主要有兩個修訂:一. 取消了三年的開展期,指五年任期內不會推行 二.辦學團體「可以」自行決定是否推行國民教育科。然而,現存的修訂依然存在國民教育科一直以來存在的核心問題:一. 「國民教育科」依然存在於教育局的課程之中:國民教育科本質上灌輸學童單一的身份認同,依然以「洗腦」的方式導引學童成為共產黨的順民。二. 辦學團體的自主性成疑,在早前通過的《校本管理條例》,辦學團體的權力其實被動搖,這一點早已被很多辦學團體垢病。
三. 「開展德育及國民教育委員會」依然存在,任何所謂指引的修訂,依然都在不撤回科目的前設下進行,更是在已經推行的情況下進行檢討。四. 「五年任期內不會推行」的說法,其實沒有提供任何自主性予學校,因為課程依然存在,政府可以在五年內以評核學校表現,控制學校資源迫使學校推行國民教育科或跟隨其政府的指引,又或是在五年後強制推行國民教育科。只要課程一日存在,一日就有推行的可能性。故此,政府的政策其實沒有改變,根本是「先推行、後諮詢」的做法,只是透過改變推行方式來混淆市民的焦點,國民教育科依然正在推行,並沒有任何撤回的意思,希望市民留意其魔鬼細節,繼續投入反國民教育運動。學聯在此重申,九月十一日的全港大專生繼續罷課行動,下午二時中文大學百萬大道見。香港專上學生聯會
二零一二年九月八日
晚上十一時十分
學聯在9月11日,政總集會解散後三日,舉行了一場罷課集會,8000人聚集中大百萬大道,高叫「不撤就罷」、「CY撤科」、「唔收貨」。集會後,數十大學生轉往特首辦請願,要求梁振英晚上10時前回應,其後和平散去。同日,城大創意媒體學院亦發起三天罷課。教育局說,希望教師和家長切記不妨礙正常學習。
表明選後拉隊到場支援大聯盟,且不惜拉布抗爭的人民力量議員陳志全說,尊重大聯盟意願,會否拉布要與人力再商討。
選前發佈聯合政綱要用私人草案撤科的泛民成員,最早出聲是工黨何秀蘭,她說計劃提案修《教育條例》來阻國教科上馬,只要特首願簽就可推動。
4日後,新當選教協議員葉建源說,將聯合其他泛民提私人草案要求撤科,希望人民力量三位議員也共同進退,但又表示對其拉布手法有保留。葉建源承認,私人草案分組點票難通過,故此教協未放棄罷課行動。
9月中下旬,城市大學和公開大學學生以小規模接力罷課,好些「老鬼」校友亦參加絕食馬拉松,但人數低過預期。
9月底,學聯在理大舉行罷課體驗日,多位學者及學運人士主持論壇及講座,只有約600人參加。
反國教陣營高叫「不撤就罷」的升級宣言,到此無疾而終。
3.2 廣場對峙,遍地重演
在具體巷戰場景裡,越來越多人了解到,學校滲紅不是一朝一夕事情。有個別學校家長成功爭取校方懸置開科決定;但也有學校連學生穿黑衣表達立場都要禁止。
蘋果日報(2012年9月29日):
政府未肯正式撤回德育及國民教育科課程指引,昨有中、小學生響應呼籲,趁「公益金便服日」穿上黑衣反洗腦…本報昨收到投訴指,原定本學年開辦國教科的天水圍天主教小學,要求學生在公益金便服日穿上指定顏色的服飾,疑限制穿黑衣。該校早前發通告呼籲家長和學生支持便服日,通告標明服飾規定:「學生可自由穿着以黃色/紅色為主色的便服或整齊運動服」…另有投訴質疑,左校培正中學提早一日舉行公益金便服日,是刻意避開全城黑衣上課,更禁止學生昨穿黑衣回校…
包括官立中小學的多個反國教校友關注團體,宣佈組成「關注組聯盟」。代表家長的國民教育家長關注組,則趁小一自行派位截止前夕,推出家長選校錦囊,詳列各校國教立場,建議家長若校方開教應查內容和書單,關注組又說要辦「武林大會」號召全城英雄反洗腦,後來變成9月29日家長裝備會。
3.2.1 家長校方,短兵相接
鏗鏘集 吶喊(2012年10月29日):
「有家長朋友在台上舉牌,她們是圓玄小學家長關注組的朋友,她們的而且確在打一場硬仗,請為這群鬥士歡呼!」蕭太Vivian,暑假時才知道兒子就讀的小學,打算新學年開辦國民教育科,於是連同一群家長自發組織關注組向學校表達意見。
開學兩星期,學校舉行家長教師晚會,原意是讓家長認識老師。不過由於家長對學校開辦國民教育科表達憂慮,所以校方特別在會上交代詳情。Vivian就跟一班家長趁機在學校外設置街站,爭取其他家長支持。
