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完美日常》演繹規律生活裡的浪漫:其實我們都在參演著,同一部名為日常的電影。

《我的美好日常》由德國電影大師文溫德斯執導、日本影帝役所廣司主演,所共同打造出一部飽滿詩意、探索日常細微感動的電影。如果你也喜歡觀察葉隙間的光線、水流映照的波光粼粼、雲朵變化的痕跡、人流反射的倒影…那你一定會對這部電影也深深著迷。

留意日常生活裡的每個細節,其實整個宇宙都在和你訴說著,每個瞬間都有多麼的不平凡。

探索例行生活裡的微小不同

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清脆鳥鳴聲、窗外老婦掃地的聲響,電影開頭便採用很多環境自然音,平復觀影者的情緒,自然地融入進主角平山的世界裡。

他在清晨意識到陽光而起,洗漱刮鬍後一一為植物澆水,換上印有 The Tokyo Toilet 的寶藍色連身工作服,接著從玄關處拿起硬幣、olympus 底片相機,而後推開門習慣性的仰望天空,接著至投幣機買一杯咖啡,最後在卡車裡挑選喜歡的西洋老派卡帶後,為整天工作拉開序幕。

▲ 役所廣司抬頭仰望天空的場景,於電影裡出現了多次

每一幕都是如此的緩慢而寧靜,平山的日常其實和一般人上班前的準備沒有特別不同,但卻不自覺令人反思起

我們在嘟囔著日常好乏味的同時,卻遺忘正是因為這些看似規律且平淡無奇的日子,才顯得與驚喜偶遇之時,我們會有多麼的愉悅。

▲ 平山穿梭於各種誕生在 The Tokyo Toilet 計畫之下的東京澀谷公廁。
▲ 如蛋形的奶白色創意型公廁,由佐藤カズー所設計

片中有很長一部分,都在爲平山的上班、下班以及假日生活,建立起明確規律的日常節奏,不自覺令人聯想起例行公事,但卻一點不會讓人覺得是在看相同的劇情。

「因為每分每秒陽光的色彩與光線都在做變化,甚至是人類的細胞每秒都在做分裂,嚴格來說沒有人一直是相同的同一個人。」文‧溫德斯導演總能在井然有序裡挖掘出微小的不同,並擅長在每一幕透過光線訴說情感,美的令人屏氣凝神,宛若時空凝結在此。

電影裡手持攝影的方式,也加深一切真實與自然感,且很多幕場景幾乎都是近貼著役所廣司的臉龐拍攝,但無論何處都自然到顯露不出任何演技痕跡,實在深感佩服。

▲ 役所廣司的演技欣賞起來舒適又自然

喧囂裡藏著靜謐的感動

每次隨著車裡卡帶的音樂傾瀉而出,整個氛圍忽然顯得輕快而悠揚,觀影者也彷彿在東京展開生活一般,跟隨平山的視角注目著街道上的一切:被清晨薄曦擁抱的晴空塔、迷迷糊糊趕著上班的上班族、聊天交談的學生們、天上飛越過的鳥兒們,看著早晨裡的生活百態,徹底為此著迷。

有時很難意識到,其實我們也如平山一樣,不斷參演著一部名為《我的完美日常》的電影。

▲電影開頭便覺得 The Tokyo Toilet 的工作連身服特別有型,後來才得知原來是由潮流教父 NIGO 監製設計。

文‧溫德斯似乎有意避開過多現代科技的痕跡,不僅平山拿著的是老舊翻蓋手機、聽著的是卡帶音樂,買書時也是前往二手書舖,日常生活裡往來的也總是小店販。

整部電影飽滿著詩意與靜邃,實在很難與喧囂繁忙的東京聯想在一起,原來在充斥嘩鬧鼓噪的大都市裡,只要擁有一顆靜下的心,也能從其中捕捉到細微感動與靜謐。

「如果你真的學會活在當下,生活不再是例行公事,而是一連串特別的事件、難能可貴的相遇與獨一無二的時刻」文‧溫德斯

役所廣司在片中彷彿像一位旁觀者,經常注意到路人鮮少會注視的一幕,如人影與車燈的交織而成的忙碌倒影,投射在公廁的天花板上,又或是陽光從葉隙間傾洩灑落,如此浪漫又簡單的日常,都令平山忍不住嘴角上揚,也讓我們重拾對生活的感觸,更被平山那純粹到不行的笑容所感染。