隨著政府宣佈取消國教科開展期,Vivian兒子就讀的學校在開課後也同意暫不開科。經此一役,Vivian跟第一次組織關注組的家長,都感到跟學校一度變得對立,影響了關係。
那邊廂,當局確認已向全港中小學發放共5.3億元的國教開科津貼不用歸還,用途亦不限於國教,各校可自行決定推行各種德育課程,津貼餘額可撥入下一學年,直至用完為止,不會被秋後算賬。
隨後開科委員會主席胡紅玉逕自以官方課程指引「失效」來回絕檢討或修訂建議,遭其他委員踢爆,連「失效」都不是該會共識。
另方面,在尊重學校前題下,堅持開科的鮮魚行校長梁紀昌,則成為爭議聲中擇善固執的英雄,為撐國教陣營「開明教育」樹立典範。
鏗鏘集 國民如何教育(2012年9月24日):
學民思潮宣佈集會告一段落,但這場仗其實仍未結束,只不過把戰場轉移到各間學校。9月3日開學日,在反國民教育運動爭議下,全港有6間小學表明會在這學期按教育局的指引,推行國民教育,梁紀昌校長的小學是其中之一。梁校長表示,學校已經在暑假聘請了一位老師,專門教這一科亦收到政府的撥款,所以他不可以不推,學校推行國民教育,他表示,不一定會等於洗腦,問題在於教授時,有否顛倒是非黑白,有否兼顧正反兩面。
新學年開課之後,原本決定在這個學期,開展德育及國民教育科的小學,由6間減至4間,梁校長的小學如期開科,他特別舉行家長會解釋學校立場。
3.2.2 小型狙擊,重推議題
忙於學業的中學生組織學民思潮,開學後主要行動是舉辦交流會和派小冊子,以及趁假期發起狙擊行動來吸引傳媒關注。
9月底,學民思潮先在中秋夜到特首山頂府第請願,繼而在十一升旗禮兵分兩路抗議,結果均受當局阻撓。
接下來多日,學民思潮追問質疑當局阻撓手法,但傳媒報道焦點,都被十一晚南丫嚴重海難所佔據。
10月4日,經傳媒窮追,教育局終於公開其國教諮詢結果,內容反映當局在諮詢期間偏聽左派團體意見。
同日,教協立法會議員葉建源抽到立法會首天辯論首個動議,有評論相信,是其他有份提私人草案泛民議員在抽籤時讓路。反國教陣營隨即以草案辯論當日,作為行動升級議價後著。
3.2.3 政府殺價,聯盟解畫
10月7日,官方開科委員會開會前夕,民間反國教大聯盟向特首發最後通牒,呼籲他在會後撤回國教科,又警告「不撤就圍」,若政府企硬,他們會在10月17日立法會辯論葉建源撤科草案當日,號召市民重返政總包圍立法會。葉對記者承認議案無約束力,動議主要迫使各黨向政府施壓而已。
翌晨,傳媒接連引述消息人士指,開科委員會主席胡紅玉認為政府不會接受「撤回」字眼,正力爭用「擱置」一詞處置官方指引,又說如果這方案都被否決,就再沒議價餘地。
蘋果日報(2012年10月8日):
民間反國教大聯盟昨日舉行記者會及向梁振英發公開信,呼籲梁振英果斷撤回國教科指引。發言人葉寶琳宣佈,若梁振英拒順應民意,不撤回國教科指引,大聯盟將號召9月初佔領政總的約30萬人次支持者,下周三(10月17日)重返政總,亦不排除未來會罷課抗爭。教育界立法會議員葉建源當日會在立法會提出首個動議辯論,「促請政府撤回德育及國民教育科課程指引,以及要求教育局局長吳克儉下台」。葉坦言議案無實際約束力,動議目的是要迫使黨派表達其立場,向政府施壓…據了解,胡紅玉認為政府接受「撤回」字眼的機會極微,遂於上次會議提出動議,促請政府「擱置」課程指引…據悉,胡認為今天委員會贊成擱置的機會比上次高…萬一胡的動議遭否決,就一切既成定局,「到時冇得翻生,唔能夠扮冇傾過」。
學民思潮接連分享上述《蘋果》報道,以及無綫新聞小道消息。
午後,胡紅玉宣佈委員會建議擱置課程指引,強調毋須撤科,有關建議會交政府作最終決定。
反國教陣營隨即使用「擱置」一詞回應。大聯盟發言人葉寶琳巧妙地將胡紅玉「擱置指引」方案加料做「無限期擱置或撤回指引」,將大眾「撤回/撤科」訴求連結到「擱置」之上。
學民思潮也迅速發放文宣,除了使用上述加料版措詞,更詳細解釋為何「撤指引」就是「撤科」,強調大聯盟早在佔領時已定出「撤科」三大條件,目前僅剩最後一項「撤指引」,只要政府願接納委員會建議,即等同做到撤科要求。有網民留言認為不應收貨,又不滿大聯盟替政府方案自圓其說,聯盟揚言再佔政總的最後通牒,更為當初廣場解散自打嘴巴。
傍晚5時多,政府宣佈接納開科委員會建議,正式擱置官方課程指引,不會要求學校使用,也不會以此做視學依據,因此亦認同委員會結論,國教無需撤科。特首說希望藉此平息爭議,重建官民互信,讓教育回歸教育。
緊接政府宣佈,學民思潮又發放文宣,不再用「無限期擱置」一詞形容指引,卻自行加料「不存在作用」和「以後不再推出」,形容這結果是「公民社會勝利K.O」。
稍後,反國教大聯盟召開記者會,發言人葉寶琳說,當局只回應部分訴求,不明白為何特首不願撤科,強調大聯盟一是收貨,但接受有關決定,同時取消原訂佔領留守政總的升級行動,改為鞏固成果集會。葉寶琳認為,行動最大收穫是遍地開花,下一步要監察政府會否用其他方法推國教。
學民思潮召集人黃之鋒形容政府擱置指引是從善如流,是每位市民參與成果,其後又引林朗彥文字指「取得之成果已有撤回之實」。
教協副會長黃克廉說,這次是群眾成果,重申反國教不是否定學生認識中國,而是希望學生在學校專業平台自主學習國情。絕食過百多小時的教協理事韓連山說,在沒有官方指引下,教師可放心憑良心教學生。家長組發起人陳惜姿也說,希望學校自選教材,充分諮詢家長。同日,家長組成立監察教材的衛星小組,防止國教滲其他科目。
那邊廂,早在參選教育界功能組別時,主張擱置指引的教育評議會副主席何漢權則說,政府仍有責任考慮日後如何再推國教科,大家亦應尊重部分已推國教科學校。
MyRadio 毓民踩場(2012年10月8日):
黃洋達:「今天很多評論說,見到官員如此無禮,肯出來向你說話已是很大讓步。很簡單中文解讀,『擱置』是否等於『撤回』?『指引』是否等於『課程』?其實我頗吃驚是,記者會上黃之鋒的回應,他直說,我們不斷反國情教育,就是反對那課程指引,指引消失後,國民教育(科)就不存在了,大概這意思。但我相信大家一直參與運動,不是反對這東西。」
黃毓民:「政府沒有撤科,只是將教學指引由『失效』變成『擱置』,然後胡紅玉領導那委員會就解散了,這是政府回應反國教運動,大張旗鼓成立委員會,完成了階段任務,結論就是將教學指引擱置,但德育及國民教育科仍存在,不過交給辦學團體自行決定是否推行。撤科目的未達,怎說得上公民社會勝利?你號召10多萬人上街,這麼多人聚集政總,這群人現在如何?說贏了?9月8日Q仔[黎則奮]質疑他們撤退,當時選舉我不評論,但他質疑是有道理。為何要配合政府,他這下出來,你們下一刻就撤退?多留一天到選舉日不行嗎?現在可慘了,你收貨宣佈勝利,我們說要打拉布要求撤科,我現在去做就多餘了。」梁錦祥:「不止你,如果現在有人不滿這結果,他們想爭取真正撤銷,都沒有辦法了。」
3.2.4 不撤不圍,鞏固成果
當晚,家長關注組核心訂了一席羊肉火鍋宴慶祝,但不久即再嚴陣以待。
10月17日晚,反國教大聯盟與撐國教人士同時在政總集會,立法會正辯論葉建源要求吳克儉下台並撤回指引的草案,草案在晚上8時左右遭否決。
支持與反對人士由警方鐵馬分隔,雙方一度口角推撞,警方築成多層人牆,兩陣營亦自組糾察維持秩序。報道指,撐國教人士以長者以及新移民為主,政協劉迺強有到場打氣,最後眾人唱國歌解散;反國教大聯盟則邀絕食人士和社運老兵輪流發言,在撐國教集會完結後大約半小時,齊唱《海闊天空》結束,反國教大型群眾抗爭到此亦徹底結束。
3.2.5 化整為零,八仙過海
大聯盟口號「廣場在你我身邊」,正如某網台節目所言,無意間描述了巷戰困境,10月17日晚廣場兩陣對峙畫面,正以遍地開花形式在各間學校重演。在學校自決資助照花政策下,好些社會人士名正言順主張在不同層面「理性推行國教」。各區反國教家長學生百忙中赤膊上陣,應付校方和教育專家,如何有足夠本錢議價,是複雜的現實問題。
香港人網 天外有天 第46集(2012年10月16日):