▲ 平山與姪女共同坐在公園裡欣賞樹葉之間的光影變化。平山對待姪女的一舉一動不禁令人莞爾一笑,也應該是他在劇裡說最多話的時候。

觀察生活帶來的驚喜

電影運用好多微小的故事展現,平山有多麼重視活著時,當下所遇見的一切。雖然看似沉默寡言,卻也相當善良地常常幫助他人,默默在澡堂裡替老人搧風、借車借錢給同事讓他追女孩、甚至收留姪女,他不說,卻一切都藏在言行舉止之中。

若平山沒有仔細觀察四周,應該也不會發現在公廁的角落間,有人悄悄放著一張畫有圈圈叉叉的紙張,雖然電影裡也並沒有揭示對方是誰,但平山就這麼與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玩起了遊戲,遊戲結束的最後陌生人更在紙張寫著 Thank You,雖然僅是淡淡的一句道謝,但說不定能因此改變整日的心情,紙張最後也被平山小心翼翼珍藏在口袋裡。

▲與陌生人在公廁裡玩起圈圈叉叉
▲ 平山在工作時發現迷路的小孩,平時不愛說話,但其實對誰都相當溫柔

沒有開始、亦沒有終點的日常人生

電影沒有交代太多故事背景,無從得知身為東京公廁清潔員的平山,為什麼從事這份工作、迷上卡帶與底片相機的理由、為什麼不太愛說話、與家人之間的矛盾等等。

有些故事像是起了個頭,卻又沒有解釋動機、結尾,整部電影很像是擷取人生裡的萬分之一來展現給觀眾看,沒有開始亦沒有結束,每次與人的交集都點的恰到好處,畢竟如果解釋過於清楚,似乎便會少了那份日常感,那有點幽微曖昧的距離,反而為劇情沾染上了浪漫情愫。

我好喜歡。

平山總是認認真真看待自己的工作,公廁裡的每處細節與角落,都反覆擦拭數遍,甚至自製工具又或者拿著鏡子一一檢查有沒有遺漏之處,平山的年輕同事也曾問過「為什麼你能對這份工作如此投入?」想必也是大家的疑惑。

雖然平山並無答覆,但每次掃除到一半,有人想進入上廁所時,平山總會走出廁間外邊露著微笑邊等待,不難想像平山應該是認真喜歡這份工作吧?觀影者能夠透過一些細微之處來推測更深層的故事背景,也是這部電影的有趣之處。

▲平山的同事為了追求心儀的女孩,便不斷拜託著平山借他卡車,於是三人便這麼擠在狹小的卡車裡,相當有趣。

重視生活裡所遇見的一切

結束一天工作後,他會在被樹林環繞的公園吃份三明治,抬頭欣賞著枝葉不斷搖曳與光線共舞成一幅畫的景色,並特別拿出底片相機拍下,最後在好好珍藏於鐵盒之中;在樹根處發現新長出的小樹苗後,也特地拿出以紙摺成的臨時盆栽,將植物帶回家中。

▲當鏡頭切換到澡堂這一幕,不禁被其純淨質樸的設計與陽光所驚艷到

他會來到溢滿陽光的公共澡堂,洗卸工作的疲憊與負擔,最後泡進熱水池裡享受,澡堂諾大且寬敞,而且呈現一片青藍色,一切是如此美好,平山看著一旁兩位老人家一邊笑說著好燙好燙,但還是一起步入浴池,眼角也不經泛著笑意。

▲居酒屋老闆娘有在片中獻唱一曲,當時只覺得特別好聽,後來才得知原來是日本殿堂級演歌歌手「石川小百合」

休假日裡,我們也看見平山會固定去自助洗衣店清洗工作服、洗底片、購買一本 100 日圓的書籍、來到居酒屋與媽媽桑閒聊著幾句,在各種巧合之下,客人們在那一連串的瞬間交織於此,上演一幕幕日常情景。

無論如何,這當下是無法被複製,即使是同一批客人,每個人的心情、那晚的氛圍、空氣與濕度也不可能一致,所以請好好把握這美妙的每分每秒是有多麽獨特,仔細去感受,值得珍藏的故事總是隨處可遇。