偉業:「現在其實國教滲透頗嚴重,不單教材層面,更是人力資源層面。很多人可能雖然心底反國教,舉交叉手,但實際上在工作運作上可能直接間接沾染在國教網羅裡。」敬業:「會否是凡有份製作教材或涉及教育界都不免會有關連?」偉業:「不能一概而論,但難免有人會涉及相關資金或類近工作。他未必獨力製作教材,但可能間接…我們認識某些身邊朋友直接間接有關連。比較好是那53萬不一定叫國教,但問題有些辦學團體教育人員死心不息,堅持開辦。梁振英說學校可自行決定,大聯盟不反對,雖未完善但接受。基於這遊戲規則,有心開辦國教就繼續進行。但有些人本身是受聘員工,沒有得選擇劃清界線,變相要一邊心裡舉交叉手,一邊沾染國教事務,譬如做資料搜集、IT支援。」敬業:「不能完全上綱上線說他收了國民教育的錢…」偉業:「我想說的狀態是這是網羅,那滲透度不單在教材,小學常識科一條國教題目,不單這樣。而是可能在人力資源運作上,根本已滲透了,並且已在運作。」
詩陶:「這是否跟非政府機構本身運作模式有關?」敬業:「他們會把不同途徑取得的資助混在一起用。」David:「直接關心是身處其中的人,有一份無助無奈。本身立場可能很清楚反國教,但為了工作無法避免。」詩陶:「這不是第一天事情,自從有合約制,有各種資助,教育界都在所難免。有些職位可能幾科拼在一起來開設,工作範圍也重疊。」偉業:「我們不是想針對大聯盟,但實際問題可能更複雜更隱藏。大聯盟說階段勝利,但對某些人可能才是遊戲開始。我們較熟的教會界很多人已站出來叫大家和平理性想一想,其實國教值得推行。」詩陶:「《時代論壇》鍾慕蘭文章說,不應不理性把國教標籤為『洗腦』,客觀理性的人應該推行。」
敬業:「網上多數人批評,警方這[政總集會]楚河漢界安排是要製造正反人士對峙的搞事畫面,陷反國教人士與暴力指控中。」偉業:「當大聯盟出來說接納梁振英方案時,很多人已蠢蠢欲動要玩這新遊戲,跟你打巷戰了。當你說廣場要給不同人回來總結成果時,反國教的人自然回來,但對於支持國教的人,覺得這結果不合理,就回來跟你打巷戰。」敬業:「大聯盟基本上接受了這成果,他們是回來慶祝、反思、集思,不是回來抗爭;現在倒過來,是支持國教的人回來抗爭。」David:「這幅圖很形象化地呈現我們剛才說遊戲規則改變了,左右在對峙。」
偉業:「這圖就中了他們的用語,不單表示這地方是公民廣場,而是我們每個身邊的廣場。那廣場就變成一個個小型巷戰,當你去到不同學校家教會,那陣勢就是這樣。」敬業:「即是預演了他日家長教師會開會情況。」詩陶:「上幾集嘉賓也是家教會成員,身邊人撐國教,他反對,巷戰已不斷進行。」偉業:「所以明天最值得留意是看大聯盟示範如何打巷戰。」David:「四比一容易打很多,家教會四比一比例隨時倒過來說。」
偉業:「所以明天某程度是讓賽,看大聯盟示範,教育我們群眾如何打巷戰。」詩陶:「如果四比一都不得取勝的話…」敬業:「先不談勝敗,問題是他們發言人很虛怯,佔了多數也虛怯,投訴警方搞局,我看到很不安,這局面早晚在現實裡發生…」David:「現實裡不說家長,我聽學生講法隨時一對八,一般順民佔多,不認為要對抗。」
偉業:「他們未必支持國教,但會默默接受。」David:「站出來的人會被邊緣化。譬如競選學生會,一個內閣支持國教,另一個反國教,比較聽話順民那群會一面倒佔上風。」敬業:「其實一般家長都傾向迴避所謂政治化事情,最看重只是兒女成績。普遍心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爭議通常傾向信任校方。就算要反對,很多也不知該如何做,不是每個都像大聯盟家長那麼有經驗,加上息事寧人傾向,最終默默接受。」David:「而且在家長層面討論很難清楚說理,因為講國民教育很容易偷換概念,說愛國,對國家有承擔,未必會分辦黨與國,不會談得這樣深。」偉業:「我們給人覺得像開玩笑,其實是認真的,請沈旭暉大師率領教授團全力支援一眾家長很重要,很多這些問題可以呈上請他們支援,不然的話打巷戰很辛苦。」
香港人網 天外有天 第45集(2012年10月9日):
偉業:「想清楚,與其自己覺得做不來,不如叫他(沈旭暉)來做。現在最需要不是民間揼石仔,最重要他這些博士級。上次嘉賓講做家長會很辛苦,被那些哲學博士玩弄,我們派這牛津博士年輕才子出來率領群雄去監察。你問做家長的David,起碼有一份報告,由沈旭暉撰寫,評這家學校指引哪裡有問題,快過自己做吧?如果大聯盟肯做,很多Facebook(批評他們)的人也無話可說吧?哪管是否階段性勝利,至少讓人知道你有做事不是『曝光社運』。」
詩陶:「最重要是,無論大聯盟或學民思潮黃之鋒都說要繼續監察,他們就兌現這事。」偉業:「如果要我打巷戰,你起碼有裝備給我們。你別要叫我們打,像有個學生說,被人記缺點了,那是左派學校香島對嗎?如果巷戰就是這樣埋身肉搏,很多可能不知道,沒呈報出來。我認為那監察系統起碼做到這地步較好。你拿到這麼多資源,30萬人次肯跟你做這份…」David:「提供資料。」
偉業:「現在最多資源是誰?是大聯盟。我們大家應該遊說沈旭暉去做共主。現在又不是要學生罷課,而是為家長著想。」詩陶:「不單資源更是公信力。大聯盟或學民思潮去做,一定很多人支持。那些教育文件不是學民可應付,要找研究教育政策的人。」David:「現在需要專業知識,國民教育元素不單在一科,很多滲在不同科目。鮮魚行校長也說,要教學生有承擔,這是否包括推動民主中國?」
詩陶:「訪問時他說好的不好的都要教。」
David:「怎樣才算好的不好的?已有很大討論。怎樣培養學生有獨立思考,我們不知道。以為這樣有獨立思考,原來不知不覺已洗腦,這就要有專業知識。」偉業:「你應去廣場以家長身份請求沈旭暉:雖然現在我們不罷課,但我們真需要你協助審核,這不是家長能做到的,學者就是這時候出來講事實講道理。他曾在教育學院工作,雖然不是讀教育出身,可以聯絡研究教育理論的人。像之前辦Roundtable,人才濟濟。」
青年學者監察審閱各校教材的承諾沒兌現,老牌民間組織公民教育聯席,卻在11月初推出自家版本《民間公民教育指引》諮詢稿,主張以政治教育做公民教育核心,並將「國民教育」放在多元公民的「國家公民」裡。能否令人安心?在法團校董重重佈局下,校本自決未必真箇回應家長擔憂。家長組陳惜姿都認為,問題比先前預期嚴重。
香港人網 天外有天 第49集(2012年11月16日):
快必:「韓連山、陳惜姿現在才如夢初醒,還叫大家參考民間公民教育指引。」偉業:「很多人以為我們只是指責他們撤離廣場一事,我們不是指責。8月15日時,我們其實想提醒他們,不是到政府提出方案一刻才思考如何應對。當時提出四點可能結局,是看見反國教陣營不斷說撤回,你問他們是否想撤銷,未必每人都這樣想。學民思潮應該想撤銷,但他們未分清撤回與撤銷的分別。那時候學者梁恩榮,其中一位大腦大物說過,其實國教科本身沒問題,問題在如何教。」
快必:「我們認識很多教會領袖大牧名牧都可能認同,國民教育有甚麼問題…」詩陶:「只要教得好就不怕。」偉業:「這講法問題在,國民教育或國情教育不是現在才有,九七後已有很久,這不是秘密,教協他們全都知道,做了很多年,有些辦學團體,本身已做這一套,用他們校本方法來調整,基督教和其他辦學團體都有做,現在反國教說覺醒,但人家已做到這地步,你再追下去,是否走回舊路?現在想法像趁機拿公民教育來包著國教科,其實未必有心撤銷,不過在想如何取得那些資助而已。」
詩陶:「借國民教育名目來做自己的事。」快必:「這又何樂而不為?搵食嘛,牧師搵食、教育專家搵食、教授也有他們的搵食。」詩陶:「你不要這樣說,他不吃飯,他的員工助手也要吃。」偉業:「家長不用搵食嗎?哪有時間每天仔細看教學內容?」詩陶:「所以不用擔心,我們替你扭正內容,你可安心送孩子來受教。不用緊張,我們搵食也盜亦有道。」快必:「反映背後那總兩邊討好的精神,最後都被有權有錢有資源的吃掉。你問梁恩榮有否底線,他當然說有;你問路德會戎子由牧師,他說教會是政府好伙伴,我們會配合政府推行德育及國民教育科,責無旁貸。戎子由牧師,當日為李天命編那本《李天命的思考藝術》…」