因為活著,所以才會遇到各種人、事、物

電影裡平山的日常看似規律,卻也偶爾會泛起波瀾,像是姪女與母親吵架後,來到平山家借住,為他規律且平凡的日常注入些許活水,也因為姪女的到來,我們才稍微窺探到平山與家人之間似乎存在矛盾。

他與妹妹彼此並非相互不關心,而是恰好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平山最後在與接走姪女的妹妹分別之前,主動擁抱了她,像是默默與什麼和解,這也是我們第一次看見平山顯露脆弱的情緒。

生活便是如此,偶爾會捎來一些打亂平衡的事物,即便如此我們也只能擁抱著。

▲與姪女在東京騎著自行車,最喜歡經過橋面時,拍攝到下方那波光粼粼的河流

如同居酒屋老闆娘的患有癌症的前夫說道「世上有太多我搞不清楚的事情,我都還沒搞清楚,就要結束了。」「影子重疊再一起會更黑嗎?」但其實搞不搞懂,似乎也沒關係了,因為人生故事總是延綿不絕,我們不可能再遇見的當下就理解它。

▲ 當時一直覺得這位演員很眼熟,卻想不起名字,上網查後才得知原來他也是一位資深演員名為「三浦友和」,片中兩人一起玩著踩影子遊戲的片段,應該也讓不少人印象深刻

生活裡哪個瞬間讓你想到 Perfect Day?

很喜歡平山一個人獨處時的畫面,下午躺在榻榻米上,沉浸於陳舊的西洋音樂卡帶,這時陽光豐沛的灑進屋內,一切顯得好美好美,完美呼應著 Just a perfect day,抑或是夜晚他一個人與鵝黃色的燈光共處,靜靜讀著書享受歲月靜好。

▲ 一盞燈、一本書、一個美好夜晚
▲ 平山居住於相當簡樸卻又充滿溫度的二層老屋裡

最精彩鏡頭莫過於片尾,平山如往常一樣開著卡車上班,隨著卡帶裡《Feeling Good》開始演唱起「It’s a new dawn, It’s a new day, It’s a new life, For me, And I’m feeling good」,明明寓意著一天美好的開始,平山卻呈現一邊彎起嘴角,一邊又隱約泛著淚水的情感,像是忽然意識到什麼,進而產生這種複雜的情緒。也許是對日常滿足之餘又有些許的遺憾,讓人留下無限想像,只能說非常非常震撼、簡直渾身起雞皮疙瘩。

▲ 再多言語都無法完美描述在役所廣司車裡的這段演出

一期一會的美好

電影結尾解釋了日文的一個詞「木漏れ日(komorebi)」,意思為葉隙間傾洩而下的陽光,浪漫又充滿畫面感,在電影裡不斷反覆出現,意在提醒此時此刻、一期一會的美好。

看過這部電影後忽然覺得,再熟悉、再普通或者連有點討厭的場景,都突然變得特別有意思和浪漫,也許這就是剛看完電影的濾鏡與魔力,好像今日無論是雨天、是晴天都沒關係,因為我們都仍然能試圖在日復一日熟悉的道路裡,找到令人莞爾又驚喜的一幕,而這些片段都一一拼湊成我的完美日常。

The Tokyo Toilet 關於電影的起因

貫穿整部電影的一系列東京公廁,其實是源自名為「The Tokyo Toilet」的計畫,當時邀請包含安藤忠雄、伊東豐雄、坂茂等 16 位世界級建築師、設計師,為東京澀谷 17 處的公園,設計出與過往刻板印象截然不同、乾淨且富有藝術特色的公共廁所。

▲ 圖片來源 / The Tokyo Toilet
▲ 圖片來源 / The Tokyo Toilet

而為了讓東京奧運期間的國外遊客留下好印象,發起人更選擇能與當地生活深刻連接的公廁拍攝一系列宣傳影片,沒想到當文‧溫德斯,接到此拍攝計畫後,提出想將原定的短宣傳片,改為一部長達兩小時以上的電影拍攝,《我的完美日常》即是在一連串人們的選擇之下,所誕生的美好作品,一切不是相當不可思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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