偉業:「現在是與政府合作的思考藝術。有些家長不明白,就算天主教學校也很困難,因為辦學團體未必都能操制校長那層…」詩陶:「法團校董會不會像以前由辦學團體主導所有事,會有家長校董、校友校董加入,學校影響力也相應受限,甚至教學政策也成疑。」偉業:「按教署教育則例第14條,隨時可以殺校。」詩陶:「只要覺得教學質素未達預期,可以終止辦學權。」偉業:「所以按他們說用打巷戰這招,其實不是現在才用,要一早佈局,如果有些辦學團體較有意識,又拿資助,又打兩手牌,其實他們由校長、家長等校董全都做好佈局,正如政府也不是綁著雙手,他們早已逐一遊說校長。如果你不懂玩這遊戲,根本不知甚麼是打巷戰。」快必:「就不是不負責任地說大家都醒覺,你們家長都去入校董會,就有牙力跟他討價還價了。我們沒有英雄,你們才是。」偉業:「等你兒女畢業才有機會。有些團體早有準備,但問題是沒有的那些。」
快必:「我們現在訪問前路德會牧師,他是文字部前負責人Kevin。Kevin,我們聽見戎子由牧師說話打了個突,其實是否路德會很困難,被政府要脅?」Kevin:「戎子由牧師是我恩師,他一手提拔我加入文字部,我在2007年因病自行退休。按我觀察,現在政府弱勢,那些不好的辦學團體,會否更被這政府使用,因為學校更易被控制,討價還價能力相對低。記得基督徒學會雜誌《思》2011年5月號訪問盧龍光牧師,他說教會當然要發揮社會服務和教育等功能,(沒必要)頭栽進去,自以為是政府的伙伴,卻原來只是伙記。循道衛理教會辦學強過路德會很多…」
快必:「所以他們有議價能力?」Kevin:「不錯,所以他夠膽出來高聲說話。而路德會,[政府]會否在背後借機[說],他們不合作,我跟你合作,給你多些學校。但如果多了學校,辦學團體本身一塌胡塗,怎能辦到好學校出來?我以前工作跟戎子由牧師有緊密聯絡,在他辦公室,很記得有中聯辦贈送光碟推動愛國教育,有天對方還來電跟進推廣。我想指出,其實很多辦學團體都有收過中聯辦這些資料,如果你一直不採用,他們也一直有人跟進。所以有學校說未被中聯辦聯絡過,不足為奇,因為對方主要聯絡是更上層辦學團體,如果辦學團體壓下來要採用,我懷疑有多大能力可以抗拒。最後分享馬太福音25:31–40…其實我們要發揮自己能力關心身邊每個人,不應先考慮會否影響我的權勢、搵食。」
David:「你意思是否說,有些學校寧願殺校也好,都不應該開辦國民教育。」Kevin:「這當然不在話下。」快必:「嘩,幾難得找到一位牧師講人話!」David、詩陶:「這句夠爆!」快必:「多謝Kevin,保重!我記得盧龍光牧師講過,基督徒是不怕死的!不怕死,但是否怕被人殺校?怕被人消滅宗教教育?」偉業:「是的,很多人怕殺校,見校長那群是本地官員,可能恐嚇他們說會殺校、14條…」David:「威逼利誘。」詩陶:「弱勢辦學團體為保辦學權,可能不惜獻媚。」快必:「我讀中學時覺得戎子由牧師很有型,有牧師為李天命說話…時代對人的試探真大。」
3.3 一年後戰況,春風吹又生
遍地巷戰一年後,家長組面臨財困,捐款及賣書等收入扣除支出僅餘約15萬未夠營運,仰賴七一遊行終籌得20萬,但吸金力不及籌得72萬的學民思潮。相比家長組只聘一名兼職網上監察全港各校,學民有500名學生義工做線眼,但學民大志不僅在反國教巷戰,更在浩浩蕩蕩的政改議題。
家長組公佈新一年「國教版圖」,表示全港有六間學校開辦獨立國教科,但發現有近五成小學設有國民教育課節或課時,教學目標列明培養「國民身分認同」、「民族情感」、「愛國情操」等,散佈於常識、中文、生命教育等科目裡;另外,全港過半數小學都有參加政府或親中團體舉辦的內地交流團。召集人陳惜姿說,擔心國教死灰復燃。
其實死灰從來未死,年初,香港電台文教組及親北京團體疑合辦「染紅節目」,邀得40間中學學生編撰被指是相對和諧的國史。
多年巨額資助國教項目,包括接連撥款數百萬給毅恆教育為天主教小學生安排聽紅歌、學習毛澤東書法的優質教育基金,又被懷疑改換名目暗渡陳倉。
受中聯辦與港府支持的香港各界青少年活動委員會,舉辦紀念五四運動94週年大型活動,數千學生參加,大會題目「尊重與包容」被指扭曲原初追求民主科學的啟蒙精神。
那邊廂,本來被教育局割蓆的國教中心疑被低調續租,被揭發後才告吹。
撐國教團體和建制派議員亦蠢蠢欲動,透過各種途徑向學校進行鬥爭。
至於反國教主要推手學民思潮成員,則趁運動一週年出版了四本書,又號召市民重返政總,嘗試透過回顧反國教,將政治能量帶到其政改議程上。
一年來,學民擴充規模,積極籌款並吸納新成員,除了進行零星反國教抗議和介入政改,舌戰上世代泛民領袖,還發動過倒梁、六四遊行、抗議十一升旗等行動,又聲援碼頭工潮與港視發牌集會,影響力一時無倆,甚至有成員遭建制派招手。
早前,國民教育家長關注組發現多份小學教材中存有偏頗,甚至洗腦的成份…可見,即使教育局擱置了國民教育科的課程指引,洗腦的課程內容仍能在不同科目和教科書出現,其政治灌輸的成份亦不會消失。教育局擱置國民教育科的課程指引後,學民思潮提出要「轉守為攻」,以爭取民主政制的方式防範洗腦教材的出現。因為在不民主的社會中,當權者會利用不同的方法,例如透過教科書甚至學校,進行有利於自己的政治傳播工作…監察教材已變得不足夠…要求教育局增加審批教科書程序的透明度和引入民主化的教科書審批委員會也是每位香港人應該做的事…學民思潮會繼續跟進這次事件,包括在不同的課程指引和教學示例中,找出有洗腦之嫌的課程內容,一有任何新消息,學民思潮會於facebook公佈…我們承諾會將所有涉及洗腦及偏頗成分追查到底,公諸於世。用香港公民的力量杜絕一切洗腦或偏頗的教育!
學民成員張秀賢一度被指與建制派走得太近,甚至獲邀出席特首晚宴,但他自言只為了解敵方陣營想法,認為組織應思考參政問題。張其後退出學民參選中大學生會成為會長。2017年成立政團立言香港,參選新東補選民主派初選,2019年又參選區議會,一度成為元朗區議員。
學民解散後,再傳出有前成員投身建制,黃之鋒澄清,該成員早在2013年被革除會籍。
2013年下旬,同樣回顧運動一週年,社會主義行動成員帕莎撰說要總結教訓。文章直指,反國教領導層受官僚中間派主導,放棄策略又壟斷抗爭,排斥要求升級組織,漠視群眾罷課意願。文章指,大會以學生疲累為由解散,其實可預先向在場群眾提出,相信有人願接力。及後學聯雖發動大專罷課,但運動早在兩日前大聯盟宣佈解散時返魂乏術。
帕莎:〈反國教佔領政總一周年〉 社會主義行動網站(2013年9月28日):
在運動被認為所向無敵之際,佔領行動竟然在未有贏得徹底勝利之前自我瓦解!最終政府免於完全撤回國民教育…某部分小學以至中學已經在本年度自行推行國民教育,此外政府仍能透過中文科、中史科、交流團等隱性途徑植入「洗腦」教育…我們必須要再次總結其經驗教訓,為未來更激烈廣泛的鬥爭作好準備…反國教的佔領政總的運動一開始就打著單一的旗號,只針對德育及國民教育科的議題。運動期間,主辦的反國教大聯盟竭力將運動去政治化…這實際上是個反智的行為…國民教育科…背後亦是中共企圖將大陸的「洗腦」教育輸出香港…佔領行動雖然動員大量準備好戰鬥的群眾,但是主辦者卻放棄一切提升鬥爭的策略…社會主義行動在去年七月反國教運動之始已經提出要擴大運動、發動罷課才能完全擊倒國民教育,並且發起「全港大罷課行動」的抗爭,得到超過四萬名市民聯署支持…在佔領運動期間,我們倡議罷課的傳單就如火種,看過的人群不時叫出「罷課」的口號,但卻沒有得到大會的回應。顯然民眾的意識與意志已經超出主辦者的層次。及後雖然專上學生聯會在九月十一日發動大專生罷課,但是反國民教育大聯盟卻「先發制人」地於九月九日凌晨解散佔領運動,直接導致反國教運動夭折…一場社會鬥爭的成功,在於鼓動及凝聚盡可能多的群眾的意志,與統治階級進行對抗…去年反國教佔領行動恰恰就是典型的反面教材,被動員出來的群眾只是被邀請參與音樂嘉年華會,實際抗爭的決策與工作則壟斷在少數未被民主授權的泛民右翼領導手中,全港大罷課行動等的其他組織則被排除在運動外。民主並不僅是普選制度,更重要的是群眾在鬥爭過程中所獲得的民主傳統…在未來「佔領中環」以及其他的民主鬥爭中,去年反國教佔領運動的經驗與教訓必然會再一次影響著群眾鬥爭的成敗。
有曾參與反國教港人說,當時以為成功爭取改變,最後發現未如人意,氣餒到萌生移民想法。
鏗鏘集 驪歌再唱(2013年10月6日):
霍偉明去年參加反國教運動,跟一班家長成立關注組,向學校爭取擱置推行國民教育科。霍偉明:「我最觸動是,有些事情要堅持,我沒想過真的能爭取到暫緩一年,實際上如何,現在只是個開始。」
反國教運動令他更關心社會事務,但近半年來接二連三發生的社會衝突和警民對立事件,令他越來越氣餒。移民這念頭,第一次在他腦海出現。
霍偉明:「很多方面的自由都在逐步收窄,無論言論自由,遊行示威的自由也好,直到林老師事件,令我心灰意冷。因為一個人私下言論,可以令整個政府『追殺』她。漸漸有些人會像我一樣,感到沒趣,不如離去,或者會變得冷漠,因為有種無力感。當然覺得不甘心,因為我曾嘗試參與,嘗試在機制下希望改變社會,但再做去,這一年再參與也沒結果,不但是普通公民參與,就算在政制和議會裡,也似乎沒結果。」
30出頭的古旼葦(阿古),半年前移民台灣。阿古在台南安頓,租了這舊屋,前鋪後居開展新生活。阿古跟她弟弟3年前已計劃移民,而且破釜沉舟,連香港物業也賣掉,決心在此由零開始。
阿古:「由高鐵事件開始,到政改、國教,到僭建,每件事都令人灰心,越來越灰心。你會覺得不走不行,雖然會覺得留下來似乎…應該要留下來,要有義氣,要死一齊死,但又覺得我的性命只得一條,我人生只得一個,沒理由…我有我想做的事,但在香港做不到,就當給自己一個機會也好。」
多年後,曾以學民身份絕食引來大眾關注的黃莉莉再回顧反國教,承認即使課程指引「擱置」,運動都仍失敗收場。她說那時成員年輕,只顧承接光環美化運動,未有檢討代表12萬民意的責任。
誌 HK FEATURE(2021年5月29日):
社會對國民教育的議題熱情冷卻,學民思潮也開始尋找其定位。2013年,特區政府展開首輪政改諮詢,學民思潮也開始相繼就政改作出回應,組織內部也出現了明顯的一件分歧…「我們掀起了染紅教育令社會關注,我們有責任教育大眾如何跟進議題。她笑言,如今改名為「公民及社會發展科」的通識科豈不是當日的「染紅教育」嗎?「多年後的今日已經正式『擱置』是一種謊言,所以當年其實真的要去跟進議題,預防這種事情的發生。」對莉莉來說,對她來說這個階段是她對學民思潮的遺憾之一。「我覺得自己有很多責任沒有負擔。這場運動創造了一個想像、一個希望,但我們沒有承接當中的失敗。」何謂承接失敗?她說,成員年紀尚輕、經驗不夠,未有能力去思考12萬人上街代表的民意,也沒有好好檢討每個行動的成敗,所以造成社會大眾美化運動帶來的影響,但同時在組織內外不斷聽到有人批評行動的弊病的落差。「…香港的社會運動就算是成功還是失敗都好,其實承接的就是一個光環,學民思潮就是其中一個例子。」沒有一個好好檢討的過程,就沒有好好正視失敗,談社會運動的「失敗」至今仍彷如禁忌,不會出現在主流的論述之中。 莉莉坦言:「現在談失敗,更難。」
學者羅永生形容,學民思潮在保守政治氣氛下以單純青春形象推反國教突圍,做到八面玲瓏,但相對後來局勢變化,就顯得十分溫和。
2014前夕,社會繼續重演國王新衣劇目,記者專訪為昔日運動冠上「勝利」、「成功」之名,學民思潮承接了八十後掀起的青春浪潮,投入純潔行動代表角色,揚言要揭破主流功利計算,其後又撰文勸泛民長輩信任群眾。
黃之鋒:〈群眾運動就是要相信群眾〉《明報》(2013年8月17日):
學民思潮投身政改運動,爭取全民提名…泛民議員擔心中央反感而放棄爭取,但群眾運動從來就是「把不可能變為可能」…也許全民提名今天是「難過登天」的目標,但23條如是,反國教如是,群眾運動從來就是容許奇蹟發生的運動,民主運動的領頭人不應站在道德高地,以為普羅大眾不會認同自己,我們應相信香港人終會願意改變,因群眾運動就是要相信群眾。
就這樣,一班「覺醒」群眾被大台解散後,在政改先鋒黃之鋒筆下再次「被信任」又「被奇蹟」,直到學生莽衝政總誘使成年人心痛聲援,變成引起更大規模自發行動黑天鵝為止,此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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